與羅二狗家自從羅香琴前年回來,請了張惜花去瞧身子鬧得有點兒不愉快後,何家已經與羅家沒有交情了,便是在路上無意間撞見,兩家都不上前搭話。


    不止是何生家,便是何二叔一家也因此與羅家絕交了。這王氏平日裏一見到何家人時便高傲的仰起頭,嘴巴上翹,身體一扭,甩甩帕子閃人,生怕何家一幹人上趕著巴結她似的。


    王氏的閨女羅香園,與侄女羅香琴在縣城裏給官老爺做外室,還是兩女共伺一夫,原先村子裏不少人私底下笑話她家,但這一年來眼睜睜瞧著羅家閨女一件件給家裏搬回好處,連羅二狗的大兒子也在縣裏謀了一份差事,聽說每月的月錢能有半兩銀子呢。看到了好處,這說酸話的立時少了,村子裏偷偷覥著臉巴結的人家慢慢增多,王氏也覺得自己腰杆子直了。


    王氏向來擺出一副高人一等的姿態對待同村的村民,平日裏輕易不主動與人搭訕。


    這忽然之間,王氏竟然跟自己打招呼,盡管說的話不陰不陽,聽著就讓人不怎麽得勁,張惜花還是驚詫極了,不由在心裏猜測對方有什麽企圖。


    王氏靠在自家門框上,雙手抱在一起,神情十分得意道:「哎呀……我們家香園給縣裏的老爺生了個大胖兒子,過得幾天可能在家裏擺酒呢,我聽說你燒菜的手藝還不錯。你要是有空的話,就到我家來搭把手罷。」


    張惜花皺眉,目光在王氏身上轉了一圈,卻並不急著答話。


    王氏估計也知道自己說話的態度不討喜,稍微咳嗽一下清完了嗓子後,才不甘不願道:「我給你算工錢,隻做一天的席麵,給你一百文錢。」


    說出一百文錢後,王氏頓覺割肉一般,早知道就說給八十文了。一百文這樣多錢,就是來家裏做個十天、八天也不劃算。


    榆哥本來與娘親走得好好的,娘親突然停下來,榆哥等了等還不見娘親走,就拉拉張惜花的褲腿,張惜花安撫似的摸了摸兒子的小腦瓜,便對王氏道:「得您抬愛,可惜我現在做不得重活,就不去幫忙了。」


    王氏原以為張惜花一定會答應,高昂著頭顱,還準備跟她說再減點兒價錢呢。


    「你說什麽?」王氏掏掏耳朵,以為自己聽錯了。


    張惜花笑笑,直接道:「十分抱歉,我幫不到您的忙。」


    王氏瞪大眼道:「這可是一百文錢!」


    張惜花搖搖頭,抱起榆哥就打算走。話不投機,原本兩家關係就尷尬,實在沒必要應付她。


    「一百文錢你還嫌少?」王氏雙手叉起腰,立時誇張的尖叫一聲,麵上十分不滿道:「喂!我說你也別太貪了啊!鄉裏鄉親的,要不是離得近方便,我還不樂意請你呢。」


    張惜花腳步一頓,頭也不回道:「那你還是另請高明罷。左右我也賺不來這個錢。」


    王氏氣得要破口大罵,不知顧慮什麽,又忍住了,她用手捂著胸口,作出一副有事好商量的姿態,扯著嘴角笑道:「哎喲!嬸子我嘴拙,一向不太會講話。要有個不中聽的,你也別放心上去。我可是誠心誠意請你幫忙做席麵的。價錢要是覺得少,咱們還可以再來商量商量。」


    說出這段違背本心的話,王氏可是憋了好大的一口氣。要不是陳老爺不知怎的,突然變了主意說給孩子的滿月酒就在下西村擺幾桌便算了,閨女香園也隻支了二十兩銀子給家裏使,請廚子、買食材、置辦物什等全交由她夫妻倆來辦,可統共才二十兩,能做個什麽?丈夫羅二狗的意思是不可能把銀子全花了,自家總要扣下幾兩使。


    這個扣下幾兩嘛,沒有十兩銀子,家裏何必操這個心?


    想要節省銀子,必定不能去鎮裏請酒樓的大廚了。而請附近村莊人做的席麵又比較粗糙,不夠精致,羅二狗是個人精,他既想要把滿月酒的場麵做得好看,同時又想撈一筆大錢。這不,夫妻倆私底下掰著手指細細算了一番,覺得整個村子,做飯食最精細、味道樣式都十分不錯的人中,何生的媳婦張惜花是個拔尖的。


    因此,王氏才拉下臉求到張惜花麵前。


    何家人都知道張惜花飯食做得好,下西村人為什麽會知道?還因為去年何家族裏一位八十高齡的老人祝壽,張惜花跟著何曾氏一起幫著整治席麵,其中有兩道菜是她主廚,另外壽席上的麵點也由張惜花,她當時做的是個活靈活現的壽桃,當場征服了來祝壽的人。


    盡管打響了名聲,不過張惜花除了幫人看病抓藥,整治席麵的事兒,她很少摻和。村裏人來請,張惜花實在推脫不過才會去幫忙,在這個小村子裏,治病救命的大夫是很受人尊敬的,張惜花表示不願意後,也不會有人強迫她。


    此時,王氏態度不得不軟和下來。


    張惜花隨即笑道:「我的手藝哪裏拿得出手?多謝您抬舉了。我真的實在幫不了忙。」


    張惜花態度堅決,說過幾句抱歉後,抱著兒子趕緊走了。


    張惜花不肯答應提腳就走了,王氏一時間愣在原地,心裏是又急又氣,最後隻能跺跺腳進了自家屋子找丈夫羅二狗商量對策。


    王氏嗓門大,聲音又十分尖銳,羅二狗早在家裏已經聽見了兩人說了些什麽話,他衝王氏吐了一口唾液,罵道:「沒眼力見的娘們,連句話也不會說!看看你辦的好事!」


    王氏板著麵孔,十分不服氣。


    「既然求人辦事偏不舍得說句軟乎話,誰耐煩理你啊?一句話不過是上下嘴皮子一碰的事兒,又沒有從身上掉塊肉下來!娘們家家就是頭發長見識短。」羅二狗瞧見婆娘不肯聽教的模樣,真的是氣惱極了,嘴裏劈裏啪啦的就罵個不停。


    他長得一臉精明相,做啥事兒都愛把得失算計個清清楚楚。本來如果請來了張惜花置辦席麵,那可就是省下多少銀子的事兒,偏自家婆娘要在別人麵前逞威風,鬥能耐!


    王氏聽了十分不高興,把眼睛一瞪,就惱道:「你會辦事你去啊!做什麽還讓我去求別個。」


    「反了你了!」羅二狗並不是個好脾氣,當即揚起手來,作勢要揍人。


    「往這打!往這打!」王氏指著自己的臉頰,氣呼呼道:「你多打幾下,幹脆打死我算了,索性給咱那金疙瘩外孫辦酒席時我也別出場算了。」


    王氏是個混不吝的,平日裏兩口子就時常鬧口角,做了那樣多年夫妻,她還不了解羅二狗?若是羅二狗敢往她臉上揍,她就把自己個臉皮弄得鼻青臉腫,過幾日陳老爺兒子的酒席上看誰的臉麵好看?因此王氏此時並不怕羅二狗的裝腔作勢。


    羅二狗深呼一口氣,重重的放下手後,罵道:「你他娘的!過了那日子,看我不揍死你!」


    「你幹脆現在揍死我算了!」王氏本來就心氣不順,為逞一時口舌之快,根本不想順著丈夫。


    羅二狗心裏的火氣跟著蹭蹭蹭地往上躥,抬腳就往王氏的胸口踹去。「我看你還敢不敢再叨叨!」


    王氏措手不及,站立不穩摔了個狗啃屎。


    摔倒時發出‘噗通’一聲巨響,可見摔得不輕,王氏原本就肥胖,這一摔可不得了,她當即就爬在地上撒起潑來。


    「你他娘的羅二狗子!整天打老婆算什麽能耐。有能耐你咋不出去能耐,就知道窩裏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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