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門町的廣場上擠滿了年輕的少女們,每個人都張大了嘴,興奮地朝著廣場中央舞台上的那個年輕男子狂喊——
「雷騏!我愛你!」一個戴著眼鏡的胖女孩激動地拿著偶像的海報喊著。
「雷騏!看這裏!」一個騎在男朋友肩膀上的瘦小女孩雙手拚命揮舞。
「雷騏!雷騏!」一個中學女生已經興奮得忘記要說什麽,隻顧不斷喊著偶像的名字。
舞台上的可是風靡全台灣的少女偶像雷騏啊!
他身材高大、風度翩翩,優雅的男中音唱起情歌來,真是不知道迷死多少女孩子,而且他有一口保養得宜的白淨牙齒,一笑起來臉上便增添自信迷人的光彩,從五歲到五十歲,隻要是女人,見到他這樣的笑容都會霎時失了魂,連自己叫什麽名字都忘了。
今天是雷騏發表新專輯的簽唱會,廣場上照例擠滿了人,還出動了不少警察來維持秩序。
雷騏從頭到尾都是維持一臉的笑意,一點都沒有不耐煩的樣子,他甚至還會主動問起歌迷的近況,也從不拒絕與他們合照的要求。
好不容易,簽唱會總算告了一個段落,而沒有簽到名、握到手、照到像的歌迷卻萬分不甘心,她們哭著、喊著不舍得偶像離去。突然間,不知道是誰推了誰一把,又不知道是誰一個重心不穩往前摔倒,後頭的歌迷開始失去了控製,大家像發了瘋似的拚命往前擠,也不管前麵還有人沒離去,場麵霎時亂了起來,警察拚命吹著哨子也無法控製住情況。
一個看起來才十三、四的少女被這場麵給嚇哭了,帶著她來的表姊不知道被人潮擠到哪裏去了,少女手裏緊緊握著雷騏的相片,驚慌失措,完全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
「啊!舞台快要倒了!」有人突然喊了出來。
大家往前一看,舞台果然因為人潮過度的擠壓而搖搖欲墜,原本紛亂的場麵霎時更亂了,有的人急著往回跑,有的人不死心,依舊不要命地往前衝,兩個方向的人潮把少女推得團團轉,她著急地束張西望,想要找到一條路出去。
怎麽辦?怎麽會變成這樣?為什麽大家突然都變得這麽可怕?
表姊呢?為什麽她不見了?
大家都好凶啊……她不要再待在這裏,她要回家……
少女急得不斷地哭、不斷地喊著表姊的名字,可是根本沒有人注意到她。
這時,才剛踏上車的雷騏聽見叫嚷聲,皺著眉回過頭,一眼就瞧見舞台中央的布景正要倒下,而它倒下的地點就站著一個正哭個不停的少女!
「那個女孩!」他想也沒想,趕忙又衝出車子,往少女的方向跑去。
「雷騏?!雷騏?!快回來啊!」經紀人在車裏喊著。
開玩笑,這小子不要命了嗎?沒看到眼前還有那麽多歌迷為他瘋狂嗎?
他就這樣跑過去,等會兒還能全身而退嗎?
經紀人趕忙也帶著兩個保鏢跟了過去。
歌迷們看見心目中的偶像突然又出現了,簡直就像見到奇跡一樣,歡呼著簇擁上來。雷騏萬般艱辛地推開不斷往他身上又拉又推又捉的手,就在他終於要到達少女站著的地方時,眼前突然一黑,他暗叫不好,霎時也管不了那麽多,猛地推開兩名還擋在前麵的歌迷,身子整個往少女身上撲了過去,然後抱著她往旁邊滾去。
「啊——」有人失聲尖叫。
「雷騏!雷騏被壓在下麵了!」
「快來人哪!快叫救護車啊!」
「哇!雷騏死了啦……」有的歌迷乾脆跌坐在地上放聲大哭起來。
「讓開!讓開!」在後頭見到事情發生的經紀人嚇得心髒都快停了,她領著保鏢們來到布景倒下的地方。
「你,過來幫忙抬開這東西!你去打電話叫救護車!還有你,去要那些警察把這些人都趕走,不要在這裏礙手礙腳的!」
出了意外,警察也不敢怠慢,他們又多加了幾個人手,將事發地點圍了起來。
沒多久,聞風而來的媒體記者也扛著攝影機出現了。
「天啊……」舞台布景被抬開的一刹那,靠得最近的經紀人忍不住捂住了自己的嘴。
雷騏的右臉頰正好被布景上的釘子打中,還順帶撕扯出一條長長的口子,鮮血正汩汩從傷口流出。
怎麽會這樣?
雷騏可是靠臉蛋為生的啊!要是這張臉毀了,他靠什麽吃飯?
但雷騏此刻似乎並沒有注意到自己臉上的傷口,他隻是擔心地看著被他緊抱懷中的少女,隻見她完全嚇傻了,一雙淡琥珀色的眼睛睜得好大,直盯著他臉上的傷口瞧。
「血……血……好多血!」這是少女唯一能說出來的話。
雷騏那張俊秀的臉蛋上,右半邊全是血。
好可怕!
原本英俊開朗的臉因為那道猙獰的傷口而變得恐怖,從沒有見過這樣血淋淋畫麵的少女眨眨眼,突然又「哇」的一聲大哭起來。
「哇,哭得這麽有力,大概是沒事了吧?」雷騏皺皺眉,這少女的哭聲震得他耳朵都痛了。
「苗苗!苗苗!」一個胖胖的女子在警察後麵對著兩人的方向喊道,「苗苗!你怎麽會在那裏?你有沒有事啊?」
「表姊!」少女連忙想站起來,卻發現自己的腳都軟了,一站起來就又倒回雷騏懷裏。
雷騏笑了笑,一把扶住她,然後帶著她走到警察麵前,把她交給那位胖胖的女子。
但胖女子並沒有接過自己的小表妹,她隻是愣愣地看著雷騏臉上的傷口,良久良久都說不出話來。
「沒事就好。」雷騏笑了笑,似乎一點都不在意自己臉上的傷有多嚇人。
沒過多久,救護車就來了,雷騏被經紀人和兩個保鏢給「抬」上了救護車,揚長而去。
這時,大家都開始對那個少女議論紛紛起來,還有些眼紅的歌迷甚至不避諱地就在她麵前說起什麽「專門博取人家同情」的譏諷。
但被他救了一命、剛剛才死裏逃生的少女卻根本沒有聽到這些話。
她手裏仍緊緊握著雷騏的相片,因為握得太緊,上頭都起了摺痕,還染上幾滴雷騏從傷口流下來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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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國立大學的特等病房裏。
「啪」一聲,一大疊報紙落在雷騏麵前。
他低頭看了幾眼,皺了皺眉。
少女殺手雷騏毀容?!
是作秀?還是英雄救美?
靠臉蛋吃飯的雷騏從此將一落千丈?
「你看看,這就是你一時衝動的結果!」經紀人懊惱地猛抽煙,自從那件意外發生以後,她的煙癮突然加倍,兩天內就抽了快半打煙。
「可是那時候要是我不去救那少女,她很可能會被壓死的!」
「你可以要別人去啊!你看看,現在把自己的臉搞成這樣,以後誰還敢邀你上節目?誰還敢邀你灌唱片、拍廣告?」經紀人把一麵鏡子扔到他麵前。
雷騏不吭聲地拿起鏡子,鏡子裏的他右臉頰上有一道又長又深的傷口,上頭的縫線讓這道傷口看起來像條醜陋的蜈蚣一樣,在他俊秀的臉上形成詭異的對比。
「是很醜。」他簡單下了結論。
「就這樣?」經紀人誇張地將雙手一擺,「你不知道自己就是靠這張臉吃飯的嗎?」
「不完全是吧!」雷騏又皺起眉,他不喜歡聽到別人說他隻是靠臉蛋吃飯,他也有其他的才華,隻是大家都隻重視他的外表,而沒有去注意罷了。
「你別開玩笑了!」經紀人又煩躁地拿起另外一根煙點燃,「現在是什麽時代?大家都是以貌取人的!長得英俊,管你是強盜還是小偷,照樣受歡迎;要是長得醜不拉幾,管你是總統還是大老板,走在路上都會有人向你丟雞蛋!雷騏,沒了這張臉,你什麽都不是!」
沒有一個男人被人這樣說之後還會有好心情的,饒是雷騏修養很好,聽到經紀人這樣口不擇言,他心裏還是隱隱升起一股怒火。
「你說夠了沒?!」他把鏡子往旁邊一丟。
「沒有!等你的傷口拆線了,我要帶你去整型!這段期間你給我安分點,少再去逞什麽英雄,也別給我貪嘴吃巧克力或猛吃醬油那些深色的食物,免得傷口留下疤痕,總之——」經紀人把煙丟在地上,用高跟鞋狠狠踩熄,「你臉上的傷要想辦法處理好,不然我們都別玩了!」說完,她便氣衝衝地走了出去,留下雷騏一個人在房裏。
雷騏伸了個懶腰,耳根子好不容易清靜一下,他想先好好休息一下再說。
平常趕通告、錄唱片、拍廣告的,幾乎都沒有什麽休息時間,現在受了傷,雖然臉上不好過,但總算能有點自己的時間,也算因禍得福吧?
他樂天地想著,隻是臉上多了點傷痕而已,他還是他,難道會有什麽改變嗎?經紀人大概是想太多了吧?隻要化化妝,他不是一樣能拍廣告或上電視嗎?
一定不會有事的,現在先好好休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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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年後
一輛大卡車停在紅綠燈前。
裏麵的大卡車司機身材高大健美,黝黑的肌膚、結實的肌肉。加上臉上那道傷疤,乍看之下會覺得他是個很「粗勇」的男人,但此時他的車內卻響著悠揚的古典歌劇音樂,男人甚至還會跟著哼上幾句義大利文歌詞,聲音充沛有力,聽起來竟不輸歌劇裏的男高音。
雖然他的衣服老舊,卻洗得乾乾淨淨,而且他也不像一般卡車司機都會嚼檳榔提神,他最多隻是會吃點薄荷糖。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他不吃檳榔的原因,所以他笑起來的時候,有一口非常潔白的牙齒,和他黝黑的皮膚呈對比,顯得非常健康有朝氣。
綠燈亮了,司機卻沒有馬上開動車子,而是極有耐心地等著一位老太太從他的卡車前走到人行道上後,才緩緩駛動車子。
天氣很熱,他卻沒有開冷氣,隻是任由汗水不斷從臉上滾落。
大卡車開進了公司車庫裏,雷騏把車停好後跳下來,交代完一些事情後,便走出公司大門,準備下班回家。
一個婆婆這時突然喊住他,「雷騏!雷騏啊!」
他轉過頭,「啊,林媽媽,你好嗎?」他綻開一個猶如陽光般的笑容,白淨的牙齒露了出來。
「好好好,來,這個給你帶回去吃。一個人住辛苦了,要多多照顧自己喔!」婆婆遞過來一盒肉丸子,笑著說:「煮太多了,吃不下啦!你們年輕人要多吃點肉,才有力氣工作,你說是不是?」
林婆婆是公司老板的母親,因為閑不住,所以常常來公司幫忙或是找人聊聊天,她看雷騏一個人住,父母又去世得早,所以滿關心他的,不時會送上一些自己做的東西給他吃,反正家裏人都忙得沒時間回家吃飯,她常常煮了也是白煮,還不如給這個年輕人帶回去吃。
「林媽媽,謝謝你,你做的菜很好吃喔!」他高興地接過食物。
「哎喲,小夥子嘴巴這麽甜,我會不好意思啦!」林婆婆嗬嗬笑了起來,心裏卻在可惜,這麽俊的一張臉蛋上卻有道傷疤,不知道雷騏過去是不是混黑幫的啊?
雷騏很有禮貌地和林婆婆道謝完後,才又轉身離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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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在路上,他看著路上剛放學的高中女生又叫又跳地拿著一張當紅歌手的新專輯,臉上浮現苦澀的微笑。
那次意外後,已經過了五年啊……
日子好像一眨眼就過了,如今問起街上的少女們「雷騏」這個人是誰,恐怕沒有一個人會知道。
那道臉上的傷疤的確影響了他當年的演藝事業。幾家暗中將他視為勁敵的唱片公司暗暗放出負麵消息給媒體,說他救那少女隻是為了炒作新聞;而他臉上的傷口因為被生鏽的釘子扯出一道傷口後嚴重感染,拖了好久才治好,也因此擴大傷口麵積,後來雖然經過幾次整型,卻沒有辦法完全恢複原來的樣貌,他的右臉頰上還是有一道淡淡的長形疤痕,即使是化妝也無法完全掩蓋住。
雖然他一開始根本不在意這樣的傷口,但現實的演藝圈卻無情地因為他臉上的這道傷,而將他排擠出去。通告慢慢少了,下一張唱片也遲遲沒有下落,經紀人氣得直跳腳,卻也沒有辦法,最後她居然趁著半夜卷款潛逃,戶頭裏隻留下幾千塊給他。
沒有了收入,也沒有積蓄,他的生活頓時陷入困境,雖然他也試著去找其他相關工作,像是錄音室配音、作詞、寫曲等等,但收入不穩定,加上別人都隻認定他不過是個空有一張臉蛋的漂亮花瓶,即使有一、兩家小唱片公司願意試用他的曲子,但最後也都是不了了之,從此沒有下文。
他墮落了好一陣子,成天泡在酒吧裏自怨自哀,直到有一天,弟弟哭著來找他,說父親重病住院了,他才像突然醒過來一樣,開始振作起來。
他回到老家,照顧年邁的母親,另一方麵也開始積極找工作來賺錢養家。
可是除了音樂外,他什麽技能都沒有,最後還是靠鄰居的幫忙,才勉強在一家海運公司當個送貨司機,日子也算安定了下來。
後來,父親還是去世了,傷心的母親過了三年後也走了,家裏於是隻剩下他和弟弟相依為命。
兩年前,好不容易弟弟雷翔終於大學畢業了,他養家的責任也算告一個段落,這才開始為自己打算。
五年的日子就這麽匆匆過去,連他自己都驚歎時間的飛逝。
有時候,經過西門町的廣場,看見那些比自己年輕許多的少年歌手在台上載歌載舞,他總有一種空洞的虛浮感。
然後,他偶爾會想起,不知道當年那個小女孩現在還好嗎?
弟弟雷翔曾問過他,會不會恨那個少女?就是因為她,他才從高高的天上摔落人間。
雷騏看著沒吃過多少苦的弟弟,笑著搖了搖頭。
其實他本來就不喜歡靠著一張臉蛋賺錢,失去了偶像歌手的地位,其實也沒什麽大不了的,人都是喜新厭舊的,隻靠一張臉,過不了多久一樣會被淘汰,隻是時間早晚的問題罷了!
隻是他仍有些遺憾,對於音樂創作的喜愛,以及對歌唱的熱情,就在現實生活的壓力下慢慢被澆熄,不知道有沒有重新點燃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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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在路上的雷騏完全不知道有一個女孩從剛剛便一直跟在他後頭。
女孩原本是在他公司旁邊的一個公共電話亭裏準備打電話的,可是在聽見林婆婆喊雷騏的名字時,便整個人呆住,拿電話筒的動作也定格住,另外一隻手上的電話卡則掉在地上,而她也像沒有察覺似的,一雙美麗的眼睛隻是一直看著雷騏。
女孩的眼眸是淡淡的琥珀色,晶亮的大眼露出不敢置信的光芒,癡癡望著雷騏的背影。
「雷騏……雷騏……」雙唇輕輕吐出這個名字,竟是蘊藏無數愛戀與思念,她的眼裏甚至有著激動的淚光。
女孩扔下了話筒,雙腳像是有自己的意識一樣,跟在雷騏的身後走去。
天空突然暗了下來,接著是夏季午後的一聲悶雷,然後就是傾盆大雨,不斷打在女孩的身上。
可是她卻像是失了魂一樣,一點都不在意打在身上的大雨,此刻她心裏想的、念的、在意的,完完全全都是那個男人。
是他!真的是他!
當年救了她一命的恩人!
他怎麽會在這裏?而且還是貨運公司的卡車司機?
難道他不唱歌了?
葉苗的雙眼閃著晶亮的光芒,不住打量眼前的男人,他還是那麽英俊、身材還是那麽挺拔、走起路來還是那麽優雅,隻是……為什麽他的臉上有些憂鬱滄桑,不再像往日那樣充滿開朗的微笑與自信?
而且他為什麽走在路上都沒有被人發現呢?
是因為臉上那道傷嗎?
葉苗咬咬唇,她知道雷騏是因為救她,才會讓他的臉留下那樣顯目的傷疤,雖然它顏色很淡,但麵積卻不小,總讓人看著不舒服。
當年那次意外後,她對雷騏感到萬般歉疚,好幾次想要親自去向他道歉,卻老是被擋在特等病房的門外,不得其門而入。
她好擔心、好擔心,卻無能為力,隻能每天放學後都跑來醫院門口守著,期待有一天能看見雷騏出現。
後來,家裏發生了事情,她跟著小阿姨到了日本,從此長住日本,隻有寒、暑假的時候才能回台灣。
每次一回到台灣,她就用盡各種方法尋找雷騏的下落,可是她總是愈找愈失望。雷騏不但曝光率迅速下降,知名度也大不如前,要找他實在難如登天,她又沒有什麽特殊關係,隻能傻傻地從報紙上或是網路上試圖尋找雷騏的消息,但總是空手而歸。
可是……她今天居然真的見到他了!
雷騏……盡管他臉上有那道傷疤,可是她卻一點都不在意,甚至覺得他變得更成熟、更有魅力了。
她思緒恍惚地跟在雷騏的身後,夏季的雷雨將她全身都淋得濕透了,但她卻完全不在意。
她就這樣跟了許久,直到男人進到一處公寓裏。
然後,她就這樣呆呆地站在那扇關起的門前。
過了一會兒,她站累了,加上淋濕的身體有些冷,便蹲坐在門前,雙手抱住自己,身體輕微地搖呀搖地,覺得這一切像是在作夢一樣那麽不真實。
她竟然真的又見到他了,而且現在就在他家門口!
臉蛋燒紅了,心兒在狂跳,她……該怎麽辦才好?
敲門進去?可他會認識她嗎?
他……會不會恨她?
他是不是就是因為臉上那道傷疤,所以才落到做卡車司機的下場?
這一切……都是她害的……
想著想著,眼眶又紅了,心疼又愧疚的感覺不斷湧上,她能不能做些什麽來彌補?她能不能補償他?
雷騏……雷騏……
她咬咬自己的手指,回頭望望那扇門,既害怕又期待那個男人的出現。
等了一陣子後,她微微閉上了眼,本來隻是想休息一下的,但也許是興奮過頭,又也許是剛剛走了太多的路,竟然不知不覺地睡著了,身子也由原來的靠在門上,慢慢向地板上倒去……
「雷騏……雷騏……終於又見到你了。」
即使睡在冷冰冰的地板上,她的臉上依舊掛著自己都沒察覺的笑容,嘴裏還不舍地喃喃念著那個自己最心愛的名字。
「雷騏!我愛你!」一個戴著眼鏡的胖女孩激動地拿著偶像的海報喊著。
「雷騏!看這裏!」一個騎在男朋友肩膀上的瘦小女孩雙手拚命揮舞。
「雷騏!雷騏!」一個中學女生已經興奮得忘記要說什麽,隻顧不斷喊著偶像的名字。
舞台上的可是風靡全台灣的少女偶像雷騏啊!
他身材高大、風度翩翩,優雅的男中音唱起情歌來,真是不知道迷死多少女孩子,而且他有一口保養得宜的白淨牙齒,一笑起來臉上便增添自信迷人的光彩,從五歲到五十歲,隻要是女人,見到他這樣的笑容都會霎時失了魂,連自己叫什麽名字都忘了。
今天是雷騏發表新專輯的簽唱會,廣場上照例擠滿了人,還出動了不少警察來維持秩序。
雷騏從頭到尾都是維持一臉的笑意,一點都沒有不耐煩的樣子,他甚至還會主動問起歌迷的近況,也從不拒絕與他們合照的要求。
好不容易,簽唱會總算告了一個段落,而沒有簽到名、握到手、照到像的歌迷卻萬分不甘心,她們哭著、喊著不舍得偶像離去。突然間,不知道是誰推了誰一把,又不知道是誰一個重心不穩往前摔倒,後頭的歌迷開始失去了控製,大家像發了瘋似的拚命往前擠,也不管前麵還有人沒離去,場麵霎時亂了起來,警察拚命吹著哨子也無法控製住情況。
一個看起來才十三、四的少女被這場麵給嚇哭了,帶著她來的表姊不知道被人潮擠到哪裏去了,少女手裏緊緊握著雷騏的相片,驚慌失措,完全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
「啊!舞台快要倒了!」有人突然喊了出來。
大家往前一看,舞台果然因為人潮過度的擠壓而搖搖欲墜,原本紛亂的場麵霎時更亂了,有的人急著往回跑,有的人不死心,依舊不要命地往前衝,兩個方向的人潮把少女推得團團轉,她著急地束張西望,想要找到一條路出去。
怎麽辦?怎麽會變成這樣?為什麽大家突然都變得這麽可怕?
表姊呢?為什麽她不見了?
大家都好凶啊……她不要再待在這裏,她要回家……
少女急得不斷地哭、不斷地喊著表姊的名字,可是根本沒有人注意到她。
這時,才剛踏上車的雷騏聽見叫嚷聲,皺著眉回過頭,一眼就瞧見舞台中央的布景正要倒下,而它倒下的地點就站著一個正哭個不停的少女!
「那個女孩!」他想也沒想,趕忙又衝出車子,往少女的方向跑去。
「雷騏?!雷騏?!快回來啊!」經紀人在車裏喊著。
開玩笑,這小子不要命了嗎?沒看到眼前還有那麽多歌迷為他瘋狂嗎?
他就這樣跑過去,等會兒還能全身而退嗎?
經紀人趕忙也帶著兩個保鏢跟了過去。
歌迷們看見心目中的偶像突然又出現了,簡直就像見到奇跡一樣,歡呼著簇擁上來。雷騏萬般艱辛地推開不斷往他身上又拉又推又捉的手,就在他終於要到達少女站著的地方時,眼前突然一黑,他暗叫不好,霎時也管不了那麽多,猛地推開兩名還擋在前麵的歌迷,身子整個往少女身上撲了過去,然後抱著她往旁邊滾去。
「啊——」有人失聲尖叫。
「雷騏!雷騏被壓在下麵了!」
「快來人哪!快叫救護車啊!」
「哇!雷騏死了啦……」有的歌迷乾脆跌坐在地上放聲大哭起來。
「讓開!讓開!」在後頭見到事情發生的經紀人嚇得心髒都快停了,她領著保鏢們來到布景倒下的地方。
「你,過來幫忙抬開這東西!你去打電話叫救護車!還有你,去要那些警察把這些人都趕走,不要在這裏礙手礙腳的!」
出了意外,警察也不敢怠慢,他們又多加了幾個人手,將事發地點圍了起來。
沒多久,聞風而來的媒體記者也扛著攝影機出現了。
「天啊……」舞台布景被抬開的一刹那,靠得最近的經紀人忍不住捂住了自己的嘴。
雷騏的右臉頰正好被布景上的釘子打中,還順帶撕扯出一條長長的口子,鮮血正汩汩從傷口流出。
怎麽會這樣?
雷騏可是靠臉蛋為生的啊!要是這張臉毀了,他靠什麽吃飯?
但雷騏此刻似乎並沒有注意到自己臉上的傷口,他隻是擔心地看著被他緊抱懷中的少女,隻見她完全嚇傻了,一雙淡琥珀色的眼睛睜得好大,直盯著他臉上的傷口瞧。
「血……血……好多血!」這是少女唯一能說出來的話。
雷騏那張俊秀的臉蛋上,右半邊全是血。
好可怕!
原本英俊開朗的臉因為那道猙獰的傷口而變得恐怖,從沒有見過這樣血淋淋畫麵的少女眨眨眼,突然又「哇」的一聲大哭起來。
「哇,哭得這麽有力,大概是沒事了吧?」雷騏皺皺眉,這少女的哭聲震得他耳朵都痛了。
「苗苗!苗苗!」一個胖胖的女子在警察後麵對著兩人的方向喊道,「苗苗!你怎麽會在那裏?你有沒有事啊?」
「表姊!」少女連忙想站起來,卻發現自己的腳都軟了,一站起來就又倒回雷騏懷裏。
雷騏笑了笑,一把扶住她,然後帶著她走到警察麵前,把她交給那位胖胖的女子。
但胖女子並沒有接過自己的小表妹,她隻是愣愣地看著雷騏臉上的傷口,良久良久都說不出話來。
「沒事就好。」雷騏笑了笑,似乎一點都不在意自己臉上的傷有多嚇人。
沒過多久,救護車就來了,雷騏被經紀人和兩個保鏢給「抬」上了救護車,揚長而去。
這時,大家都開始對那個少女議論紛紛起來,還有些眼紅的歌迷甚至不避諱地就在她麵前說起什麽「專門博取人家同情」的譏諷。
但被他救了一命、剛剛才死裏逃生的少女卻根本沒有聽到這些話。
她手裏仍緊緊握著雷騏的相片,因為握得太緊,上頭都起了摺痕,還染上幾滴雷騏從傷口流下來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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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國立大學的特等病房裏。
「啪」一聲,一大疊報紙落在雷騏麵前。
他低頭看了幾眼,皺了皺眉。
少女殺手雷騏毀容?!
是作秀?還是英雄救美?
靠臉蛋吃飯的雷騏從此將一落千丈?
「你看看,這就是你一時衝動的結果!」經紀人懊惱地猛抽煙,自從那件意外發生以後,她的煙癮突然加倍,兩天內就抽了快半打煙。
「可是那時候要是我不去救那少女,她很可能會被壓死的!」
「你可以要別人去啊!你看看,現在把自己的臉搞成這樣,以後誰還敢邀你上節目?誰還敢邀你灌唱片、拍廣告?」經紀人把一麵鏡子扔到他麵前。
雷騏不吭聲地拿起鏡子,鏡子裏的他右臉頰上有一道又長又深的傷口,上頭的縫線讓這道傷口看起來像條醜陋的蜈蚣一樣,在他俊秀的臉上形成詭異的對比。
「是很醜。」他簡單下了結論。
「就這樣?」經紀人誇張地將雙手一擺,「你不知道自己就是靠這張臉吃飯的嗎?」
「不完全是吧!」雷騏又皺起眉,他不喜歡聽到別人說他隻是靠臉蛋吃飯,他也有其他的才華,隻是大家都隻重視他的外表,而沒有去注意罷了。
「你別開玩笑了!」經紀人又煩躁地拿起另外一根煙點燃,「現在是什麽時代?大家都是以貌取人的!長得英俊,管你是強盜還是小偷,照樣受歡迎;要是長得醜不拉幾,管你是總統還是大老板,走在路上都會有人向你丟雞蛋!雷騏,沒了這張臉,你什麽都不是!」
沒有一個男人被人這樣說之後還會有好心情的,饒是雷騏修養很好,聽到經紀人這樣口不擇言,他心裏還是隱隱升起一股怒火。
「你說夠了沒?!」他把鏡子往旁邊一丟。
「沒有!等你的傷口拆線了,我要帶你去整型!這段期間你給我安分點,少再去逞什麽英雄,也別給我貪嘴吃巧克力或猛吃醬油那些深色的食物,免得傷口留下疤痕,總之——」經紀人把煙丟在地上,用高跟鞋狠狠踩熄,「你臉上的傷要想辦法處理好,不然我們都別玩了!」說完,她便氣衝衝地走了出去,留下雷騏一個人在房裏。
雷騏伸了個懶腰,耳根子好不容易清靜一下,他想先好好休息一下再說。
平常趕通告、錄唱片、拍廣告的,幾乎都沒有什麽休息時間,現在受了傷,雖然臉上不好過,但總算能有點自己的時間,也算因禍得福吧?
他樂天地想著,隻是臉上多了點傷痕而已,他還是他,難道會有什麽改變嗎?經紀人大概是想太多了吧?隻要化化妝,他不是一樣能拍廣告或上電視嗎?
一定不會有事的,現在先好好休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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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年後
一輛大卡車停在紅綠燈前。
裏麵的大卡車司機身材高大健美,黝黑的肌膚、結實的肌肉。加上臉上那道傷疤,乍看之下會覺得他是個很「粗勇」的男人,但此時他的車內卻響著悠揚的古典歌劇音樂,男人甚至還會跟著哼上幾句義大利文歌詞,聲音充沛有力,聽起來竟不輸歌劇裏的男高音。
雖然他的衣服老舊,卻洗得乾乾淨淨,而且他也不像一般卡車司機都會嚼檳榔提神,他最多隻是會吃點薄荷糖。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他不吃檳榔的原因,所以他笑起來的時候,有一口非常潔白的牙齒,和他黝黑的皮膚呈對比,顯得非常健康有朝氣。
綠燈亮了,司機卻沒有馬上開動車子,而是極有耐心地等著一位老太太從他的卡車前走到人行道上後,才緩緩駛動車子。
天氣很熱,他卻沒有開冷氣,隻是任由汗水不斷從臉上滾落。
大卡車開進了公司車庫裏,雷騏把車停好後跳下來,交代完一些事情後,便走出公司大門,準備下班回家。
一個婆婆這時突然喊住他,「雷騏!雷騏啊!」
他轉過頭,「啊,林媽媽,你好嗎?」他綻開一個猶如陽光般的笑容,白淨的牙齒露了出來。
「好好好,來,這個給你帶回去吃。一個人住辛苦了,要多多照顧自己喔!」婆婆遞過來一盒肉丸子,笑著說:「煮太多了,吃不下啦!你們年輕人要多吃點肉,才有力氣工作,你說是不是?」
林婆婆是公司老板的母親,因為閑不住,所以常常來公司幫忙或是找人聊聊天,她看雷騏一個人住,父母又去世得早,所以滿關心他的,不時會送上一些自己做的東西給他吃,反正家裏人都忙得沒時間回家吃飯,她常常煮了也是白煮,還不如給這個年輕人帶回去吃。
「林媽媽,謝謝你,你做的菜很好吃喔!」他高興地接過食物。
「哎喲,小夥子嘴巴這麽甜,我會不好意思啦!」林婆婆嗬嗬笑了起來,心裏卻在可惜,這麽俊的一張臉蛋上卻有道傷疤,不知道雷騏過去是不是混黑幫的啊?
雷騏很有禮貌地和林婆婆道謝完後,才又轉身離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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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在路上,他看著路上剛放學的高中女生又叫又跳地拿著一張當紅歌手的新專輯,臉上浮現苦澀的微笑。
那次意外後,已經過了五年啊……
日子好像一眨眼就過了,如今問起街上的少女們「雷騏」這個人是誰,恐怕沒有一個人會知道。
那道臉上的傷疤的確影響了他當年的演藝事業。幾家暗中將他視為勁敵的唱片公司暗暗放出負麵消息給媒體,說他救那少女隻是為了炒作新聞;而他臉上的傷口因為被生鏽的釘子扯出一道傷口後嚴重感染,拖了好久才治好,也因此擴大傷口麵積,後來雖然經過幾次整型,卻沒有辦法完全恢複原來的樣貌,他的右臉頰上還是有一道淡淡的長形疤痕,即使是化妝也無法完全掩蓋住。
雖然他一開始根本不在意這樣的傷口,但現實的演藝圈卻無情地因為他臉上的這道傷,而將他排擠出去。通告慢慢少了,下一張唱片也遲遲沒有下落,經紀人氣得直跳腳,卻也沒有辦法,最後她居然趁著半夜卷款潛逃,戶頭裏隻留下幾千塊給他。
沒有了收入,也沒有積蓄,他的生活頓時陷入困境,雖然他也試著去找其他相關工作,像是錄音室配音、作詞、寫曲等等,但收入不穩定,加上別人都隻認定他不過是個空有一張臉蛋的漂亮花瓶,即使有一、兩家小唱片公司願意試用他的曲子,但最後也都是不了了之,從此沒有下文。
他墮落了好一陣子,成天泡在酒吧裏自怨自哀,直到有一天,弟弟哭著來找他,說父親重病住院了,他才像突然醒過來一樣,開始振作起來。
他回到老家,照顧年邁的母親,另一方麵也開始積極找工作來賺錢養家。
可是除了音樂外,他什麽技能都沒有,最後還是靠鄰居的幫忙,才勉強在一家海運公司當個送貨司機,日子也算安定了下來。
後來,父親還是去世了,傷心的母親過了三年後也走了,家裏於是隻剩下他和弟弟相依為命。
兩年前,好不容易弟弟雷翔終於大學畢業了,他養家的責任也算告一個段落,這才開始為自己打算。
五年的日子就這麽匆匆過去,連他自己都驚歎時間的飛逝。
有時候,經過西門町的廣場,看見那些比自己年輕許多的少年歌手在台上載歌載舞,他總有一種空洞的虛浮感。
然後,他偶爾會想起,不知道當年那個小女孩現在還好嗎?
弟弟雷翔曾問過他,會不會恨那個少女?就是因為她,他才從高高的天上摔落人間。
雷騏看著沒吃過多少苦的弟弟,笑著搖了搖頭。
其實他本來就不喜歡靠著一張臉蛋賺錢,失去了偶像歌手的地位,其實也沒什麽大不了的,人都是喜新厭舊的,隻靠一張臉,過不了多久一樣會被淘汰,隻是時間早晚的問題罷了!
隻是他仍有些遺憾,對於音樂創作的喜愛,以及對歌唱的熱情,就在現實生活的壓力下慢慢被澆熄,不知道有沒有重新點燃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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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在路上的雷騏完全不知道有一個女孩從剛剛便一直跟在他後頭。
女孩原本是在他公司旁邊的一個公共電話亭裏準備打電話的,可是在聽見林婆婆喊雷騏的名字時,便整個人呆住,拿電話筒的動作也定格住,另外一隻手上的電話卡則掉在地上,而她也像沒有察覺似的,一雙美麗的眼睛隻是一直看著雷騏。
女孩的眼眸是淡淡的琥珀色,晶亮的大眼露出不敢置信的光芒,癡癡望著雷騏的背影。
「雷騏……雷騏……」雙唇輕輕吐出這個名字,竟是蘊藏無數愛戀與思念,她的眼裏甚至有著激動的淚光。
女孩扔下了話筒,雙腳像是有自己的意識一樣,跟在雷騏的身後走去。
天空突然暗了下來,接著是夏季午後的一聲悶雷,然後就是傾盆大雨,不斷打在女孩的身上。
可是她卻像是失了魂一樣,一點都不在意打在身上的大雨,此刻她心裏想的、念的、在意的,完完全全都是那個男人。
是他!真的是他!
當年救了她一命的恩人!
他怎麽會在這裏?而且還是貨運公司的卡車司機?
難道他不唱歌了?
葉苗的雙眼閃著晶亮的光芒,不住打量眼前的男人,他還是那麽英俊、身材還是那麽挺拔、走起路來還是那麽優雅,隻是……為什麽他的臉上有些憂鬱滄桑,不再像往日那樣充滿開朗的微笑與自信?
而且他為什麽走在路上都沒有被人發現呢?
是因為臉上那道傷嗎?
葉苗咬咬唇,她知道雷騏是因為救她,才會讓他的臉留下那樣顯目的傷疤,雖然它顏色很淡,但麵積卻不小,總讓人看著不舒服。
當年那次意外後,她對雷騏感到萬般歉疚,好幾次想要親自去向他道歉,卻老是被擋在特等病房的門外,不得其門而入。
她好擔心、好擔心,卻無能為力,隻能每天放學後都跑來醫院門口守著,期待有一天能看見雷騏出現。
後來,家裏發生了事情,她跟著小阿姨到了日本,從此長住日本,隻有寒、暑假的時候才能回台灣。
每次一回到台灣,她就用盡各種方法尋找雷騏的下落,可是她總是愈找愈失望。雷騏不但曝光率迅速下降,知名度也大不如前,要找他實在難如登天,她又沒有什麽特殊關係,隻能傻傻地從報紙上或是網路上試圖尋找雷騏的消息,但總是空手而歸。
可是……她今天居然真的見到他了!
雷騏……盡管他臉上有那道傷疤,可是她卻一點都不在意,甚至覺得他變得更成熟、更有魅力了。
她思緒恍惚地跟在雷騏的身後,夏季的雷雨將她全身都淋得濕透了,但她卻完全不在意。
她就這樣跟了許久,直到男人進到一處公寓裏。
然後,她就這樣呆呆地站在那扇關起的門前。
過了一會兒,她站累了,加上淋濕的身體有些冷,便蹲坐在門前,雙手抱住自己,身體輕微地搖呀搖地,覺得這一切像是在作夢一樣那麽不真實。
她竟然真的又見到他了,而且現在就在他家門口!
臉蛋燒紅了,心兒在狂跳,她……該怎麽辦才好?
敲門進去?可他會認識她嗎?
他……會不會恨她?
他是不是就是因為臉上那道傷疤,所以才落到做卡車司機的下場?
這一切……都是她害的……
想著想著,眼眶又紅了,心疼又愧疚的感覺不斷湧上,她能不能做些什麽來彌補?她能不能補償他?
雷騏……雷騏……
她咬咬自己的手指,回頭望望那扇門,既害怕又期待那個男人的出現。
等了一陣子後,她微微閉上了眼,本來隻是想休息一下的,但也許是興奮過頭,又也許是剛剛走了太多的路,竟然不知不覺地睡著了,身子也由原來的靠在門上,慢慢向地板上倒去……
「雷騏……雷騏……終於又見到你了。」
即使睡在冷冰冰的地板上,她的臉上依舊掛著自己都沒察覺的笑容,嘴裏還不舍地喃喃念著那個自己最心愛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