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殺了你?你明知道我不會殺你,所以故意這麽說的嗎?述離,你不和我回去,我就殺光李家所有人!你想不想知道我花多久時間就能滅李家一門?」陰冷的笑聲低低由男子喉際吐出,聽了讓人毛骨悚然。


    「你想動李家人,先過我這一關!」


    「我不用動手。」他回頭示意,霎時十六個蒙麵黑衣人整齊在他身後出現。


    「黑雲十六騎?」她的臉色刷地一聲變得慘白。


    黑雲十六騎乃黑堡最精英的殺人部隊,雖然隻有區區十六人,但個個武功高超,他們專門執行殺人命令,隻要一個晚上就能殺光一個城裏的所有居民,前朝皇帝攻打西羌時,還曾經暗中雇用了這十六騎,讓他們在夜晚偷襲西羌的都城,一夜之間便幾乎殺光了所有的士兵與壯丁,使得西羌輕易被攻破。


    而眼前這笑起來陰沉的男人,正是她的二師兄司命,他冷酷無情,殺人不眨眼,要誰死誰就得死,宛如勾魂司命的閻王。


    「不過區區一戶平民百姓,何須動用黑雲十六騎?」述離握著刀柄的手顫抖得更厲害了。


    她的武功向來在四大護院中居末,光是司命一個人她就無把握了,現在又加上了黑雲十六騎,天啊!她該怎麽辦?是要放棄眼前所有的一切,然後乖乖跟著司命回到黑堡嗎?


    不!她不要!她寧願死,也不願意離開這裏!


    可是李家大小的性命如今都操縱在她手上啊!


    「述離!述離!」李夫人聽見下人來報,匆匆忙忙地跑了過來,當她見到身穿嫁衣的述離手持長刀,而她身前是十七個穿著黑衣、散發著殺氣的男人時,她簡直嚇得都快暈過去了。


    「述離,這是怎麽回事?」李夫人害怕地想要去拉述離的手,卻被她輕輕撥回。


    「述離?」李夫人不解。


    述離到底是怎麽了?這些男人又是誰?


    司命的嘴角微微上揚,述離見了更是一驚,這個男人隻要一笑就是準備大開殺戒,她不能因為自己的任性而連累了李家啊!


    咬緊牙,忍住眼眶中的淚水,述離轉過身,對著李夫人緩緩拜倒。


    「李夫人,述離此後無緣孝順您了。請您幫我轉告尋庭一聲,就說我走了,我很謝謝他對我的照顧,如果有緣……我希望……我希望……」


    「述離!傻孩子!你在說什麽啊?」李夫人又慌張又害怕,她不明白為什麽述離要對她說這些話。


    在一旁的司命聽見了李尋庭的名宇,又見到述離的一身紅嫁衣,心下已經了然,原來述離真的要嫁人了!


    這怎麽可以?述離是他的!誰也別想搶走!他等會兒就去殺了李尋庭,讓述離永遠都是他的人!


    述離的眼淚終於滑落,她對著李夫人磕了三個頭,「娘,請容許我這麽叫您一次,請原諒孩兒不孝……」


    心好痛,痛得像是要碎掉了一樣。


    原本以為這次自己真的能得到幸福了,可是為什麽二師兄要用這樣陰險的手段逼迫她放棄呢?


    「少羅唆了!」司命不耐煩地斥著,「要走就快走。」


    述離慢慢站了起來,她正想脫去一身豔紅的嫁衣時,門外突然傳來吵鬧的聲音,接著李尋庭竟出現了!


    「庭兒!快來啊!述離好奇怪啊!」李夫人趕緊把兒子拉過來,要他去勸勸述離。


    李尋庭看著眼前的十七個黑衣人,居然不驚不懼,隻是他臉上一貫的笑容已經沒有了,取而代之的是相當難得的嚴肅神情。


    「述離,你要去哪裏?」他看著幾乎站不住的述離。


    「我……」她說不出話。


    「述離,快把刀子放下,女孩子不要玩刀弄槍的,萬一傷了自己怎麽辦?我會心疼的。」


    她聽見他就像個丈夫一樣擔心叮囑著自己,心神一晃,匡啷一聲,她手上緊握的長刀應聲落地。


    「尋庭……」她看著他,就那樣淚眼朦朧地看著他,她多希望這時候她心愛的男人能保護她,能帶她走,將她藏在他的羽翼裏,再也不用麵對她不想回想起的過往。


    而這個男人也真的這樣做了。


    「述離,過來。」他伸出手,「述離,商人一諾千金,我說過我會保護你一輩子,就會真的保護你一輩子。 過來,不要怕,沒有人可以傷害你的。」他一字一句地說著,語氣堅定,眉宇間更是無比認真。


    「可是我……」


    「述離!你瘋了不成?!」嫉妒的火焰在司命的眼裏跳動,強烈的殺氣籠罩他全身,「述離!過來!不然我就在你麵前殺了這個男人!」


    述離被他這一喊嚇了一大跳,連忙彎腰又撿起長刀。


    「述離!」司命喊她。


    「述離!」李尋庭也喊她。


    她到底該怎麽辦?該怎麽辦才好?


    心神錯亂之下,她感到喉嚨一陣甜,隨即眼前黑了起來,然後她突然張口,哇的一聲吐了一大口鮮血。


    「述離!」李夫人也慌了,想要上前卻又不敢。


    述離的嘴角淌著鮮紅的血,眼中隱忍多時的淚水也終於落了下來,她全身無力地半跪倒在地,嬌脆的聲音變得嘶啞,不斷哺哺低語,「為什麽要這樣逼我……不要……不要……」


    她隻是想安安分分地做他的妻子,為什麽這個小小的願望都辦不到?


    司命已經完全沒了耐心,他不怒反笑,右手高舉,正準備要下令黑雲十六騎大開殺戒時,突然高處有琵琶聲響起。


    眾人皆循聲看去,隻見庭院的一棵樹上,有一白衣翩翩的男子,懷裏還抱著一把琵琶彈奏著。


    「死頭臨頭還有興致彈樂,是想要助助興,死得痛快一點嗎?」司命冷冷地看著樹上的白衣男子。


    「誰死到臨頭還不知道喔。」白衣男子語氣輕佻,一點都不怕司命。


    「哼!」司命臉一沉,左手做個指令,身後一名黑衣人便翻身而上,腰間長刀白光一閃,直攻向樹上白衣男子的要害。


    白衣男子朗聲一笑,使起輕功身形不斷後退,他手上突然使勁連番在琵琶上飛舞,那原本優雅的琴音霎時變得肅殺沉重,一聲急似一聲,聲聲雄壯竟有如軍鼓,間或夾雜著馬蹄金戈雷霆萬鈞之勢。


    司命心內微微一驚,這是——


    十麵埋伏!


    「殺了他!」莫名地為這肅殺琴聲心煩,司命一下令,後麵兩個黑衣男子便又躍起,雙雙奔向白衣男子。


    隻見白衣男子依然不慌不忙,手上不曾停歇,轉眼已經來到了李家大門的屋簷上。


    俊朗的身形站在朱紅的屋簷上,白衣似雪,竟如仙人一般,隻不過仙人大概不會說出這麽輕佻的話語——


    「喲!三個打一個,不公平吧!要是被我的親親娘子見到,可有你們好受的喔!」


    三人根本不把白衣男子放在眼裏,他們也追到了屋簷上,卻見白衣男子眯起了眼,不懷好意地笑著。


    「誰敢先來?」


    三個黑衣人互相看了一眼,其中一人站了出來,手中長刀轉了兩圈。


    「是你想早點死是吧?」白衣男子依舊不驚不慌。突然,他朗聲說道:「風兒!看到了沒?!就是這個!別射歪了!」


    黑衣人隻當他是虛張聲勢,正想上前一刀砍了他時,一枝利箭毫無預警地射了過來。黑衣人大吃一驚,連忙一個伏身滾過,這才幸免於難。


    「風兒,一枝箭不夠啊,」白衣男子搖搖頭。


    刷刷刷突然連三箭破空而來,箭箭分別瞄準三個黑衣人,三人一驚,略微轉身想要躲過利箭,卻發現又有三枝箭分別對著他們射來。


    不論怎麽躲、怎麽閃,總是有三枝箭不偏不倚地瞄準這三人,他們心裏又驚又氣,不曉得到底是何方高手前來助陣。


    一時間李家所有的人都將眼光放在這詭異的箭陣中,沒人注意到陣陣馬蹄金戈聲正快速地由遠而近駛來,就連司命也是研究這詭異箭陣好一會兒後,才驚覺正有大匹人馬到來。


    「相公!」一個錦衣玉貌、身著改良輕便軍裝的女子騎著一匹白馬破門而入,隻見她右手拿著一把弓,左手不斷從身後的箭筒取箭射向那三個已經躲箭躲得狼狽不堪的黑衣人。


    「風兒!箭不夠啊!」白衣男子見到她來了,放心一笑,一個轉身輕輕飄落地麵,手裏的琵琶彈得更加氣勢懾人。


    「沒關係!我把爹的箭隊也帶來了!」


    原來她身後還跟著箭隊,每個人手裏和她一樣正不斷取箭射向那三個黑衣人。


    沒多久,那三人已經閃躲無力,紛紛中箭,但傷勢都無大礙,隻是四肢上的皮肉傷而已。


    「回來!」司命怒吼,心想自己真是小覷了這李家,沒想到他們居然請得動軍箭隊。


    三個黑衣人踉蹌地回到司命身後,三個人低垂著頭,似乎為自己沒有辦法達到任務感到羞愧。


    「小弟,你還真是讓我捏了一把冷汗。」李尋庭看向白衣男子,「要是再晚來一刻,我娘子就要被人拐走了。」他連忙上前扶起看傻了的述離,「這是我小弟,李尋玉,他前些年入贅到齊王府,那白馬上的女子是他的妻子,也是齊王府的小郡主,他們是我特地找回來幫忙的。」


    「二哥啊,你這樣說不公平喔!我可是一聽到你危急的消息,就馬上飛奔回齊王府請救兵的耶!連風兒都去偷了兵符領軍過來幫你,你不誇讚我們動作這麽快,居然還嫌我們慢啊?而且剛剛要不是我冒著生命危險提早現身,又把敵人的注意力暫時引開,恐怕現在早就大開殺界了吧?」怪怪,又不是不知道待在箭雨裏麵其實很危險的耶!而且他還要故作瀟灑繼續彈琵琶,要不是平日臉皮夠厚,嘻皮笑臉慣了,恐怕他早就笑不出來了。


    「隻不過區區一個箭隊就想阻止黑雲十六騎?癡人說夢!」司命輕蔑地說。


    「黑雲十六騎這麽厲害?剛剛那三個怎麽功夫這麽差勁,沒幾下就中箭了!」李尋玉涼涼地說。


    其實剛剛那三個黑衣人武功已經不弱,隻是情況突然,又加上整個軍箭隊以他們為目標猛射,自然會有力竭的時候。


    「哼!那是事出突然,別小看他們。」司命又揚起笑容,對著李尋玉說:「還是你想看看,他們十六個人要花多少時間才能把這裏所有的人都殺光?」


    「所有人?」李尋王故意張大了眼,「這麽厲害?」


    在李尋庭懷裏的述離聽到這話,全身不由自主地又打了一個冷顫。


    她抬起頭,正想要李尋庭讓她和司命走,以免連累無辜,但李尋庭卻隻是對她微微一笑,「你放心,我說過我會保護你的。」


    「來來來,」李尋玉諂媚地伸出一隻手,將騎在白馬上的小郡主給請了下來,「好娘子,麻煩告訴這個死氣沉沉的男人,我們『所有人』是多少人?」


    英氣煥發卻又不失女人味的小郡主抬高了頭,毫無所懼地望著眼前殺氣四溢的十七個黑衣人。


    「軍箭隊三百人,精兵一千四百人,外頭還有騎兵三百人層層圍住李家。相公,你說這樣人夠不夠?」她望向李尋玉的時候,原本不可一世的神情霎時變得小女人風情,還伴上輕輕一笑,一個小酒窩出現在臉頰上,看起來煞是可愛。


    兩千人的軍隊?


    司命的眼睛眯了起來,這李家居然有本事在這麽短的時間內調到訓練良好的軍人?他不該大意的。


    即使黑雲十六騎武功高強,殺人不眨眼,但又要他們躲箭躲槍,還要防被馬踩,這殺人的功夫馬上就被打了對折,但是——


    「哼!區區兩千人也想和黑堡鬥?隻要我打個信號,蘇州城內所有隸屬黑堡的殺手和情報販子便會馬上過來,到時候誰勝誰負還不一定呢!」


    「娘子,他嫌兩千人太少耶!」李尋玉故作吃驚的表情。


    「哼!他在逞強啦!」小郡主睨了心高氣傲的司命一眼。


    「對了,剛剛隻講到我們,都還沒提到大哥帶了多少人來喔。」李尋玉繼續和小娘子一搭一唱。


    「大哥不是在朝廷為官嗎?他要調動個五千、一萬的軍隊,應該易如反掌吧?」


    「是阿是啊!皇上又那麽信任他,說不定還怕五千一萬太少,自動給他加倍呢!」


    「哇!那不是一、兩萬人馬了?我才帶兩千兵馬來,好寒酸喔。」


    「沒關係!沒關係!心意到了就好了,反正接下來的事情我們就交給大哥好了。」


    躲在李尋庭懷裏的述離是越聽越奇,而司命已經變得臉色凝重,心下開始打量李尋玉說的到底是真是假。


    「喂喂喂!那個死氣沉沉的男人,加上我大哥帶來的人,兩萬兵馬會不會不夠啊?」


    不隻是司命,他身後的黑雲十六騎聽到為數如此眾多的兵馬都暗暗吃了一驚,如果真有這麽多人圍攻的話,他們絕對打不過的!


    「尋庭,這到底是怎麽回事?」述離終於忍不住開日問。


    李尋玉這時湊了過來,「啊,還沒拜見二嫂呢!風兒,過來拜見二嫂喔!」他把小郡主拉了過來,「二嫂,我是李尋玉,是李家不成材的小兒子。這是我娘子,白輕風,齊王府的小郡主。」


    由輕風很有禮貌地也喊了一聲「二嫂」,然後笑咪咪地看著她,「二嫂,你不用擔心,我們絕對可以保護你的。」


    「保護我……」為什麽他們願意幫助一個素不相識的人?


    隻因為她是他們二哥的妻嗎?那他們是不是也就等於是她的家人了?


    「謝謝……」述離還想再多說些道謝的話,然而才說出兩個宇,喉嚨就梗住了,淚水滾滾而落,好象這輩子積壓的淚水都在這一刻決堤一樣。


    「還謝什麽,都是一家人啊!」白輕風握住她的手。


    「喂喂喂!你們到底有沒有把我放在眼裏?!」某個自從家庭親情大團圓的喜劇上演後就一直被忽略的陰沉男人忍不住暴跳出聲,「區區幾萬兵馬有什麽了不起!黑雲十六騎連西羌的京城都血洗過,還會怕你們嗎?」


    「偷襲之術,勝了也沒什麽好得意的。」一道沉穩的男聲突然傳了過來。


    隻見從李家大門一路包圍過來的士兵們紛紛讓開,身著一品紫金色官服的男人步履穩健地走了過來,他的相貌依稀與李尋庭、李尋工兩人相似,隻是要比他們兩個看起來正經多了。


    「大哥!」李尋庭叫了出來,拉過述離上前拜見大哥,「述離,這是我大哥,李尋武,他在朝廷做官,這次回來是特地參加我們的婚禮的。」


    「大哥……」貴人一個比一個多,述離有些楞了,隻是乖乖地聽著李尋庭的交代去做。


    李尋武看了她一眼,輕輕點點頭,然後他看向氣得快跳腳的司命,緩緩開口,「久聞黑堡黑雲十六騎殺人不眨眼,但一夜之間血洗西羌京城也不過圖的是夜裏從人背後偷襲,防不勝防。不知道如果光明正大與兵鬥,會是誰贏?」


    「是阿是啊!這些兵每個人踩一腳都可以把這十六個黑壓壓的人給踩扁。」李尋玉一臉看好戲的模樣。


    司命氣得渾身發抖,他從來沒有這樣被人輕視過,他可是堂堂的黑堡護院,怎可任由人這般取笑作樂?即使對方兵馬眾多,他也不在乎!要死他也要拉著這些人陪葬!


    「你們不要小看黑堡!上!」他一抽長刀,身後十六人也抽出長刀橫在胸前,十七把長刀亮晃晃地閃著嗜血的殺意。


    「住手!」突然,又有一個蒼老的聲音傳了過來,那聲音不遠也不近,卻聽不出來是從哪兒發出來的。


    「二哥,除了我們,你還有幫手?」李尋玉偷偷問他二哥,卻見李尋庭也是一臉茫然。


    可是述離和司命卻都渾身一震,述離甚至不顧一切掙脫了李尋庭的懷抱,撲通一聲跪倒在地,而黑雲十六騎也紛紛收起長刀,整齊地單膝跪地。


    隻有司命,他總是眯起的雙眼此刻閃著不可置信與慌張的神情,一時之間竟忘了對黑堡堡主應有的禮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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