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氏聽了這話,心裏驟然一個激靈,臉色也似乎變得越發黑紫了。


    李如意出了門去不過十幾步,臉上的淚水便一幹二淨了,難得出來一趟,她便決定去看看自己的小弟,不過在這之前,她還有一個地方要去。


    「引芳閣」是豐陶縣最大的一座繡坊,有著縣城裏顏色和花樣最多的布匹順帶也出售各種成衣與繡品。李如意進來的時候,店裏麵已經有個三四個婦人正在看東西,而掌櫃和小二卻隻圍著其中一個,正在熱情洋溢的介紹著。


    那是一位三十多歲的婦人,麵容白淨,長相和氣,穿著一身深青色的緞裙,兩隻腕子上則各帶了一隻翡翠鐲子,引芳閣那個矮矮胖胖地掌櫃在她麵前各種的迎奉巴結,李如意豎著耳朵聽了一會兒,便明白過來,這位婦人正是本縣羅縣令的夫人,今兒來引芳閣似是想要是挑選份禮物送與什麽人,隻可惜看了半晌,好像還沒有挑出什麽滿意的出來。


    「這樣平平無奇的繡品怎能入我家夫人的眼?」羅夫人身邊的一位侍女毫不客氣地對著那胖掌櫃道:「你們引芳閣就這點東西嗎?」


    「壓箱底的東西都在這了。」胖老老板也是一臉的為難。羅夫人既要顏色喜慶吉祥,又要繡品別出心裁,手藝更不用說,差一點都不行,羅老板覺得這單生意怕是談不成了。


    「夫人,看來咱們還是要去府城挑選了。」那丫鬟對著羅夫人輕輕歎了一口氣。


    李如意在旁邊聽了個大概,心中微微一動,但見她略略走上幾步,突然笑著開口道:「小女冒昧,給縣尊夫人問安了。」羅夫人聽見聲響不禁回頭一望,但見不遠處正站著一位相貌極美的女子,此時正盈盈地對她笑著。


    「你認得我?」羅夫人問道。


    「縣尊大人愛民如子,深得縣中百姓愛戴,夫人雖身處後宅,但賢惠之名卻廣為流傳,小女自是認得夫人。」這一套輕鬆自如得馬屁下來,羅夫人對李如意的感官立時便好了起來。特別是在知道如意是縣中大戶家得媳婦時,態度更加和藹了一些。


    「剛剛如意在旁邊看著,見夫人似有為難之處,便大著膽子開口了。」李如意大大方方地承認了自己剛剛的「偷聽」行為。


    「夫人可是想要一件既能顯示誠意,又能別出心裁的禮物?「


    「你有什麽見解?」羅夫人問道。


    李如意自信一笑,而後從袖口中拿出一條錦帕:‘這是小女素日裏繡的帕子,夫人看著可好?」


    那是一條雪白的棉帕,質地平平,但偏偏在帕下的一角繡著大簇盛開的牡丹之花,那牡丹繡的是分毫畢現,栩栩如生,觸手一碰,絲滑柔順,一看便是出自繡功高深之人,羅夫人心裏暗讚了一聲,而等她把那拍翻了一麵後,那暗暗地讚歎立刻便化做了脫口而出的驚呼:「雙麵繡?」但見本該是牡丹背麵的錦帕上一隻潔白的孤鶴卻在水中翩翩起舞。


    「夫人好見識。」李如意笑得溫溫柔柔地:「正是雙麵繡。」


    羅夫人這下子是徹底來了興趣,於是她便問李如意這是你自己繡得嗎?李如意點了點頭,而後表示道:她娘親曾經做過蘇州織造局的繡娘,她的一身繡藝便是傳自於娘親。


    「蘇州繡娘的繡藝,天下聞名,如今一見果然不同反響。」羅夫人看著李如意心中微微一動,下月便是陸府老夫人的七十大壽,那陸大人可是有巡撫官位的,又是自家相公的頂頭上司,陸老夫人過壽他們自是要送上厚禮,所以便想挑選一件既能在眾多禮物中出頭的,又不能顯示出自家奉承巴結之意的,羅夫人思慮良久便尋思著送 一件上好的繡品,隻是找了好久都沒有特別滿意的,而如今……


    「有件事情……」羅夫人看著李如意臉上的笑容越發熱切了三分:「怕是要拜托你了……


    李如意回到霍家的時候恰巧在門口碰見了霍二郎,霍二郎看著手上拎著些黃紙包裹的小嬌妻,笑著問道:「今兒出去了?」


    李如意點點頭:「先去縣學看了下長鬆,然後又去街上買了些核桃酥餅,相公,咱們回房後一塊吃。」


    「是李記的吧,他家做的芝麻餅比核桃酥更加地道,你下回買那個吧!」


    小夫妻兩個一邊說一邊往家裏走去。


    李如意絕口不提被孫氏為難之事,霍二郎也沒說昨兒滿上他狂懟自家大哥之事,不過今日的晚飯卻不是李如意而是錢婆子做的,孫氏見狀竟也沒多說什麽,全家人除了出去會友的霍大郎以外都在,倒是消消停停地吃了頓粗茶淡飯,飯畢,霍二郎突然對著孫氏道:「我娘子進門了,身邊也得有丫頭伺候,我明日便找個牙婆過來,買個伶俐點得小丫頭。「


    「家裏不是還有個紅兒,讓她去伺候不就好了?」孫氏看起來不甚樂意的樣子。


    「那怎麽行,紅兒那丫頭粗手笨腳的蠢的要死,哪是伺候人的料子。」


    「怎麽就這樣金貴,還真當自己是千金小姐呢!」


    「行了!」霍振興聽不下去了,直截了當地對著孫氏斥了一句,而後同意了霍二郎的要求。


    「謝謝爹,謝謝娘。」李如意撂下飯碗,先做了感謝,而後眼波流轉突然輕聲說道:「說來也巧,今日兒媳本想去布坊買些針線回來,不想竟碰上了羅縣令的夫人……」隨著李如意的話音,桌上眾人的臉色開始有了起伏變化 ,孫氏是不相信,霍振興則是驚訝中帶著些微的興奮。


    「你說的這些可是真的?羅夫人真的要你為她做副繡品?」


    「說是要送給一位老夫人過壽的,我見她在引芳閣中百般挑選都沒有合心意的,便忍不住開口了爹,您不會怪兒媳多事吧!」這怎麽能說多事呢,人可是縣令的夫人,能搭上這樣的關係那可是再好不過的事情了。


    「不怪,不怪。」霍振興樂嗬嗬地說道:「那這段時間你就安心繡活吧,家裏的事情先都不用管了,子武,你明兒買丫頭的時候,順帶問問還有沒不錯的廚娘,若是有的話,便一道雇個回來吧!」正所謂有對比才有傷害,原先錢婆子做的飯菜大家也能將就,可等李如意進了霍家後,家裏的火食也跟著直線上升,錢婆子那幾十年都不曾增長過的手藝自然就遭了厭棄。


    李如意穿到這世界十幾年,如今才算是嚐了一回「地主階級」的滋味,眼前的小丫頭不過十三四歲,頭發幹枯,臉色蠟黃,一看便是那貧苦人家出身的女孩,不過膽子還算可以,李如意問了她一些話,她能答的也都答了,家裏孩子多,爹死了,娘為了養活幾個弟弟,便被她給賣了這世道,爹娘賣兒賣女可算是天經地義的一件事,除了歎息一聲可憐外,也沒什麽別的辦法。


    ‘如今正是杏花開放的時節,以後便喚你為春杏可好?「


    那小丫頭聽見李如意這般一說,立刻膝蓋酸軟,噗通聲就跪在了地上:「春杏以後一定好好伺候少奶奶。」


    李如意笑了笑,給她準備了一套幹淨的衣裳,讓她先下去洗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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