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呆了一會兒歎口氣,果然起來沐浴然後穿上晨褸開門出去。


    臥室外是一個小小的起居室,地下是雪白長毛地毯,我赤腳踏上,軟軟的極為舒服。


    起居室裏彌漫著香濃的咖啡香味,江景澄正在一個小小的酒吧裏煮咖啡。


    他見我出來,便露出一個迷人笑容。


    我招架不住,連忙別開頭。


    他端了咖啡走過來,放一杯在我跟前:“我煮咖啡的手藝普通,你將就一下。”


    我冷冷一笑,推開杯子:“我不喝咖啡——有紅茶嗎?”


    他微微一怔,皺趄眉頭看著我,過一會兒說:“我以為你喜歡喝咖啡的。”


    我不答,隻是坐在那裏。


    他便端走那杯咖啡,給我煮了杯紅茶。


    我這才笑起來,接過杯子:“謝謝!”


    他好脾氣的拍拍我的麵孔:“小米,你的花樣最多。”


    我撇撇嘴,偏過頭去和他接吻,他的嘴唇柔軟香醇,嘴裏是藍山的香味。


    他開始有點意外,但很快反應過來,且反客為主,吻得我氣喘籲籲。


    多悲哀,這種男人簡直無一不完美,我怎麽鬥得過他?


    便是他煮的紅茶也分外好喝。


    他的額頭抵著我的額頭,麵孔上淡淡微笑,眼神溫柔,一隻手輕輕撫著我還濕潤的嘴唇,輕聲說:“小米,你真是可愛。”


    可愛?


    我雖然沒有他高,但也算修長的了,而且並沒有圓圓大眼睛和甜美笑容,如何可愛?


    我懷疑他的眼睛有偏差。


    不過我並沒有提出抗議,現在他是我的主子,他願意怎麽說便怎麽說吧。


    他輕輕把我摟進懷裏,過一會兒放開我:“小米,早飯喜歡吃什麽?出去吃還是在家裏吃?”


    我答非所問:“我上班是去江氏還是去許氏?”


    我想知道他們的交易是買斷還是偶爾交易。


    他詫異的看著我,笑道:“自然是去江氏,我的特別助理昨日剛升職,你要幫我的忙呢。”


    嘖嘖嘖,說得真好聽,多婉轉。


    可是我並不領情:“我不想去,我想要休息一段時間,工作太累了。”


    江景澄和許玄熙是不同的,我服侍許玄熙可以從床上到床下,並不會覺得委屈,因為我是在還債,而且重要的是,我知道我仍是我,並沒有因為那些夜晚變得不同。


    可江景澄不一樣,他出手買了我,不應該奢望付一份錢讓我做兩份工作。


    江景澄聽我說,便笑道:“隨你,休息一陣子也好,不過早飯總要吃的吧?”


    我點頭。


    看得出來,江景澄心思剔透,已經發覺我故意為難他,可是,這有什麽關係?他最好立時便不能忍耐我,將我掃地出門才好呢。


    他想要與我出門去名都吃早飯,我偏偏不肯:“懶得換衣服,你叫廚子下個麵給我吃就好。”


    他說沒有廚子。


    我大驚:“沒有廚子?那怎麽活得下去,不如我出錢雇一個好了。”


    他忍不住笑起來:“我有時在外頭吃飯,有時候自己做。”


    自己做?


    他看起來仿佛不食人間煙火,還自己做?


    何況偌大一個江氏都在他一個人手裏,他倒有空自己做飯?


    他仿佛看出我的疑惑,笑道:“我沒有你想像的這麽忙,不是每一個人都習慣事必躬親,江氏很多普通的事情我都交代給下麵了,而且我也很少會答應參加宴會。”


    這個我倒是知道,如果他經常出來出風頭我自然早該見到他的了。


    他的確沒有那個必要,通常都是別人有求於他,自然是由得他選擇。


    不過我自然不予置評,隻是說:“我從來沒進過廚房,而且今天我不想出去吃。”


    我直視他的眼睛,大膽的說:“我全身都在痛。”


    他笑,顯然我取悅了他,這是我的工作,我做的真是出乎意料的好。


    他又過來親我的臉,無視我先前說的話:“好,那我去做個麵給你吃。”


    我看他走出去,隨手抓本雜誌看,隻是看不進去,一直在走神。


    在咖啡廳的時候我的確曾經幻想過,若能與他相親相愛一定美好無比,單是賞心悅目已經值得付出代價了,可是這願望來得這麽快,我已經招架不住了,而且,我十分不甘願。


    我隻希望他能平凡的和我相愛,而不是隨手一招我就得投入他的懷中。


    這不是我想要的,我現在不過是在賣身。


    真是難聽啊,偏偏卻是事實。


    和許玄熙在一起的時候我並沒有這麽大的感觸,因為我沒有幻想過我會愛上他,所以我很清楚我的所作所為,我明白我的目的,也就十分無所謂,我得到我需要的一切,而代價不是很大,我付得出且付出的很容易,很多人付出多幾倍的代價也得不到這麽多,所以,對許玄熙我常常感激他,有時候也就會特別關懷體貼他,令他受寵若驚。


    穆深宇一直說我性格冷淡,這是真的,他最了解我。


    他常常感歎與我相處有多麽不容易,他說真不明白為什麽會有那麽多人要追逐我。


    我也不明白,我隻知道我對世界上絕大多數的東西都沒有興趣,而愛情,我曾經嗤之以鼻。


    太無稽了,這種東西那麽虛無飄渺,怎麽可能存在。


    可是,我竟然經曆了一見鍾情。


    果然是造化弄人啊。


    正胡思亂想之際,江景澄開門進來:“好了,下來吃早飯。”


    我隨著他走下樓去,餐桌上放著兩個粉彩大碗,熱氣騰騰。


    他笑道:“泡麵而已,你隨便吃一點點就好了。”


    泡麵,這就是他自己做的飯?


    我真想笑,可是沒真的笑出來。


    坐下來吃泡麵,吃了第一口我就不由得咦了一聲。


    他聞聲抬頭,詢問的看著我。


    “這是什麽?”


    “泡麵!”


    “龍蝦泡麵?”


    “嗯。”他笑,無辜的解釋:“單是泡麵未免太單調,所以我解了個龍蝦煮了湯來配。”


    我看到他眼中狡猾的笑意。


    一句話沒說,低頭苦吃。


    我的花樣多,他的花樣就不多了麽?


    ***


    其實除去這些說來,江景澄真的是一個很好的情人。


    外貌一流,家世一流,學識一流,就連做飯的水準也是一流。除了第一次給我吃了不像泡麵的泡麵,後來的每頓餐飲均是精致非常。每一樣都是香色俱佳,若不是我親眼看著他做,怎麽也不能相信這是出自江氏總裁之手。


    不過他做得最好的,卻是蛋炒飯——色澤釉黃,香氣逼人,金燦燦的一片,每次都被我一掃而空。


    為這個我常說他像律香川,他茫然看我,不明所以,讓我心中好一陣暗笑。估計如他這樣的人,也的確沒看過古龍的小說,怎麽知道他筆下這個從小家境貧寒、個性陰沉的人物?


    可心思深沉這點,倒有八分相似。


    最好的證據就是,我無法猜透江景澄的心思。從前在許玄熙那裏時,雖然他也是精明幹練的生意人一個,但在我麵前總是無所遁形,我往往隻憑他稍微的眼神動作就能知道他的想法。即使是把我送給江景澄這次,也同樣沒有例外。


    可是現今,我看江景澄,卻是霧裏觀花,水中望月,如遇魔障。


    往往他幾個笑容,我便有些暈陶陶起來。也的確是他生得太好,恐怕天下能抵擋這笑意嫣然的人也找不出幾個,我本就是平凡人,當然不能例外。


    最近我並不出去,他也就常常早早下班回來陪我。往往就是什麽也不說,就握住我的手.同坐在地毯上。我看我的電視,他看他的文件,即使把聲音調得再大也似乎吵不到他。害得我時常想,若我是商業間諜,就憑每日看他簽的那些文件,若是把這些消息透露出去,至少也能賣個好幾億。


    如果他不是買了我,如果他不是我的主子,也許我真的會以為他愛上了我,會是真心想和我廝守,甚至一生也無妨。


    可是,隻是可是,我是交換而來的禮物,於是隻能及時行樂,誰也料不到明天會如何。也許明日他就對我失去了興趣,也許明日絕望的黃昏就已經來臨。


    不過,依江景澄的行事作風,即使沒有了情誼,他也會給我找個好的著落——或許是為數不少的支票;或許又有人看上了我,我便又可以隨另一位業界巨匠醉生夢死。


    我扭頭去看江景澄盯著文件的側臉。他的麵部線條十分柔和,唇型稍稍上翹,即使抿緊了嘴唇,也讓人覺得是在微笑;肌膚仍是玉色的,我知道那是哪般的柔滑。


    我悄悄伸過手去摸他的頸子,柔韌而充滿彈性的皮膚就在我的手下灼熱。


    感覺到了我的動作,江景澄看著文件笑了起來,露出紅唇下的貝齒,然後笑意吟吟地回頭和我對視。


    我撇撇嘴,鬆開他襯衣最上麵的兩顆扣子,把手伸進去摸他的鎖骨,滑過他的肩頭,一直往下。


    江景澄猛然捉住我的手,“昨天還說不舒服,今天就休息好了?”


    我淡淡一笑,並不縮手,反而就著摸到的細膩肌膚,不輕不重地掐了一把,瞬間感到他倒抽一口涼氣。


    “這麽痛?”我挑眉,故意糗他。


    “你啊……”江景澄沒有生氣,卻是有些寵溺的笑了,正是我最討厭的表情和語氣。


    “不要?那就算了。”我作勢要起身走開。


    他沒有如我所想的拉住我,隻是坐在原地,深深的看我,黑水晶似的眼睛平如水鏡。


    該死的平靜!


    我在心裏暗暗的罵,莫名的一陣煩躁。


    我發覺我永遠也鬥不過他,不禁氣餒,不過轉念一想,我和他鬥什麽呢?


    我們不過是買賣關係,我隻需要讓他覺得付的錢值得也就夠了。


    其他的,還會有什麽呢?


    至於我在想什麽,實在不必讓他知道,有些東西,我自己知道就行了。


    一時間突然就想通了,我去倒了杯紅茶,坐回到他身邊繼續看電視。


    電視有些無聊,我看得心不在焉。


    他一隻手輕輕繞過來,摟住我的腰,我很識趣地順勢靠進他懷裏,不過,說實話,還是蠻舒服的。


    我伸出一隻手指戳戳他,他回過頭來看著我:“怎麽了?”


    我先給他一個甜甜的笑,然後說:“隻有紅茶,好單調哦。”


    他笑:“你可以再吃點水果。”


    我撇嘴,很幹脆的說:“不想吃。”


    他十分知情識趣:“那你想吃什麽?”


    我就喜歡他這一點,連忙說:“那天的西米蓮蓉布丁非常好吃,我一直念念不忘。”


    他笑道:“這個啊,還好簡單。”


    說著親親我的臉就放開我站起來進了廚房。


    在這種時候我是非常甘願被他親的。


    不過……我歎口氣,我到底有什麽時候是不甘願的呢?不管我到底心裏如何想,如何努力的想要不甘不願,如何想盡辦法想要劃清和他的關係,如何不斷的告訴自己與他僅僅是買賣關係……


    還是不行,我在他懷裏在他身邊的時候仍然覺得舒服,覺得愜意,覺得不想離開。


    真是好沒意思啊。


    ***


    日子一天天得過且過地過下去了,我也一日一日越發懶得像隻吃飽了的貓,除了每周一次雷打不動的探望在醫院裏的哥哥,其他時間幾乎是門都不想出了。


    偶爾穆深宇約我,我也懶得出去,他惡毒的詛咒我一定會長出根來。


    長出根有什麽不好?就在江景澄這裏生了根我就不用走了。


    多悲哀,僅管我不斷的提醒自己卻還是忍不住要幻想和他一生一世。


    或許不是幻想,隻是我單純的奢望罷了。


    如果可以一生一世,我想,不管他把我當成什麽都沒關係,我自然會一生快活。


    不過今晚得出門了才行,他早上連哄帶騙要我晚上和他一起出席江氏集團每年一度的盛大晚宴,我當時沒睡醒,一時大意著了他的道,竟然糊裏糊塗地答應了。


    看看時間也差不多了,我去沐浴換衣服,剛弄好,江景澄已經踏進門來,看到我,笑道:“我還以為要從床上拉你起來呢,沒想到你倒來得快。”


    我瞟他一眼,便坐到床上:“那你來拉我吧。”


    他笑起來,伸手拉我起來擁在懷中,唇輕輕印下來,一觸即分,我不甘心地追上去,他卻別過頭,笑道:“我們該出門了。”


    我瞪著他,最討厭他這種態度了,不慍不火,似乎一切都掌握在手中一般的篤定。


    可是我真的拿他沒法子。


    我本來就隻是個平凡人,如何和他比?


    ***


    晚宴極盡奢華,設在本市最大最豪華的酒店,今晚更見豪華,裏外同樣璀璨,江景澄坐在車裏點頭笑道:“他們辦事還是不錯的,的確是我想要的效果。”


    我不以為然,隻要有錢,我也有這個本事。


    江景澄牽著我的手走進去,一路上不停有人問候,同時給我一個好奇的眼光,我隻覺得尷尬。


    江景澄並不覺得,他仍舊是一貫的極淡的微笑的麵孔,偶爾點頭示意,一直沒有放開我的手,把我帶進最裏麵。


    裏麵已經布置得十分完美,我們剛進去,便有一個男子迎上來,微笑道:“江先生您到了。”


    這人穿著極有品味,淡咖啡襯衣配深藍西裝,襯著他的蜜色肌膚俊朗輪廓,看起來十分賞心悅目。


    我知道他是誰,他是江景澄原來的特別助理傅青明,現在已經是總經理了。


    傅青明遞給江景澄一份來客名單。


    江景澄很快的掃視了一遍,說:“鄭清淮也要來?”


    傅青明笑道:“因為陽光企劃案我們和他們有些合作,所以這一次也發了請柬過去,沒想到他很快便親自覆電說一定會來。”


    江景澄皺皺眉頭:“這狐狸不是著名不愛幹這些的嗎?這從美國回來第一次出現就選江氏,他有什麽花樣呢?”


    傅青明笑道:“據說鄭清準在策劃一個大的計劃,大概有些地方可以合作。”


    江景澄便問他:“你知道了些什麽?”


    他們兩個就此討論起來,我故意打個嗬欠提醒他我的存在。


    他果然看我一眼,便招手叫了人來:“程先生想要休息一下,麻煩給他一間休息室。”


    然後對我笑道:“去歇一會兒,時間到了我去叫你。”


    連休息室也十分的奢華,我仍是喝紅茶,侍應生給我端來一個精美的糕點盒子,裏麵整整齊齊排列了十種點心,每種兩個,顏色形狀都極誘人,精致小巧,我明明吃了晚飯也不由得撿了來吃。


    果然是美味,江景澄自然達不到這種水準。


    可是一雙每日可賺一百萬的手能做出那種東西已經不錯了,還怎麽奢求?


    有幾個人吃過江景澄親手做的東西?


    我大約是為數不多的幸運兒之一。


    我靠在椅子背上閉著眼睛,腦中亂七八糟的想著許多,直到感到有人在看著我。


    睜開眼睛,果然有個人站在門口。


    抱著臂,靠在門邊,似笑非笑地看著我。


    那人長得相當俊美,雖然不如江景澄,但也算一流貨色,而且雖然是在盯著我看,卻眼中含笑,流露欣賞味道,倒也不會讓我惱火。


    我覺得他有些眼熟,卻想不起來到底是誰,便把頭靠回椅子上,繼續閉著眼睛。


    要看隨便看,看個夠好了。


    那人走過來在我身邊坐下,我不動。


    過一會兒,他帶著笑意的聲音響起來:“我叫鄭清淮,能交個朋友嗎?”


    言語中果然自信,仿佛天下人都該知道這個名字。


    我的確知道,可是我照樣可以裝作不知道。


    我睜開眼睛,十分客氣的說:“鄭先生嗎?我是程雪米,你可以叫我小米。”


    鄭清淮看著我笑:“很好聽的名字,但人更漂亮。”


    漂亮?我瞟他一眼,這人定是向女性搭訕慣了,再無可用的形容詞了,而且,這麽直接,我不太喜歡這種方式。


    我比較喜歡含蓄的來往,比如在那個咖啡廳裏,我雖然喜歡他,卻也並不走近,隻是每日看著他就已經滿足。


    正走神,突然發覺有熱熱的感覺,低頭一看,鄭清淮已經將手放在我的椅子背上,整個人湊近我。


    未免太急了吧?


    我正想要推開他,手伸出去卻停住了……


    其實也沒什麽必要拒絕,江景澄說不定正有此意。


    真的,不然為什麽我躲在休息室裏這人正好進來呢?或者這一次我也正好是他們合作條款裏的附件,江景澄為我花的錢也就賺了回來。


    江景澄如此的精明厲害,自然是不肯花冤枉錢的。


    何況平日他並沒有想要帶我出來。


    我真的沒什麽必要矜持了,若我做的好,說不定大有好處呢。


    我在心裏自嘲的笑,鄭清準也是著名富豪,並沒有辱沒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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