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諾剛咽下嘴裏都食物,慢慢去夾另一塊壽司,輕描淡寫的:“他去世了。”空氣突然凝固。死者為大,連湯燕關都稍稍坐正,收起看戲的心思。最淡定的人反而是薑諾,邊蘸醬油邊平靜道:“他人都不在了,以後能不提這個名字就別提了吧,開播後也別拿他做話題,成嗎?”“……我的選手號碼是330。”宴若愚先開口,假裝什麽都沒發生似的把話題重新扯回比賽上,問林哲,“你剛才說導師有四位,louis和王墨鏡一組,每組導師同時考核三分之一的選手,那我這個序號要麵對哪個導師?”“這是隨機的,但你如果想要和心儀的導師提前過過手,我們肯定給你安排。”林哲說完,宴若愚又給出薑諾的號碼,隻有兩位數,湯燕關一笑,要與薑諾碰杯:“放心,如果你碰到我,一定給你鏈子讓你進全國120強。”薑諾也把自己的酒盅滿上,並沒有很在乎:“就按你的評判標準吧,不用給我開後門,我早一天淘汰就能早一天去幕後做歌掙錢。”說完,他麵不改色地將清酒一飲而盡,再一次退出交談。湯燕關的酒量最差,又喝了幾杯後除了笑聲更爽朗,回憶起以前和宴若愚同宿舍的日子也是繪聲繪色,仿佛就發生在昨天。他很懷念那段時光,真情實感的也不止他一個,在上個星期的見麵會,坐在一排轉門來看他的七個個小姐妹每個人舉一個燈牌,拚湊出“觀魚cpszd”的標語。那麽問題就來了,觀魚cp到底是不是真的呢,宴若愚用不扶醉酒的湯燕關幫他叫代駕的實際行動辟謠,不是,絕對不是!他還在娘胎裏就給娛樂雜誌拍封麵了,當然知道選秀節目會衍生出各種cp,但他不能理解,為什麽在他人的臆想裏,自己居然是承受的一方。因此,回到套房的宴若愚坐在麵朝落地窗的大沙發上,帶著批判精神點開微博裏的觀魚超話,劃過幾張同人圖後點開文字圖片,還沒看幾行就被開門見山的車戲描寫辣到眼睛,扔掉手機尋求內心的平靜。他往後拋的手機剛好被薑諾眼疾手快的接住,正好看到未暗的屏幕上,冰山美男宴若愚在同人寫手筆下細細呻/吟,幾行字就足以讓薑諾笑出鴨叫,宴若愚連忙把手機奪回來,辭嚴義正幾乎要逼迫薑諾相信,他覺得這樣的描寫惡心,不然也不會把出息留給裴小趙暫時照料,叮囑“不許拆家,好好活著”。沒錯,宴若愚最近不忍直視的東西有點多,不止浪味仙,他一見出息,就會不由自主想到那隻爬跨的猥/瑣泰迪,把它的狗兒子弄髒了。“直男覺得這些惡心很正常。”薑諾坐到宴若愚邊上,或許是喝過酒的原因,他願意說些以前的事。“你現在的反應和薑善一模一樣,他以前不是送外賣嗎,有個寫字樓裏的主管白領總點名要他接單。薑善原本還挺開心的,覺得顧客信任他,兩人也加了聯係方式,但聊著聊著,薑善就感覺出對方不對勁有些別的意圖。他單方麵把人拉黑也不再送單,那個中年男子也不知道從哪兒知道他的住址,尾隨到他住的地方。薑善警告了那個白領一次,那人沒放在心上繼續死纏爛打,薑善就把人揍了,還放了句狠話。”薑諾托著下巴,少有的活躍,還跟宴若愚互動:“你猜他怎麽恐嚇的?”宴若愚搖頭,薑諾一定要他設身處地:“如果你是薑善,作為一個異性戀,你會怎麽嚇唬一個跟蹤你的同性戀?”宴若愚認真琢磨,腦海裏晃過那隻猥瑣的泰迪,不由怒目圓瞪,入戲到咬牙切齒:“滾!別讓我再看見你,不然老子*爛你的屁/眼。”“嗯,薑善也差不多是這個意思,直男思維嘛。”薑諾又笑出鴨叫聲,但很快又收了笑,是突然想起,那個說以後不提這個名字的人明明是自己。薑諾垂目斂睫,從沙發上起身:“我先回房間了,你早點休息。”宴若愚不放他走:“你很想念他。”薑諾挺直的後背彎下,尾椎骨的地方抵在沙發背上。宴若愚側過身,還是坐著的姿勢,抓住薑諾的右手攤開掌心,左手手指劃過那上麵模糊的向日葵紋身,說話的聲音直白又柔和:“你還沒放下他。”“……他是我最好的朋友。”薑諾沒說,曾經還是唯一的。“我也是你的朋友啊。”宴若愚考究道,“而且我可了解你了,你不是那麽喜歡錢的人。”薑諾說:“我需要錢。”“我給你啊。”宴若愚理直氣壯,“你專心比賽好不好,別去做幕後。”“我——”薑諾把手抽回來,垂眸,宴若愚仰著腦袋期待地望著他,把他看心暖了,也看心軟了。但他還是說:“我不可能一輩子住滬溪山莊。”“我不知道自己應該在哪裏安家,所以想先回老家。”他們席地坐在大落地窗前,滬上的夜景比嶺安城更繁華閃爍,薑諾卻沒有絲毫的向往,而是想盡快攢夠錢回老家平薌,蓋新房子再買塊地,白天種菜晚上搗鼓伴奏,那就是他想過的未來的日子。宴若愚雙手搭在膝蓋上,問:“那我呢?”薑諾的目光落在如晝的閃耀燈光間,慢慢地說:“你?你可是宴若愚啊,你會獲得更多的成就,去更多的地方有更多的體驗,遇到更過的人包括那個願意共度餘生的,你們結婚的時候我肯定包個大紅包。”宴若愚突兀地強調:“我現在單身。”薑諾用手肘頂了一下宴若愚:“那個珠寶設計師還有聯係嗎?”“裴小趙跟你說的?!他怎麽什麽都跟你說,不想要年終獎了?”宴若愚扯扯嘴角,嘟嘟囔囔,“我現在是事業型的成熟男人,沒心思談戀愛。”薑諾笑:“你總會遇到那個人的,陽光,自信,能獨當一麵。”宴若愚盯著他像是要永遠鎖住那個笑:“那你呢?你把我的未來規劃的那麽好,你就不想老婆孩子熱炕頭?”薑諾輕輕搖頭:“我這樣的條件,就不禍害女孩子了,一個人過日子也挺好的,反正我……”他額前的頭發捋到耳後露出麵部輪廓,和眉眼的線條一樣柔和不尖銳,細聲細語的樣子宛若一位知心溫柔的姐姐。姐姐就在宴若愚身邊,那麽近,而且嘴角掛著笑,但宴若愚卻覺得姐姐好遙遠,姐姐好憂傷,好無依無靠。姐姐說,反正他也沒什麽可以失去的。“我一定是喝醉了,才會跟你說這麽多奇奇怪怪的話。”薑諾捂臉,還是笑著,手撐住地板準備站起來,他突然被身邊的人緊緊抱住。這個擁抱太過於突如其來,薑諾的身子僵住,過了好久才拍宴若愚後背想讓他鬆手,宴若愚不依,擱在他肩膀上的腦袋用力搖晃,說:“姐姐你還有我。”薑諾的手停在半空,餘光裏的城市燈光徹夜不息,不知道其中有多少盞為未歸的家人而亮。宴若愚說:“我可喜歡姐姐了,姐姐你不能不要我。”薑諾啞口,宴若愚抖動肩膀撒嬌:“我也要抱抱。”薑諾不情願:“這種話留著以後說給你女朋友聽,你撒手,我雞皮疙瘩都起來了……”“不要,就算我以後有老婆孩子了,我也隻有你一個姐姐,何況我現在沒有。”宴若愚收緊胳膊,浮誇地大聲喊,“姐姐我好喜歡你,快抱抱我呀姐姐!”“神經病,你也喝醉了……”薑諾哭笑不得,推宴若愚胸膛的手不由自主往後挪,緩緩貼上對方的後背,在偌大的世界裏渺小擁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