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座小城,同一家旅館,同一個房間。


    沒想到兜兜轉轉,我又回到了原點。一如既往的優柔寡斷,一如既往的為情所苦。


    四年前,不,應該是四年零7個月前,阿昕曾陪我到過這個地方,那是在佑林的母親見過我之後。


    如果不是經過那一場激烈的爭執,我實在無法想像,一位溫柔慈祥的母親會變得那麽……麵目猙獰。她的每一句指責都是鋒利的箭矢,在我的身體上劃下深深的傷口,久久不能痊愈。聯想到自己的父母,我更加膽怯。思想傳統的他們完全不可能接受我與徐佑林的感情,說不定會因此與我斷絕關係。我不能讓這樣的事發生,我不能……


    就是在這個房間裏,我整整想了三天,最後下定決心與徐佑林分手。這不是我第一次想分手,事實上,我說過很多次,隻要一有風吹草動,我就會起這個念頭。隻是每次一提出來就會被佑林又哄又求的逼著收回去。不過,這一次不同,我是真的下了決心。


    阿昕當時得知我的想法之後,非常詫異。


    “哥哥,你怎麽會舍得下?你說過你愛他啊!如果真正相愛,怎麽可能割舍得下?”


    “愛他又怎麽樣?舍不得又怎麽樣?我不是女人,光憑這一點就逼著我不得不去割舍。”


    “男人和男人,永遠都得不到幸福嗎?”


    “當然不是。我幸福過了,隻是求不到永遠。”


    是的,我幸福過了。我知道這世上有個人把他全部的感情都給了我,我知道有個人不論我健全與否都願意陪伴我……隻是,長相廝守對我們來說太奢侈。


    回家的路上,我一再告誡自己要堅持住,千萬不能動搖。可是,當我推開家門,看到他站在屋內的那一刹那,所有分手的決定都成了空口白話。


    原來,我根本沒有自己想像的那樣堅定。原來,我是那麽渴望見到他。一想到從今往後要離開他,我就覺得心如刀絞。


    就在我動搖的時候,我看見了站在一旁母親。她的眼底噙著淚光,萬般疼愛地看著我。她已經從徐佑林的口中得知我殘疾的消息,都說“傷在兒身心,痛在娘心”,我知道對於我的傷,她比我更難過,而現在她卻強忍著傷心來安慰我。


    麵對這樣的母親,我怎麽能再這麽自私地放任自己的感情,讓她再次傷心難過?


    當徐佑林支開眾人,單獨麵對我的時候,我咬緊牙關說出了自己的決定。


    他沒有回答,隻是撕開了我的衣服,完全不帶任何疼惜的在我身上又啃又咬。我閉著眼睛承受著,如果這是他想要的,我不會反抗。


    可最終,他還是舍不得傷我。隻是伏在我的胸口,一遍又一遍地對我說:“不要丟下我。”


    雖然看不到他的臉,可我感到自己胸前的衣服有些濕潤,他一定是哭了。


    試問我樊曄何德何能,可以讓他如此愛我?


    我心軟了。


    如果他真的訴諸暴力,也許我不會動搖,可是,他偏偏……所以,我再次改變了決定。


    第二天,當我還在半夢半醒之間,就感覺他在吻我。剛開始的時候,隻是個很平常的早安吻,可後來慢慢變了質,他越來越用力地吮吸我的舌尖,手也伸進了我的衣服裏。


    直到到現在我都在後悔當時沒有推開他,因為我的母親正好在那時走了進來。


    我們都忘了那是我父母家,我們都忘了門沒上鎖。


    我先聽到母親的尖叫,隨後是父親的怒斥,然後是徐佑林的懇求聲……一波又一波地衝進我的腦子裏,讓我頭痛欲裂。徐母的事件又在重演,我無力麵對,隻想逃走。事實上我已經從床上爬了起來,跌跌撞撞地爬到了客廳。


    徐佑林追了出來,心疼地摟著我。我聽見他在衝著我的父母大喊:“我愛樊曄,我們在一起已經五年了!”


    我大驚失色地捂住他的嘴,卻還是遲了一步。我眼睜睜地看著母親倒地昏迷,父親心急如焚地將她送往醫院。


    這就是我一直揮之不去的夢魘。因為爸媽在那次出門之後,就再也沒能回來。我與徐佑林是間接害死他們的凶手。


    靈靈和阿昕知道了事情的經過,一直安慰我說那隻是一場意外,可我卻始終過不了自己這一關。


    從那以後,我努力地忘記徐佑林,積極地過著一個人的生活。就在我自以為可以重新開始的時候,他卻再次闖了進來,輕易打破了我辛苦築建的防護。


    不知從何時起,身邊的每一個人都在幫他。不斷地告訴我有關他的事,不斷地告訴我他在如何如何為我付出。這讓我覺得十分煩躁,如同找不到出路的困獸。而徐佑林也毫不懈怠地糾纏於我,執意讓昔日的愛戀死灰複燃。


    也許,我從未停止愛他。隻是為了逃避,而把怨恨當成了隱藏愛意的手段。所以,我才會在知道他和原野的事情後,感到憤怒不安,或者說不安遠遠大過憤怒。


    我是如此的不安,原野的事就像在提醒我,我和徐佑林的關係隱患太多。


    我是真的害怕,當自己真的決定拋開一切顧慮的時候,仍然求不到永遠。


    就這樣心煩意亂的過了幾日,我決定先不去想這些事。於是,我先到s城,打算解決工作的問題再說。前些日子,我的大學老師為我推薦了一份工作。


    一周以後,我終於安頓了下來。其間我打了個電話給靈靈,她說徐佑林沒有再找過她。我鬆了一口氣,卻又有些悵然。


    酒吧裏震耳欲聾的音樂讓交談變得十分困難,我扯開喉嚨外加指手劃腳才從酒保的口中問清楚阿昕的位置。穿過擁擠的人群,我七拐八拐才找到酒吧後麵的休息室。


    今天我本想打電話告訴阿昕我的情況,叫他不用擔心,可是打了一天的電話都找不到他,隻好到他工作的酒吧來碰碰運氣。


    我的運氣不錯,他的確在休息室裏。


    輕輕扣上門,我用力貼著牆壁才不至於跌倒。付雷霆與阿昕怎麽會……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不知道過了多久,當我順過氣來,付雷霆已經站到了我的麵前。


    “我們出去談。”


    “阿昕他……”


    “他不知道你來了。”


    我不再說話,跟著付雷霆走出了酒吧。


    “我和樊昕一直想找機會告訴你這件事。”付雷霆點了一根煙,打火機的火光一閃,照亮了他擰起的眉頭。


    “你們……”我把雙手插進了褲子兩側的口袋,盡量讓自己站直。


    “我們在一起四年多了,在你們回老家之前。”


    我大吃一驚,居然那麽早!


    “其實你早就察覺了,隻是一直不敢確認吧。”付雷霆突然扔掉了手中剛剛點燃的香煙,直直地看著我,說:“你和徐佑林經曆了這麽多事,應該也明白感情的事沒什麽道理可言。所以,我決不會和樊昕分開,希望你不會阻攔我們。”


    “兩個男人,怎麽可能一直在一起?”其實,我根本沒有立場去阻止他與阿昕在一起,他大可不必那麽擔心。


    “一直在一起真有那麽重要嗎?如果不相愛,在一起也沒意思。所以,隻要在相愛的時候努力去珍惜每一秒就夠了。”


    “你既然愛阿昕,為什麽娶靈靈?”雖然沒立場阻止,可該問的還是要問。


    “樊靈不是跟你解釋過了嗎?那隻是權宜之計。反正我和樊昕都是男人,婚姻的對我們不重要。”


    “你就不怕阿昕懷疑你變心?”


    “相愛的基礎是信任,如果你不信任對方,如何去愛他?”付雷霆的表情很嚴肅,我知道他在爭取我的認同。


    “如果你是真的愛阿昕,就和靈靈離婚吧。”


    “我正有此意。”


    我對付雷霆點了點頭,轉身離開。


    s城的夜晚幾乎見不到星星,我對著漆黑的天空,長長地歎了一口氣。


    如果我有付雷霆一半堅定,也許我和徐佑林就不會多受這許多磨折。


    佑林,你現在在哪裏?如果我告訴你我想和你在一起,你還會不會要我?


    不知不覺中,我走到了四年前與徐佑林一起居住的小區。我們供的那套房子,也許早就被他賣了吧?我這麽想著,卻還是鬼使神差地走到了房門口。


    地縫裏有光線透出來,我低著頭,呆呆地看著那一道光影。


    突然,門開了。徐佑林就站在門口。


    他說:“你回來啦。”


    我三步並做兩步,撲到了他的懷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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