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覺,酒會接近尾聲,李珍挽著原野的手臂重回會場。


    李珍的父親李邵安沒想到自己苦心安排的相親活動,男方居然換了人。好在原野也是一表人才,又是公司的骨幹,他也就沒有太多不悅。倒是杜啟輝覺得麵子有些掛不住,看見張鐸頂著一張臭臉看著李珍的方向,他不禁責怪自己好心辦壞事。


    「小凱,你送張鐸回去。」吩咐完自己的兒子,杜啟輝對張鐸說:「張鐸啊,下個星期記得到叔叔家來吃飯,你阿姨又學了幾個菜式,正想讓你嚐嚐她的手藝。」


    「好,我一定去。」雖然知道杜啟輝還在打著讓他相親的主意,但張鐸仍是畢恭畢敬地應承下來,然後他說:「今天不用杜凱送我了,我和原野是鄰居,坐他的車也一樣。」剛剛站定的原野,被這句話嚇得一愣。


    「原野和你是鄰居嗎?真是太巧了。原野,張鐸就麻煩你載一程了。」杜啟輝和藹地說。


    頂頭上司發話,原野根本找不出理由來拒絕,隻好僵硬地點點頭。


    氣氛怪異的車廂裏,原野坐在駕駛座上,雙眼直視路況,手心一陣一陣冒著冷汗。意外的是同車的張鐸也一直沉默不語,仿佛真的隻想搭個便車。


    飛速將車駛回家,原野努力壓製住每一根想要逃跑的神經,貌似平靜地與張鐸一前一後來到了家門口。原野拿出了鑰匙,為了避免某人的闖入,他家換了新鎖。開門之前,他謹慎地回頭。張鐸正背對著他在開自家的房門。


    警報解除了?原野暗怔,看來張鐸已經放棄那個無聊的提議了,謝天謝地。


    合攏房門的一刹那,一隻黑色的皮鞋卻突然卡在門框處,張鐸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閃進了原野家。關門、落鎖、製住屋主,動作一氣嗬成。


    ***


    「我們是不是應該坐下來好好談談?」張鐸脫去外套,將襯衣的袖子卷起,大刺刺地坐在沙發前的茶幾上。


    對麵沙發上坐著原野,他的雙手雙腳已經被領帶綁得牢牢的。


    「你究竟想幹什麽?」原野怒極反笑,「別指望我同意你那些莫名其妙的提議。」


    「不同意嗎?那你告訴我,我哪一點讓你不滿意?我記得那天晚上你還是很享受的。」張鐸將雙手撐在原野的膝頭,近距離地觀看他的臉,烏黑的眼睛亮得嚇人。


    原野不自在地把頭向後挪了挪,說:「隻有動物才憑本能做事。」


    「人,不是動物進化來的嗎?」關節粗大的手指劃過原野脖子,勾起一片雞皮疙瘩。慢慢地磨過那些細微的突起,張鐸的表情迷離起來。


    原野不停向後靠,聲音緊繃,「進化?你有嗎?」


    「沒有嗎?」張鐸一點點逼近,直到原野無路可退,薄唇彎成了好看的弧度慢慢貼上原野滾燙的臉頰,沿著彈力十足的皮膚遊走,留下溫潤的印跡,「本能未必不好,至少你不需要去揣測什麽,你看到的,會是最真實的一麵。」覆上那幹燥的紅唇,張鐸發出滿足的歎息,「你知不知道你哪點最吸引我?」原野不語,整張臉早已因為憤怒而漲得赤紅。


    「明明就那麽寂寞,還要裝出一副誰也不需要的樣子。你是自虐狂嗎?」不容反駁,張鐸以吻封緘,奪去原野所有的呼吸。


    就在原野對準那條討厭的舌頭狠狠咬下去的時候,張鐸及時扣住了他的下巴,「別做無謂的反抗了,用身體來感覺,我會讓你很舒服的。你看過我的健康報告了吧?那是特意為你準備的。」


    繼續深深的吮吻,張鐸俯身上前,壓住原野的掙紮,雙手一刻不停地在他的身上點燃欲望的火焰。強烈的排斥感讓原野不受控製地顫抖,張鐸挑逗的動作隻讓他覺得屈辱。一吻畢,原野臉色已轉為青紫。


    張鐸察覺到異樣,連忙拍了拍他的臉頰,問:「怎麽了?」


    「哇」的一聲,汙穢的嘔吐物噴了張鐸一身。


    「你竟然敢吐!」張鐸怒不可遏,「啪」的一耳光抽到原野的臉上。


    原野臉一歪,整個人從沙發跌到了地上。嘴唇磕到了牙齒,滲出一絲鮮血來。他沒有出聲,隻是對著張鐸吃吃地笑著。那笑聲越來越大,與其說是笑聲不如說是痛苦的哀嚎來得貼切。它傳遍了整間屋子,完全沒有要停止的跡象。


    張鐸被笑聲弄得心裏發毛,於是說:「別笑了,不許再笑了。」


    「哈哈哈哈……」


    「我叫你別笑了,你聽見沒有!」


    「哈哈哈哈……」


    「我叫你不要笑了!」張鐸揪起原野的衣領,將他整個人提了起來,重新扔回了沙發上。雙手不由自主地捂住了他的雙唇。


    笑聲停了,就像突然斷電的收音機。


    「原野。」張鐸有些不知所措,下意識地鬆了手。


    「我寂寞,我希望有人愛我,這有什麽錯?我討厭和不愛我的人上床,這有什麽錯?我想和愛人廝守一輩子,有什麽錯?」原野直視著張鐸,眼中卻是一片空茫,那喃喃的語聲既像說給自己聽的,又像是說給張鐸聽的。


    「你為什麽要強迫我?我哪裏招惹到你了?我一個人傷心,一個人難過,我哪裏礙著你了?你告訴我,為什麽要一直逼我?我是很想有人陪,可我不想要單純的床伴,我恨你這種沒有節操的家夥,你知不知道!」平靜的聲音突然變得狂躁起來,原野閉著眼大聲吼道:「被當成替身,被人拋棄,難道是我願意的嗎?我想振作,我想忘記這一切,我想有個人來愛我,行不行?!為什麽不給我機會,為什麽不讓我一個人好好恢複,是不是非要把我的心挖得千瘡百孔你才肯罷休?為什麽?我做錯了什麽?你們一個又一個,為什麽要這麽對我,為什麽……


    「嗚……為什麽……」聲音低下來,變成了細細的哽咽。


    「原野!」張鐸急了,他沒想到會引來原野如此脆弱的反應。顧不得滿身的汙穢,他上前捧住原野的臉,撫開他已然淩亂的短發,語無倫次地說:「你,你別激動,我不是……我隻是……」張鐸結巴了半天也沒說出一句完整的話來。他所接觸的原野是強韌的,如此輕易就崩潰實在讓他措手不及。


    起伏的胸膛漸漸平靜下來,原野仍然閉著雙眼,眼角濕潤。張鐸小心翼翼地看著他,像個做錯事等待懲罰的孩子。


    良久,原野無意識地抬了抬麻木的雙腳。


    「我幫你解開。」張鐸彎下腰,解開自己綁在原野腳上的領帶。


    繩子鬆開的一瞬,原野突然一腳踢向張鐸的下顎,張鐸不防,向一側倒去,頭狠狠磕在茶幾的角上,頓時血流如注。原野被嚇傻了,他原本隻想踢倒他好讓自己脫身的。


    「姓張的!」跪在張鐸的身旁,原野的心吊到了嗓子眼。


    張鐸張開被鮮血迷花了的雙眼,微顫,昏厥。


    ***


    兩小時後,兩人在醫院的急診室裏麵麵相覷。


    扯了扯身上明顯小一號的衣服,張鐸問:「你的?」


    「你的衣服髒了。」


    「我是不是要謝謝你送我過來?」


    「這是你自找的。」原野收起了最後一點愧疚。


    「我眉骨上縫三針,雖然不是大傷,但好歹也見了血吧?你有點同情心行不行?」


    原野看著他氣鼓鼓的樣子,突然覺得好笑,「你有力氣計較這個,那就是可以走了吧?」不等張鐸回答,他逕自走了出去。


    醫院的過道上很長,燈光慘白慘白的。迎麵走來的高大身影一下子遮去了大半的光線,原野禮貌地避讓。


    「原野?!」來人突然出聲。


    原野僵在原地,空氣仿佛停止了流動。徐佑林的臉看上去不太真切,但肯定是他。隻聽他問:「你被人打劫了嗎?」紅腫的臉頰,唇上的血痂,襯衣的扣子掉了好幾顆,露在外麵的手腕上還有捆綁留下的印跡。原野的樣子狼狽到了極點,他的心情也灰暗到了極點。


    不該的,他不該在這種情況下遇上徐佑林,他應該穿得光鮮亮麗,然後傲氣十足地向他炫耀自己過得如何好,他應該……


    記不清是如何逃出了醫院,直到張鐸從身後死死摟住他,大吼:「原野,別跑了!停下來,原野!你發什麽瘋?!」瘋了,瘋了,他的世界都瘋了。驀地揪住張鐸的衣服,原野急促地喘息著,眼中狂亂一片。


    「累了吧,我們先回家。」張鐸握住原野的手背,放低了聲音。


    「別擔心,我什麽也不做,隻是送你回家,好不好?」如同被催眠了一般,原野的呼吸漸漸平複下來,整個人也如同抽空了似的軟了下去。


    張鐸將人摟進懷中連拖帶拽地弄上了車,然後回到了原野家。


    為他掖好被角,看著那張灰敗的麵孔,張鐸無奈地歎了一口氣。


    就在他轉身離開的一瞬,原野修長的手指扣住了他粗壯的手腕。


    「陪我。」原野閉著眼,聲音飄忽。


    張鐸看著他,說:「你會後悔的。」


    不理會張鐸的話,原野一言不發地跪在床上,褪去身上單薄的衣裳,露出淺麥色的肌膚。


    這絕對是個熱情的吻,張鐸張開嘴,任原野予取予求,黑亮的眼睛冷冷地注視著他顫動的睫羽。察覺到張鐸的冷淡,原野緩緩睜開雙眼,糾纏的視線裏沒有激情的痕跡。


    用手指彈了彈原野的額頭,張鐸說:「我不介意隻是單純的抱抱你。」


    原野一怔,緊到窒息的擁抱立刻將他圈了個嚴實。


    終於,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一顆一顆接踵而來。埋首於張鐸的頸間,原野的肩膀抽搖著,無聲的哭泣漸漸變成號啕大哭。積蓄了好久的情緒,終於痛痛快快地宣瀉出來。


    輕輕拍撫著原野的後背,張鐸的心被一種前所未有的感覺占據了。他突然覺得自己有責任好好安慰眼前這個哭得傷心欲絕的男人,因為他的傷悲已經牽動了他的心,仿佛他已是他身體裏的一部分。


    不知道過了多久,直到原野的嗓子啞得再也發不出半點聲音了,張鐸才放開他,體貼地端來一杯水讓他潤了潤喉嚨,又用熱毛巾替他敷了敷腫到不行的眼睛。


    好半天,原野緩過勁來,說:「原來你還不算太壞。」


    「後悔打破我的頭了吧?快想想怎麽補償我,以身相許最好。」


    「狗改不了吃屎。」說完這句,原野疲倦地躺回被子裏。


    張鐸笑著坐到了床邊,問:「還要不要我留下來?」


    原野沒有出聲,隻是伸手握住了張鐸的手掌。


    ***


    傷口隱隱的疼痛打攪了張鐸的好眠。睜開眼,屋內隻剩他一人。張鐸看了看表,已是中午十一點。


    原野上班去了,留了張字條和一份簡單的早餐。


    端起那杯許多年不曾喝過的牛奶,張鐸慢慢地踱到陽台邊。白色的襯衣下擺隨風掠過他的頭頂,洗衣液清香的味道若有似無地傳來。那是他的襯衣,昨天被原野弄髒的那件。


    他一大早洗的?從來不自己動手洗衣的張鐸有些詫異,忍不住抬手摸了摸微濕的布麵,潤潤的感覺讓他的心底漾起小小的漣漪。


    傍晚,原野下班後回到家中,張鐸正係著圍裙在餐桌邊擺碗筷。


    他愣了愣,說:「你還在啊!」


    「你去洗手,開飯了。」張鐸沒有抬頭,仍在繼續手中的動作。


    機械地放下手中的公事包,原野走到了桌邊。三菜一湯的菜式,色香味俱全。「你做的?」


    「嚐嚐我的手藝。」張鐸笑眯眯地說。


    猶豫再三,原野拿起了筷子。


    「味道不錯,」生硬地讚美了一句,原野還是忍不住拆穿他,「有街口餐廳的水準。」張鐸也不覺尷尬,自在地說:「就是街口那家餐廳送來的,我負責加熱。」


    「你的臉皮有夠厚的。」結束了沒營養的對話,原野坐到了餐桌上,開始填自己的五髒廟。俗語說得好:不吃白不吃。


    見原野不再出聲,張鐸傻笑了一陣,也開始用餐。


    「別吃牛肉。」埋頭吃飯的原野突然喝住他。「為什麽?」


    「你在長傷口,不能吃發的東西。」


    「哦。」不太情願地放下已經送到嘴邊的食物,張鐸忍不住埋怨,「你的口氣真像我媽。」


    原野瞥了一眼張鐸,懶得再辯。嘟著嘴的張鐸簡直就像個沒長大的孩子。


    「我媽死的時候我才六歲,印象最深的就是她怕我得蛀牙,一直不準我吃糖。所以我就偷偷地把奶糖藏在床墊下麵,結果招得到處都是螞蟻,最後被我媽狠狠地教訓了一頓。」張鐸看似平淡的敘述透出深深的懷念,棱角分明的臉部一瞬間柔和下來。


    原野停下了筷子,苦澀地笑了笑:「我出生就沒有媽媽,不知道媽媽說話是什麽口氣。」


    張鐸一怔,衝口問道:「你媽怎麽了?」


    「難產,生下我就死了。」


    「我媽是淹死的,她不該一個人去遊泳。」


    「吃飯吧,菜要涼了。」原野無意再繼續這個話題。


    張鐸放下了手中的碗筷,繞到了原野的身後,伸手抱住了他。不理會他的僵硬,張鐸輕輕把臉貼在他的頭發上,說:「原來我們有這麽多相似的地方,這是不是就叫般配?」


    「你……」胡說八道些什麽?


    「噓——」


    收緊雙臂,張鐸低聲打斷了原野的話,有些虛弱地說;「其實,我也很寂寞。我想有個人陪我吃飯,陪我說話,特別想有個人能在我覺得冷的時候這樣抱著我。」將原野的臉轉向自己,張鐸定定地看著他的眼睛,問:「你不討厭我吧?」


    「不討厭」三個字衝口而出,可經過嘴邊的一刹那卻沒了聲音。


    見不得原野遲疑,張鐸不禁問:「在想什麽?昨天那個醫生嗎?」


    就像被踩到尾巴的公貓,原野倏地站起身來,指著門口大聲說:「東西已經吃完了,你可以走了。」


    張鐸平整的眉頭慢慢皺起了川字,「你在怕什麽?」


    「你走吧。」


    「有些傷口,你越不去正視它,它就越難愈合。」


    「不送。」凝重的氣氛讓二人同時感到喘不過氣來,張鐸挪動了腳步卻沒有走向門邊。


    停在原野一步之遙的地方,他說:「我不想探聽你的過去,我隻是想幫你走出來。把你的手給我,讓我陪你好不好?」張鐸的手懸在空中,紋絲不動。


    原野搖了搖頭,煩躁地問:「你到底想幹什麽?」


    「我想讓你陪我。」又是一片死寂。


    「我從來沒有這種感覺,你讓我、讓我不想離開。真奇怪,我也說不清是怎麽一回事。算了,就當你可憐我,別放我這個傷員獨自一個人好不好?」為了強調自己是個傷員,張鐸誇張地用手扶住受傷的額角,烏亮的眸子有些潤。


    「你……」原野張了張嘴,看著他額角白色的紗布,終是狠不下心來,「怕了你了。」他將手用力一揮,然後坐到沙發上,聲音挫敗。


    「原野!」張鐸興奮地撲到原野的身上,神態像極了一隻討好主人的搖尾狗。


    「慢著,」單手擋開張鐸的臉,原野說:「你想留下來就要照我的規矩,否則一切免談。」張鐸謹慎地問:「什麽規矩?」


    「第一,不準對我用強的,再有下次就不是頭上開條口子這麽簡單了。」


    「當然不會,凡事好商量。」張鐸重重地點點頭。


    「第二,不準對我的事刨根問底。」


    「除非你想說。」


    「互不幹涉對方的自由,出了這個房子我們就隻是鄰居。」張鐸一時沒有會過意來,問:「什麽意思?」


    「意思就是我不希望有第三個人知道我們真正的關係,我要你避免在外麵與我碰麵的一切機會。」


    「這個,有難度吧?」


    「你就說你照不照做吧!」原野撐了撐身體,漠然地瞥了一眼張鐸。


    張鐸一咬牙,說:「我照做。」


    「還有……」


    「還有?」


    聽到張鐸誇張的聲音,原野揚起眉毛。


    「你說,你說。」嘿嘿笑了兩聲,張鐸立刻收住了氣焰。


    忍不住輕笑,原野搖了搖頭,說:「暫時就這些,其他的以後再說。」其實,他一時也想不出什麽條條款款來。超越友誼卻不是愛情,這種無法界定的關係對他來說根本就是一種顛覆,顛覆了他一直堅持的感情觀。可是,自己最脆弱的一麵已經曝露在張鐸的麵前,也就是說,在這個人麵前,他已經沒什麽可害怕的了。


    張鐸想留下來,這未必是一件壞事,最起碼,下班的時候會有個人在家等他。這感覺……好像還不錯。


    張鐸趁著原野失神的一瞬,悄悄地欺身上前,問:「說完了?」


    「隻是暫時沒有了,我還要再想……」潔白整齊的牙齒輕輕咬住了開合著的下唇,說話聲戛然而止。原野瞪著雙眼,呆呆地任張鐸親吻自己。


    這是一個溫暖而濕潤的吻。張鐸輕柔地撥開牙關的阻礙,細細舔過內裏的舌尖,帶笑的雙眼不曾離開原野的眉宇半寸。


    放開那片已然嫣紅的唇瓣,他俯在原野耳邊輕輕地取笑,「沒人教過你接吻要閉眼才有味道嗎?」不等對方反應,親吻已落在眼瞼之上。


    原野有些恍惚,忘了眼前這個人的吻曾讓他嘔吐不止。他就是這樣,永遠都學不會抵抗溫情的攻勢。順從地閉上眼睛,認真感受遊走在臉頰上的麻癢,原野耐心等待即將到來的糾纏。沒有意外,張鐸的舌尖在下一秒就探入他的口中。一改方才的輕柔,這個吻變得十足狂野。如同一場侵略,張鐸霸道地刺激著原野口中的每一寸敏感之地,挑動他本能的反抗,讓被動的承受變為積極的回應。


    從沙發滾落到地麵,兩人急促的呼吸完全失了頻率。心髒劇烈地跳動著,幾近爆裂。


    「到床上去。」借著換氣的空檔,張鐸語調不穩地說。


    就像拉下了製動閘,原野瞬間僵在原地。


    緊貼著他的張鐸在第一時間感受到他的遲疑,於是二話不說再次吻了過去,想把人重新帶入情欲的旋渦,可是卻被原野偏頭躲了過去。


    推開壓在自己身上的張鐸,原野站起身來,扯了扯淩亂的衣服,假裝鎮靜地說:


    「我的飯還沒吃完,你也再吃點吧。」


    手指還沒碰到飯碗就被張鐸牢牢握住,原野一驚卻已無退路。


    「我的確是有些餓了,不過桌上這些東西喂不飽我。」話音未落,張鐸已把桌布用力一掀,桌上的碟碟碗碗就「乒乒乓乓」地摔在了地上。


    「你這是幹什麽?」


    「吃了你。」


    沒等原野回過神來,張鐸就利用身體將他的上半身壓在了餐桌之上。


    「你答應不再強迫我的。」原野掙紮。


    「這也算強迫嗎?」張鐸吻住他的下顎,埋怨道:「你剛剛明明沒拒絕的,現在點了火才撤退,未免太不仁道了吧。」感受到抵在自己胯下的火熱,原野漲紅了臉。剛才的吻的確十分火辣,不過這麽快就有反應,也太誇張了吧!


    「原野……」張鐸拖起了長音,大手也偷偷溜進了原野的衣內,「我可是傷員,你好歹也讓讓我呀。」張鐸的指尖出人意料的細滑,擦動肌膚時引來舒服的顫栗。


    「你既然知道自己是傷員,就不該隻想著做這個。」扣住在自己身上滑動的大手,原野用力站起來。


    「我約了人,要走了。」跌撞了兩步,他顧不得衣冠不整,匆匆離開了自己的家。張鐸呆呆地站在餐桌旁,半天沒緩過神來。


    進了電梯間,倚在冰冷的金屬牆上,原野有些沮喪。


    他還是放不開,實在無法放開。一想到他與張鐸並不相愛,隻是基於最原始的需要而走到一起,他的心就忍不住涼了半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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