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直以為他如此對自己,不過是把這當做打擊趙世卿的方式而已。可幾次三番下來,他好像不僅僅是如此,他對她應該不僅僅是利用那麽簡單……


    可就算不是又如何,她是趙世卿的妻子,一輩子都是。


    容畫趁著蕭嵩離開的時候偷偷從酒樓後廚的小門逃走了,還順手拿了廚娘的一身粗麻衣裳。她把金簪留了下來,順便找個塊素色方巾裹在了頭上,裝扮下來如同換了個人似的,便也不怪蕭嵩派人如何去找都找不到她。


    而且容畫既沒有回侯府,也沒去都督府府衙,甚至連三法司都不曾經過,這些地方蕭嵩肯定都會想到,可他唯一不曾想到的是,她居然直接從東門出城,去找駐紮城外的延安伯世子譚默去了。


    乍然見到這副模樣的容畫,譚默愣住了,許久才反應過來,問道:「你是……大嫂?」


    容畫氣還沒喘勻,忙點了點頭。「快!快去救世子爺!」


    蕭嵩派了人去找,全城都快搜遍了也沒找到人。這丫頭還真能躲!


    他是把一切能想到的地方都派人去了,侯府、端王府、都督府衙署、都察院、大理寺……他連英國公府和趙世卿亡妻柳氏的娘家都去了,若再派人,他隻能派人出城去通州容家了!


    出城——


    蕭嵩突然反應出什麽,問道:「各城門可派人守了?」


    「這……這您也沒吩咐啊!」侍衛忐忑道。


    蕭嵩一臉悔恨地闔上了雙目!狠地鑿了鑿自己的額頭。


    怎麽就想著城裏,沒想到城外呢!


    「找,派人去找!」蕭嵩厲聲喝道,侍衛趕緊應聲離去,可還沒待他邁出去,飛廉匆匆跑了進來,一臉驚恐道:「五少爺!國公爺派人來了,請您立刻回府!」


    說是請,到不若說是押的。蕭顯思遣了一個隊護衛來押他回府。


    蕭嵩進了前院,剛拐出穿堂,就瞧見蕭顯思手握長戟,青著張臉跨立在正堂的台階上。他渾身緊繃,一言不發,可身上的每一塊肌肉都在喧囂著憤怒。


    「蕭嵩!我看你真的是活夠了!」蕭顯思長戟一頓,眾人隻覺得地麵都在震動,嚇得他們一個個膽顫心驚。然而對麵的蕭嵩,卻依舊麵容淡定。


    「你知道我冒著風險,廢了多少心血才養了那些死士,十年啊!都說十年磨一劍,我這「劍」還未出鞘就被你的胡鬧給生生折斷了!」


    「不至於。」蕭嵩無所謂道了句。


    「哼!不至於?」蕭顯思諷笑,「我死士一百二十三人,一人不剩!」


    這話一出,蕭嵩愣住了。「不可能!」趙世卿和護衛一起也不過才四人,怎麽可能抵得過一百二十三人。趙世卿的能力他清楚,他料算過收拾他確實會廢些死士,可也沒想到會全軍覆沒啊……


    蕭嵩突然想到了容畫。「可是有人是幫忙了?」


    「譚默!」


    果然,他就沒料到容畫回去出城找他。


    「蕭嵩啊蕭嵩,這麽多年你還是不理解為父的心意啊。你以為我之前同你說的都是虛情假意嗎?為何你兄長皆有官職而你沒有,我是想要你來襲承我的爵位。你總覺得我在利用你,我不否認我有,可你多少次胡鬧我可指責過你一次?你不要以為我什麽都不清楚,你幾次違背我偷偷幫昌平侯府,你把我這父親放在眼裏了嗎!」


    這話一出,蕭嵩臉色越來越冷,陰得可怕。蕭顯思知道,自己是戳到他心上了,果然女兒告訴自己的都沒錯。


    「蕭嵩,我放縱你任性,但是你卻屢屢讓我失望。這次居然為了個女人,帶著趙世卿闖進西南營地,你知道若是被趙世卿發現我豢養死士是何結果!我蕭氏不保,你的命留得住嗎!」


    「我沒想過趙世卿會活著出去。」蕭嵩低著頭,突然道了句。


    「哼,你真是低估了他。」蕭顯思哼道,「趙世卿十九歲獨闖敵營,他麵對的哪一個不是精兵悍將,結果呢?他還不是把他父親的頭顱奪了回來。」蕭顯思眼神中突然閃過一絲憂慮,他又道,「你知道譚默去的時候,還剩下幾人嗎?五十不到,若是譚默再晚去一刻,怕趙世卿沒死,死士一個不留!」


    蕭嵩知道他誇張了,但想想趙世卿的能力確實無人能及,就是自己也不敢保證自己能抵得過他。


    「蕭嵩,既然你這麽不想我做你父親,咱們就斷了吧,就當我沒生養過你!」


    說罷,蕭顯思長戟一揚便朝蕭嵩揮去,蕭嵩沒躲,連眼都不曾眨,看著那長戟從耳邊劃過,削去了他一縷發絲。


    發絲落地,恩斷義絕。


    蕭顯思長吐一口濁氣轉身離開,然就在他踏入正堂的那一瞬,隻聽身後「噗通」一聲響,接著,便傳來蕭嵩震天的喊聲:


    「父親,我錯了!」


    蕭顯思抬起的腳頓住,他一動不動地僵了須臾,唇角微微一勾,穩穩地踏進了正堂……


    日頭西垂,晚霞浸染了半邊天。


    而此刻的昌平侯府中,更是亂做一團,前院在趕著撤靈堂,而後宅淵渟院裏,下人進進出出,端盆送水。那一盆盆的血水,在晚霞的映照下紅得鮮淋淋,悚得人心驚肉跳。


    正房臥室中,衛太醫正在給趙世卿擦拭傷口。傷雖無致命之處,可深得也傷觸肉骨,衛太醫擦得小心翼翼,趙世卿也忍得滿頭是汗,闔目咬牙,硬是沒吭一聲,俊眉之間籠著抹堅韌。


    容畫也嚇到了,站在次間裏隔著屏風看著他的側影,心裏又酸又疼。


    「到底怎麽回事,你倒是開口講話啊!」沈氏拉著兒媳的手問。


    「母親……」容畫咬緊的牙關一鬆,聲也忍不住顫了,她頓了頓,把所有的情緒都咽了下去,鎮定地將發生的事都講了來。


    起初沈氏還一臉的驚惶,滿目的不可思議,當聽到兒子為她和百餘死士拚搏時,她臉色當即變了,哀得戚戚,也陰得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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