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您想如何辦盡管吩咐,兒子必盡全力!」蕭嵩目光篤定道。


    聽兒子這麽說,蕭顯思滿意點頭,唇角揚起一絲笑意。可雖是笑,他眉心卻仍蘊著一絲無奈。「辦法不是沒有,隻是太傷元氣。可眼下也沒得選擇了,隻能破釜沉舟,棄車保帥!」


    「棄車保帥?」蕭嵩疑惑地跟著重複了一遍,接著他恍然大悟,也跟著點了點頭,又念了遍,「棄車保帥……」


    時局越來越緊張,外人看不出但內閣幾位老臣明白,皇帝這身體是越發地不行了。別看太醫們一個個讚皇帝能千秋萬代,可勁兒地給他開補藥,皇帝也果真看著精神抖擻,可實際上他已是中空,就靠著那大補的藥吊著呢。


    其實呢,若是耐著性子溫補,皇帝還是能調過來的,十幾二十年也不是沒可能。但皇帝這人,做什麽都求一個效,以致於他不能接受自己慢慢熬的現實,寧可以毒攻毒,隻是擁有矍鑠的假象也不肯像個廢人一般坐立都要小心翼翼。


    是啊,坐在最高峰的人,哪個願意承認自己老呢?人生短暫,寧可自欺欺人,寧可透支精力,也要維持這種意氣風發的假象。


    可是他越是透支,身體越熬不住。大夥都明白,於是對立嫡的事也越發地上心,尤其蕭巢同昌平侯府的對立擺上明麵,這場爭鬥便拉開了序幕。


    柳荊山是朝廷元老,分量也很重。他心裏明鏡地自己應該站在那一側,而他時不時地也是這般表態的,尤其是長安侯去昌平侯府逼府的那日,他的出麵就已經算當麵表明立場了。


    從事理上講,他自然支持仁厚的靖王,況且湯應昀可是他的同門,兩人一條心。


    不過支持靖王就是支持昌平侯府,支持昌平侯府就是支持趙世卿。


    人就是這麽矛盾,明明知道趙世卿是正義的一麵,明明自己心甘情願地想要幫他,可一想起往昔的事他還是耿耿於懷,所以大多時候他都會選擇性地逃避……


    今日常朝,知道趙世卿必然會去,柳荊山竟以抱病為由請假了。


    這就有點孩子氣了,柳夫人看著他無奈勸道:「何苦呢,你躲得了今日躲得了明日嗎?你還能以後都不上朝了?你這是要辭官嗎?」


    「辭了有何不可!」柳荊山紛紛駁了句。


    瞧著他這股子無明業火,柳夫人了然,笑道:「你這兩天是不是又看見他了?他又惹你了。」


    「哼,我看到他那張臉我就生氣,何況他居然還說那種話!」


    「說哪種話了?」柳夫人問。


    柳荊山剛要張口,可看看盯著自己的婦人,當即哎了一聲便不說了。


    柳夫人看著他欲言又止的模樣不大高興了,追問道:「到底什麽事啊?怎麽還有不能跟我說的啊?」別看柳荊山在外麵跟個鐵麵判官似的話不多言,可在家裏,他對夫人那是毫無保留知無不言,柳夫人對他而言既是伴侶又是誌同道合的知音,偶爾她還會給他出處注意。


    「那我說了你別生氣。」柳荊山瞟著妻子低聲道,「那趙世卿,他居然問我是不是還有個女兒。」


    這話一出,柳夫人當即僵住。不過片刻她便緩了過來,問道:「他為何這麽問?」


    「我哪知道啊?而且他不止問了我一次了。」柳荊山無奈道,「我之前就很肯定地告訴他了,我就一個女兒,而且還嫁給了他,他也沒給我守住了,現在又來問我還有女兒嗎?他幾個意思?我自己生幾個孩子我還不知道麽!」


    柳氏臉色略微有些沉,可柳荊山沒注意到,繼續道:「當初你生孩子的時候,我就守在門外,一天一夜啊,你都不知道我那心有多煎熬。你在裏麵受苦,我卻一點忙都幫不上,直到聽到孩子的哭聲,我那顆心才算落了下來。我聽到產婆說了聲恭喜,還沒等她說是男孩還是女孩我就一步衝了進去。管它男孩女孩,是我的孩子就行!」


    柳荊山回憶著,想起過去的事他滿臉的柔和,卻也帶著疲憊的憂傷。


    柳氏舔了舔幹燥的唇,沒應聲。她當然還記得那天的事,記得丈夫破門而入,跪在她床邊一把握住了她的手。「辛苦了!」他對她說,通紅的眼睛都濕潤了,他抹了把淚轉頭去看孩子,麵含慈愛地道了句「你終於來了。」


    「……我好不容易才有了這麽個孩子,她是我的獨苗是我命根子啊,可她就這麽走了,留下我這個糟老頭子,連個念想都沒有。」說著柳荊山抹了把淚。


    柳氏也跟著哽咽了,她顫聲道:「對不起,都怪我,怪我身子不好,不能給你開枝散葉……」


    聽妻子這麽說,柳荊山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二人求子著實困難,柳氏體寒,能懷上女兒已經很不容易了。「你不要這麽說,這怎麽能怪你呢,你能給我誕下似卿我已經很感激了。」


    說到這,柳氏的淚忍不住落下了,她搖頭道:「你不該隻守著我一個,我有義務讓柳氏一脈傳下去,我該給你納妾的。」


    柳荊山哼了聲。「都這麽多年了還提,我早就說了,此生吾妻隻你一人,除了你我誰都不要,就算要孩子也一定是你生的。」


    「可我生不了了!」


    「那就不生!」柳荊山握住妻子顫抖的手,「這麽多年了你怎麽還沒明白啊,我難過並不是因為我後繼無人,即便我沒有孩子又如何,我隻是可憐似卿那麽小就去了,平白的一個年輕的生命就那麽去了,哪怕她不是我的女兒我也不希望她就這麽走了啊。」


    柳氏人呼吸凝住,接著她好似喘不過氣來似的,猛地吸了幾口氣,淚忍不住流了下來。


    柳荊山知道自己定是又戳到了她的傷心處。


    似卿是她身上掉下的肉,失去女兒,最痛心的到底還是母親啊,就算這麽多年相安無事,連自己都走不出來,何況是妻子。


    她得這個孩子多不易啊,大夫說以她的體質簡直就是奇跡,所以他清楚地記得妻子懷孕時是如何地小心翼翼,為了養胎她謹慎得要命,對自己更是苛刻,就怕一不小心這孩子又離她而且。還有似卿出生那日,他一衝進產房就見妻子無力地痛苦,哭得嗓子都啞了,發不出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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