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話裏話外,略帶著埋怨,蕭如初輕巧地掃了兩人一眼,楊氏麵上帶著笑,柳氏微微蹙著眉,她們或許都知道明清苑近兩年沒有修整的事情,然而此刻,她們甚至沒有多問一句,但凡有些常識的人都知道,刷了漆的門,怎麽會輕易被蟲蛀壞?


    可想而知,明清苑在府中的地位如何。


    蕭如初垂眸溫聲道:「夫人說的是,我瞧著,院子裏確是沒有好好打理,可見丫鬟婆子們往日裏也不上心,那門板上漆都落了不少,桐油也沒刷過,聽聞往年都會修整的,也不知她們是怎生個憊懶法兒,竟生生把院子折騰成這個模樣。」


    聞言,柳氏麵上微僵,端起茶盞來,喝了一口,楊氏笑著接道:「弟妹這一說,我倒是想起來了,去年明清苑沒有修整呢。」


    柳氏放下茶盞,道:「你又知道了?」


    「怎麽不知道?」楊氏掩唇一笑,道:「那會兒我去給老太太請安,正巧碰著老太太在安排事兒,二房的也在,說到明清苑,便插了句嘴,隻說明清苑人少,瞧著倒也還不錯,偌大一個院子,也就三弟一個人住,三弟常年不在府中,沒必要白白多這麽些花費。」


    「就數她最能,」柳氏皺起眉來,沒好氣地撂下茶盞,罵道:「成日裏摳著手指頭,恨不得整個鑽錢眼裏邊去了,說起話也嘴上也沒個把門的,在老太太跟前叨咕叨咕,明清苑的事情,由得她做主了麽?」


    楊氏笑了一聲,道:「她也是為老太太想呢,可不是正中下懷?二房在老太太跟前總是說得上話的。」


    兩婆媳說著話,一茬接一茬,蕭如初在旁邊聽著,隻是垂著眸,收斂神色,她們說完了這個話頭,又說到旁的地方去了,過一會兒,柳氏才道:「昨兒老太太把修整院子的事兒交給我做,我琢磨了一晚上,這也不是個好辦的差使,可愁壞我了。」


    楊氏遂笑著道:「老太太這樣做,想是信得過娘親呢,不過闔府上下,光院子就有十幾二十來座,娘親確實受累了。」


    「誰說不是呢,還各有各的心思。」柳氏意味不明地笑了一聲,又側過頭來,對蕭如初道:「既然你在這裏,我順便與你說了,這回老太太的意思,雖說是各管各的,那也不能真這麽著了,她老人家的氣話,我們晚輩聽在耳朵裏,也要仔細掂量幾分,若真是各房各院兒自個兒叫匠人來,今兒你叫這家,明兒她叫那家,哄哄鬧鬧一宅子,又是內宅後院兒的,總歸是不妥當。」


    她說著,停頓了下來,端起一旁的茶盞喝了一口,蕭如初溫順道:「夫人說得有理,人多手雜,總是不方便的。」


    柳氏滿意道:「正是這樣,到頭來若是出了什麽岔子,兜底的還是我來,老太太可懶得去與你們一一清算。」


    一旁的楊氏笑著解釋道:「娘親的意思,還是按老太太說得來辦,各房各院出錢修自己的,匠人還是統一由府裏頭安排,花費銀子都交到娘親這裏,匠人工錢一概由這邊出,不必各房管,大家夥隻管出材料錢便是,這樣既稱了老太太的意,各房各院兒心裏也舒坦。」


    蕭如初聽罷,微笑道:「夫人安排得周全,明清苑自然是沒有別話說的。」


    聞言,柳氏的神色緩和了不少,道:「你是個懂事的孩子,不像她們,成日裏盡給我添堵。」


    她說著,便又與楊氏說起旁的事情來,蕭如初坐了一會,稱還要去老太太處請安,起身告辭離去了,才出了院子,便聽楊氏的聲音從後邊傳來:「弟妹,且等一等。」


    蕭如初停下腳步,果然見楊氏款款過來,親熱地牽起她的手,笑道:「我正巧也要去老太太那兒,咱們一道過去罷。」


    她既這樣說,蕭如初自然不可能拒絕,兩人遂一同往正房院兒去了,初晨的陽光從樹梢間灑落下來,滿地都是明亮的光斑,映照得廊柱上的紅漆愈發鮮豔了,廊下掛的畫眉啾啾地叫著,輕快而悅耳。


    楊氏笑道:「昨兒從正房院兒出來,原本要同你說幾句體己話的,不過弟妹腳程快,一晃眼便追不上了,隻見著二房的與你一道去了。」


    蕭如初道:「因心中掛念著老太太吩咐的事情,沒注意到大嫂,實在是失禮了。」


    「哪裏的話,」楊氏嗔怪道:「弟妹快不要如此客氣,我今兒說起這事,也不是要尋你的錯處的。」


    她說著,又語重心長道:「你初來唐府,許多事情還摸不準,我瞧著你甚是合眼緣,便想來提醒提醒你。」


    蕭如初連忙謝過,楊氏便笑著道:「也算不得什麽大事,日子久了你自然也會知道的,若是沒有別事,還是遠著二房院兒才好。」


    聽了這話,蕭如初疑惑問道:「大嫂這話作何解?」


    楊氏快速地掃了一眼後麵,聲音放輕了些:「二房院兒與咱們不同,你方才約莫也聽出來了,老太太年紀大了,脾性越發古怪,除了爹,誰的話都聽不進的,咱們這些人,也就她能在老太太跟前說上話的,這眼瞅著,自覺在我們麵前高了一大截,腰杆子都硬了不少,你沒瞧見,她對夫人說話時那神態麽?」


    蕭如初聽了,便覺得有些奇怪,明明一般的大戶人家中,嫡子長房要更得寵些,唐懷瑛那邊不過是二房罷了,還是庶出的,怎麽瞧著要更入老太太的眼?


    想到這裏,她便有些疑惑地發問:「這卻是為何?」


    楊氏語氣中微有不忿:「誰知道呢?總之如今爹不在府中,一應事務都是老太太說了算的,二房又格外合她的眼,隻怕日後要把我們踩在腳下去了。」


    聞言,蕭如初麵上若有所思,並不言語,楊氏見她不動聲色,遂又道:「還有一樁事情,我本不該說,隻是我若是不說,弟妹日後知道,隻怕要怪我了。」


    蕭如初連忙道:「豈敢怪罪嫂嫂,嫂嫂有話,隻管直說便是。」


    楊氏低聲道:「自打你進了門來,二房便沒有露過笑,你可知為何?」


    蕭如初搖頭道:「不知。」


    楊氏冷笑一聲,道:「她當然不高興了,我們幾個兄弟,長房二房三房並四弟懷瑜,名下都有些店鋪田莊,但凡少爺們到了足夠的年紀,爹都會分派,少則一兩個,多則三四個,以作曆練,盈虧自負,便是五弟懷琛,今年才十歲,再過兩年,也會給他按份例分派的。」


    聽了這話,蕭如初心裏約莫便猜到了個大概,果不其然,楊氏接著道:「去年三弟出了事,又是報官府,又是尋人的,祈福算命,一家子忙活得腳跟打後心,又正值年關,幾乎個個是連軸轉的,恨不得一個人掰成三個用才好,誰還顧得上那些個雜事兒?待到清閑下來,年關都要過完了,這才想起三弟的鋪子田莊還未有人顧及,這一去問,好麽?你猜怎麽著?」


    蕭如初心道,你都說得這般明白了,還能怎麽著?


    不過想歸想,蕭如初還是十分配合地張大眼睛,細聲問道:「怎麽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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