疏桐趕緊收回了雙手,往旁邊退了幾步,玉綴便又走到吹綠麵前,也如同之前那樣,嗅了嗅她的雙手,末了吹綠退開,眼神中既是莫名又是疑惑,最後一個是李嬤嬤。


    這才玉綴才稍微靠近一點,連嗅的動作都沒有,便一把抓住了李嬤嬤的手,冷聲道:「在耳房中挑揀得辛苦麽?」


    乍聞這一句話,所有人都是一愣,李嬤嬤使勁兒抽出自己的手,麵上幹笑著,把一臉皺紋擠成了一朵幹巴巴的花,道:「玉綴姑娘,這話怎麽說?飯可以亂吃,話卻是不能亂說的,老婦何曾進過耳房?」


    一時間,眾人看過去的眼神既是好奇,又是驚訝,玉綴卻毫不在意,隻是冷眼看著她,道:「你若不信,隻管聞一聞自己手便是,這香氣還沒散呢,免得說我誤會了你。」


    李嬤嬤聽罷,將信將疑地把手湊到鼻子下邊,使勁聞了聞,不知是想起來什麽,臉色立刻難看起來,就在這時,蕭如初開口道:「前幾日我從古書上看到了一個製香的方子,閑來無事,便照著那方子調製,這香名叫雪泛春,以其香氣持久最為特別,倘若把熏了這種香的物什,泡在水中三日,香氣猶在,若不泡水,五至七日,香氣不散。」


    她說到這裏,微妙地停頓了一下,這微笑著道:「原本我隻是想試一試這香到底是不是像古書上說得那樣神奇,便讓玉綴隻在耳房中熏了,倘若是沒進去過耳房,無論如何都是聞不見這香氣的,更不消說從哪處沾染到了,李嬤嬤,你不如解釋一下,這香氣從哪兒染上的?」


    聽了這話,李嬤嬤麵上的神情簡直稱得上是驚慌失措了,她猛地退了一步,蕭如初不管她如何反應,隻是問道:「那東西你是自己拿出來,還是我來搜?」


    李嬤嬤不答話,從她難看的臉色便可以得知,蕭如初並沒有冤枉了她,隻是她似乎並不死心,仍舊在徒勞地辯解:「這……未免太可笑了些,隻是一些香氣……我路過後花園時,那兒可到處都開著花呢……少夫人——」


    蕭如初懶得再聽她說這些勞什子的狡辯,隻是抬了抬手,一旁早已摩拳擦掌,蓄勢以待的玉露衝了過去,李嬤嬤還欲阻攔,但是哪兒敵得過玉露?那可是位能動手絕不動口的主兒,還沒反應過來,李嬤嬤便被她一把撂翻在地,一肘子順勢拐了過去,隻聽嗷的一嗓子,驚飛了梧桐樹上的鳥兒,直上雲霄。


    玉露麻利地將李嬤嬤摁在地上,眼疾手快,上下那麽摸索,便從她懷裏扯出一個布袋子來,倒出來一看,隻有一點碎銀子,其他什麽也沒有了。


    玉露不死心,又搜了一遍,還是毫無所獲,便踹了她一腳,惡狠狠問道:「簪子呢?」


    李嬤嬤被那一肘子砸在肚子上,半天爬不起來,正哎唷哎唷地哼哼著,沒答話,蕭如初冷聲道:「簪子在哪兒?」


    玉露威脅道:「不說便把你綁起來,先打折了手腳,再送去官府,讓你蹲一輩子大牢!」


    聽了這話,李嬤嬤再不敢裝死,咳嗽兩聲,連忙哭天搶地回道:「當、當了……少夫人饒過老婦罷……老婦也是一時鬼迷了心竅啊……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求少夫人饒了這一回罷……」


    蕭如初聞言,臉色便有些冷,問道:「在哪家當鋪?」


    李嬤嬤連聲道:「在東市的劉記當鋪,下午才過去當的,哎唷……」


    蕭如初卻沒輕易放過她,又問道:「是活當還是死當?」


    李嬤嬤麵上頓時一僵,這下連哎唷聲都沒有了,低著頭不敢吭聲,瞧著她這副作態,那結果是連想都不必想,霎時間整座院子裏的空氣都安靜下來,仿佛凝固住了一般。


    去當鋪當東西,一般來說,活當便是把東西抵押給了當鋪,拿的錢雖然比較少,但是日後多花些銀子,還是可以贖回來的,但是死當,那就是一錘子買賣,這東西就相當於賣給當鋪了,不管怎麽樣,日後是拿不回來了的。


    風吹拂而過,院子裏梧桐樹上枝葉發出沙沙輕響,豆大的水珠子砸在瓦片上,發出輕微的聲響,整個院子裏沒人敢吭聲,蕭如初雖然沒有說話,但是熟悉她的玉綴和玉露都知道,這次她是生氣了。


    蕭如初即便是生氣,也鮮少露出什麽情緒,更不必說大喊大罵了,她語氣漠然道:「先捆起來,擱在院子裏頭,等想法子把簪子贖回來再說。」


    玉露應了,連忙催促疏桐兩人去找麻繩來,李嬤嬤哭哭啼啼地嚷嚷道:「少夫人!您饒了老婦罷!」


    蕭如初冷眼看著她在地上痛哭流涕,蹭了一身的青苔,隻是淡聲道:「你當初起這肮髒念頭的時候,怎沒有想過會有今日?」


    疏桐與吹綠回來得很快,把灶房捆柴火的麻繩拿了回來,與玉露一道,三人同心協力,按手的按手,按腳的按腳,把李嬤嬤給捆得嚴嚴實實的,好似一個大粽子,因嫌她哭鬧聲太煩人,玉露自作主張地取了一塊抹布,揉成一團往她舌根下一塞,頓時清靜了不少。


    玉綴早取了銀子去贖簪子去了,蕭如初看了看院子剩下的幾人,開口道:「之前是我懶,想著你們做事情也是有章法的,這才沒有提,然而實在沒想到出了這檔子事情,傳出去也不好聽,我也就著這事情說一說,立一立規矩,免得日後再有人來作妖。」


    「如今我既當了明清苑的家,有幾件事情就不得不提了,無論正房還是廂房,又或者是耳房,沒有我的允許,一概不許進去,東西不許亂動,」她說著,又輕飄飄地瞥了吹綠一眼,這才道:「話也不許亂說,你若是心有怨言,要麽就直接來我麵前一一說道,我也不是不通情理的人,倘或不想在明清苑呆了,也可以與我說,我自然不會強留你。」


    「又要背地裏嚼舌根子,又要賴著不肯走,這就未免太高估我的胸襟了,」蕭如初甚至輕輕笑了一聲,道:「誰還不是爹生娘養的,沒一點脾氣了?泥人尚有三分土性,我也不是軟柿子,平日裏不說,隻是懶得提罷了,但要說我縱著你們胡說八道,日後出去得罪了人,隻怕還是要說我明清苑管教不當了。」


    「我言盡於此,你們都是聰明人,且好自為之便是,這話日後我是不會說了,為人處世之道,也不必我來教你們,挨得下去就待這裏,挨不下去,你走便是,這院子也不缺你一個。」


    她說完這一通話,便對東跨院來的管事笑道:「這李嬤嬤我們院子裏頭是萬萬不會留了,不知照慣例來說,是否要報與夫人知曉?」


    那管事連忙道:「三少夫人若是出了氣,不曉得如何處置,可以著人報正房大院那邊,仔細說明事由,是打是罵,是攆是轟,都由您做主,便是要報官也成的,待此事了了,過一陣子,正房大院約莫會再派送下人過來,都是好生調教過了的。」


    蕭如初聽罷,向她道過謝,又道:「那就勞煩你回去幫忙轉告夫人,今兒多謝她掛心了。」


    那管事連忙客氣幾句,這才告辭離去,玉露送了她出前院,回來時,見著牆角捆成一個大粽子的李嬤嬤,心中不由厭惡,露出嫌棄的神色來,進了正房,開口道:「小姐,這人就擱院子裏了?」


    蕭如初正在榻邊整理東西,聽罷這話,便道:「等玉綴回來再說。」


    玉露點頭,正欲說話,忽然想起一樁事情來,道:「那煙青緞子她幾時偷的?奴婢得問問去。」


    她說著,不等蕭如初說話,便風風火火地出門去了,耳聽院子裏傳來玉露疾聲厲色的話,蕭如初無奈地搖搖頭,將案幾上的一個小木箱子打開來,那是從蕭府中帶回來的,箱子不大,裏麵的東西也不多,粗略一看,隻有幾本古舊的書,並一些小玩意。


    那書頁上泛著陳舊的顏色,封皮有些破敗,甚至有些細小的蟲孔,上麵以簪花小楷寫著異香集三個字,不知有多少個年頭了,仿佛輕輕一碰就會散架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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