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大家圍了上來甩開膀子吃魚,趙半括叉著一串魚吃著,轉頭就看見老吊在一邊盤腿坐著,手裏拿著一個黑黑的東西。


    趙半括覺得奇怪,問道:“你在幹什麽?”


    老吊停下手裏的動作,憨憨地抬頭一笑,說道:“隊長,俺剛在地雷陣順手拿了一個,以前沒見過這玩意兒,留個紀念,你沒意見吧。”


    那東西四四方方的,一下子也看不出是什麽,趙半括心裏覺得古怪,就搖頭道:“這東西有什麽好紀念的?還是別拿的好。”


    老吊嘿嘿一笑,說道:“我就是拿一個研究研究。”


    王思耄在邊上扶著眼鏡笑了笑,插了一句:“研究這個幹什麽?你想仿造一個?”


    “俺還真仿造不了。”老吊不好意思起來,“就是研究研究,研究研究。”


    難得見到他靦腆,趙半括也笑了起來,但看著那黑黑的地雷還是覺得不踏實,就勸老吊別拿著,老吊擺擺手不以為意,低下頭手上又動起來:“拆都拆了,還怕個逑,隊長你別太磨嘰。”


    看勸不住,老j又招呼他過去,趙半括就歎了口氣不再管。


    和老j還有王思耄商量了一下接下來的行進路線,從進山就一直處於緊張狀態的大家,就三三兩兩鑽進睡袋裏休息了。趙半括卻一直失眠著,迷迷糊糊不知道過了多久,脖子處卻突然一疼,從淺睡狀態醒了過來。


    他坐起來,天色變得有些陰暗,一副快要下雨的樣子,脖子黏黏的好像有血。他有些奇怪,摸了一把,再看卻什麽都沒有,剛要躺下,又聽到前頭窸窸窣窣傳來一陣很微弱的聲音。


    這一下完全醒了,趙半括馬上拿起身邊的槍,拍醒其他人,也顧不上收拾,做了個噤聲的動作,就往發聲的位置包抄了過去。


    因為事出突然,大家迷瞪著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麽,木木地跟在趙半括身後,一幫人繞過一叢亂草,聲響就清晰了起來。軍醫立刻叫了聲:“隊長,這是……”


    趙半括也聽見了,腦子當即就大了,再回頭看了看跟著的隊員,頓時心裏猛揪了一下。剛才跑得急,他根本沒來得及清點人數,眼前的人聲讓他一下就明白了,那其實是他的兩個隊員。


    他往發聲的地方撲了過去,扒開亂草,直接一腳踹在一個人的屁股上,腳下那人馬上回頭罵了一句:“大爺的,誰他娘踹我!”


    趙半括又一腳踹了上去,直接就把這人踹得栽在一邊,這人立刻哼了一聲,一個骨碌爬起來,劈手要抓,氣急敗壞地說道:“操,敢壞爺爺的好事,我他娘……”


    幾道手電光一齊照在了他和趙半括的臉上,他一下說不出口了,手上的動作就收了回去。軍醫和王思耄把他拖到一邊,趙半括就看見阮靈手被綁著,嘴裏塞了一團布,躺在草叢裏,冷冷地瞪著土匪。


    趙半括幾乎要氣炸了,低聲喝道:“你他娘在做什麽?”


    土匪挑著眉直著腰說道:“解手。”


    “我操,土匪,你個畜生,大家都看到了,你他娘還不承認?”軍醫扶起了阮靈,解開她的繩子拿出布,憤怒地罵了起來。


    “老草包,扯什麽蛋啊,承認什麽?我和阮小姐就是撞一塊兒了。”土匪緊了緊衣領,無所謂地說道。


    阮靈掙脫開軍醫,站到了一邊,麵色蒼白,頭發亂了,但是一句話也沒說。她那冰冷的神態讓趙半括心裏猛地一火,當即又給了土匪一腳,把他踹倒在地,一氣又踢了幾十腳,一直到土匪抱著頭再也不動了為止。


    其他人包括老j都站在那裏一聲不吭地看著,踹完之後,趙半括慢慢冷靜了下來,實在不知道該拿土匪怎麽辦。槍斃他明顯不合適,雖然他的這種做法實在太過出格,但是把他斃了的話,小分隊的戰鬥力就大大打了折扣。趙半括隻能用這種方法給出一個懲罰。


    踹完土匪,他看阮靈還是沒有反應,就試探著說道:“阮靈,我向你道歉,這是我的疏忽,你覺得應該怎麽處理?”


    阮靈不帶感情色彩地看著他,沒有起伏地道:“不關你的事。”然後看向土匪,“如果他能活著回去,一定會付出代價。”


    趙半括被噎得說不出話,隻能冷著臉,踢了土匪一腳,罵道:“滾!”


    土匪站起來看了阮靈一眼,踉蹌著走了,其他人也陸續離開。阮靈還是默默地站在那裏,趙半括不知道她想做什麽,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隻好和她對站著。


    昏暗的天光下,阮靈的背影好像在打著冷戰,趙半括心裏突然湧起一股不尋常的感覺,但又把握不住。四周靜得要命,他低聲說道:“回去吧,這裏環境不好,回去再說。”


    阮靈沒有理他,輕輕地走了。趙半括歎了口氣,也走回了宿營地。然而剛走了沒幾步,一聲爆炸聲傳了過來。


    趙半括心裏一震,加緊跑了回去,才走到邊緣,就看見隊員們全被掀翻在地,同時一股血腥味衝進了鼻子裏。趙半括心裏一沉,看了看,找到王思耄扶起問道:“怎麽回事?”


    王思耄咳嗽了一陣,指著一個方向,竭力說道:“老吊……”


    趙半括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去,發現老吊滿身是血地倒在那裏,他放下王思耄跑了過去,一看,發現老吊的胸口已經炸開一個大洞,扶起來已經沒救了。


    馬上就要到雪山了,老吊卻這樣送了命,趙半括忍不住心裏一痛,猛地回頭喝問道:“誰告訴我,他娘的出了什麽事!”


    小刀子坐了起來,吐掉嘴裏的土,說道:“老吊忽然炸了。”


    趙半括直接罵了一句:“放屁,好好的怎麽會炸!”剛說完,想起了老吊從地雷陣裏拿出來的雷子,一下就意識到了是怎麽回事,心裏後悔得要命。


    這是他的疏忽,這一路太順了,出發、打鬼子,甚至折騰一天的排雷行動,完全是一遍過,沒有一點磕巴。這種順利,讓他,讓老吊,和一幫隊員都陷到了貌似輕鬆的氛圍裏。但戰爭,從來就他娘不是輕鬆的事。


    他要是早點製止就好了!趙半括恨不得給自己和老吊一巴掌,這完全是他的問題,如果他更權威一些,老吊也許就會聽他的話扔掉那個該死的雷子,如果他再小心一些堅持一些,也許事情就不會發生。


    趙半括極度自責地轉過頭去看,老吊的胸口已經被鮮血染紅了,他的兩隻胳膊中間,斜扔著的鐵玩意兒正泛著黑幽幽的光,本來嚴絲合縫的身子上,多了一些黑黑的缺口。


    趙半括看得奇怪,輕輕地碰了碰那東西,看到沒動靜,就用力一挑,把那個見鬼的玩意兒給挑開了。身後的軍醫也跑了過來,蹲在旁邊檢查。


    趙半括立刻看到老吊胸口上被炸開的地方,竟然被釘上了一排黑黑的鐵片,位置釘得特別歹毒,是散射的狀態,從上到下,從喉嚨一直到心髒部位,竟然密得要命。


    “他娘的,紮得太深了。”軍醫歎著氣道,“該著他被閻王爺點名,不去也得去。”


    其他幾個人也費勁地圍了過來,老吊的死亡來得太突然也太容易,感覺隻是一分鍾的工夫,他本來就黑的臉白成了紙。趙半括心裏騰起一陣憤怒,板著臉咬牙說道:“就地掩埋!以後不聽命令的,後果自負!你他娘的死了,還得連累別人下力埋,什麽玩意兒!”


    大家臉上都有些變色,但沒人說話。


    趙半括這時候心裏痛得比誰都狠,卻沒辦法說出來。間接放縱隊員死亡的責任感,讓他第一次真切感受到了鈍鈍的難受。他想到了廖國仁,第一次任務時,看著那些隊員在眼前一個個死去,是不是也難受得要命?


    他已經永遠也不可能知道廖國仁當時的感受了,但他卻很明白自己應該怎麽做。他罵了人,硬起了心腸,其實卻在心裏更加辨清了責任。自己是隊長,以後絕不能再讓一個隊員,因為自己的原因丟掉性命。


    埋完老吊後,每個人都沉著臉,一聲不吭。趙半括冷臉找了一個地方坐下來,沒過兩分鍾老j走到他身邊,低聲道:“趙,老吊的事,我很抱歉。”


    老j說完話,看趙半括冷在那裏不說話,就拍了拍他的肩膀離開了。看著他的背影,趙半括反倒覺得疑惑,這美國人主動認這個喪,有什麽目的?要說老吊的死跟他有什麽關係,最多是因為他弄得必須走地雷陣而已,但那也是因為任務,沒什麽好道歉的。


    不過趙半括也沒心思跟老j多說,馬上就要接近雪山,高海拔的體能消耗可比平地走樹林來得難多了,他必須養足精神。


    老吊的死讓他心情變得特別煩躁,很快就命令動身行軍,早先土匪的事被老吊死亡一衝,倒像淡了很多。小刀子又到前頭探路,軍醫也開始給他們做身體檢查,沒多久軍部的回電傳了回來,但是出乎意料的是,那電報隻有十個字。


    “空中搜索被拒,繼續尋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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