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待我把寫著你生辰八字的符紙燒掉便大功告成。不過姑娘,我還是要再三跟你清楚,這鮮血的主人早就已經死了,靈魂縱然投胎轉世長大成人,也再與曾經的身體無關,這回怎麽尋也尋不到他的頭上。」


    「我知道。」唐筠瑤輕聲回答。


    豫王府書房裏,言嫵背靠著掛著她生母與她畫像的牆抱膝而坐,偶爾望一眼書案前正作畫的豫王,以及含情脈脈地站在豫王身邊替他磨墨的許汀若,悶悶不樂地想:這兒一點也不好,我想回去找瑤瑤……要不還是回去看看吧?偷偷望一眼就走,不讓她知道就可以了。


    她越來越覺得這真是一個好主意,越想便越發按捺不住心中激動,呼啦一下起身,想也不想便往門外衝去,一個不察便與正掀簾而入的畫鵑撞了個正著,也讓畫鵑從她身體穿了過去。


    「哎呀真討厭。」她抱怨著,瞪了一眼又開始與許汀若明爭暗鬥的畫鵑,這才離開。


    走出豫王府,她想也不想便又往唐府方向而去,熱鬧的街上行人來來往往,她心裏記掛著唐筠瑤,並沒怎麽注意看路,短短不到一刻鍾的時間,已經有三個人從她的身體穿了過去。


    可是此刻她卻顧不得那般多了,隻是抱臂待被人穿過身體的那陣不適感過去,而後加快往唐府而去。


    也不知走了多久,突然,她似是心有所感般停下了腳步,茫然地朝著東邊方向望去。半晌之後,終於調轉了方向,徑往東去。


    唐筠瑤靜靜地站在窗邊,門外的藍淳一臉擔心地望著她。片刻,終於忍不住上前輕聲道:「姑娘,那賽神仙都走了,咱們也該回去了,若晚了的話被夫人知道了可不得了。」


    唐筠瑤沒有回答她,隻是直直地望向屋內突然出現的那個身影,而後,啞聲道:「藍淳,在外頭守著,待會不管聽到什麽都不必進來,更不用理會,時候到了我自然會回去,不會讓爹娘擔心。」


    藍淳不明所以,隻是她向來習慣了順從,故而隻是點了點頭便走了出去,輕輕帶上門。


    唐筠瑤眼睛一眨也不眨地望著憑空而現的言嫵,想著賽神仙方才說過的話,想到自己的兩輩子,想到言嫵出現時的種種,眼眶越來越紅,終於,一滴晶瑩的淚珠從她眼中掉落。


    還有什麽不明白的?她用寶丫的生辰八字,透過拘魂符內的鮮血,找來的卻是言嫵。這說明什麽?說明言嫵生前身上流著的血,與這符內之血是一樣的!


    這符,拘的是寶丫的魂,滋養的是與寶丫生辰八字相近的言嫵,可是因為作法失敗,這輩子的言嫵死了,如今尋來的,隻會是同樣來自上輩子的言嫵。


    而她自己,就是真正的寶丫,真正的唐筠瑤!


    言嫵忽地一個激零,整個人瞬間便從迷糊中回過神來,待她看清出現在眼前之人時,眼睛陡然一亮:「瑤……」


    最後一個字還沒有叫出,她便害怕地退了幾步,看著眼前那個她想念了許多之人,明明還是那張熟悉的麵孔,可那張臉上卻不再是她熟悉的表情,而是充滿了怨恨。


    是的,怨恨,一種從骨子裏散發出來的怨恨,仿佛把她當成了不死不休的仇敵。


    她下意識地又退了幾步,結結巴巴地喚:「瑤、瑤瑤……」


    唐筠瑤通紅的眼眶裏閃著水光,臉上帶著刻骨般的仇恨,一步一步地逼近她:「你是誰?你到底是誰?是許筠瑤,還是別的什麽人?你上輩子害了我一生還不夠,這輩子又跟著我要做什麽?!你說,你到底是誰?!」


    她知道了她知道了……言嫵僵著臉,腦子裏隻不停地回響著這樣的一句話。


    「說!你到底是什麽人?!為何要害我?!為何要毀我一生?!」眼淚再度滑落,唐筠瑤驟然出手,死死地掐住她的手腕,厲聲逼問。


    言嫵終於嚇得哭了出來:「我沒有,我沒有要害你,沒有害你……我叫許汀若,我沒有害你,沒有……」


    「事到如今你還在撒謊!你根本不是什麽許汀若,你是許筠瑤,你才是真正的許筠瑤!」唐筠瑤的臉色因為憤怒而愈發漲得通紅。


    她不是長著與上輩子自己一模一樣的臉,那根本就是她的臉,就是她的身體!


    「不是,我是許汀若,沒有什麽許筠瑤,從來就沒有什麽許筠瑤,隻有唐筠瑤……瑤瑤你相信我,我沒有要害你……我們自小一起長大,你是我最親近之人,我怎麽會害你……」言嫵一邊哭一邊道。


    「你撒謊!我都知道了,你與玄清芳宜他們是一夥的,就因為你體弱命不久矣,便要活生生地把我……你們怎麽能!你們怎麽敢!!」唐筠瑤憤怒地抓著她就打。


    「什麽一起長大!誰和你一起長大!你們這些畜生、禽獸,你們憑什麽?!憑什麽恣意操縱我的人生,憑什麽毀掉我的一切!!」


    轟隆隆的雷聲在半空炸響,不過片刻的功夫,外頭便砸響了‘劈劈啪啪’的雨點,雨勢越來越大,天與地之間仿佛掛起了一道水簾,遠遠望去,白茫茫的一片,也掩住了小屋裏唐筠瑤那悲憤的控訴聲。


    言嫵根本不敢躲,隻是護著頭和臉,哭著解釋道:「不是我,真的不是我,我不知道,我要是知道那樣會害了你,我一定不會放任自己親近你的!」


    「你怎麽會不知道?你根本從一開始就知道,知道我不過是你的一個工具、一昧藥,是不是這輩子你們失敗了不甘心,所以才把上輩子的你給招了來?!」


    「不是這樣的,不是他們把我招來的!是我自己要帶你回來……」言嫵哭著道。


    可唐筠瑤已經被悲憤充斥了心腔,根本再聽不進她的話,隻抓著她狠狠地打。


    她不是什麽許筠瑤,她由始至終都是唐筠瑤!她也不是無父無母不知祖籍何處的孤女,她有爹爹,他叫唐鬆年;她有娘親,她叫阮茹;她還有一個兄長,他叫唐淮周!


    她上輩子處處針對打壓的死對頭,是她的親爹!


    她終於再忍不住崩潰大哭。


    所有的堅持、所有的驕傲、所有的信仰傾刻間崩塌,上輩子她的人生就是一場騙局,就是一個笑話。


    她越哭越大聲,淚水‘啪嗒啪嗒’地直往下掉,很快便打濕了她的衣襟。


    「爹爹,娘,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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