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泉似乎有點變了。究竟哪裏不同?元烈也說不上來,但自從幾天前那個清晨送了對泥偶給黃泉後,那美麗又邪魅的男人不再像原來那樣對他動輒冷嘲熱諷,反而有些沉默寡言起來,連歡愛時的動作都比以往少了些粗暴,有時事後會若有所思地看著他,那種眼神,說是元烈的錯覺也好,仿佛多了一點點堪稱溫柔的東西。


    元烈受寵若驚地悶了好幾日,這天午後與黃泉同榻小憩,翻來覆去都沒有倦意,終於忍不住問:“你最近怎麽對我好多了?”


    黃泉正懶洋洋閉目養神,聞言張開眼睛,奇怪地看著他:“我現在對你很好麽?”


    元烈用力點頭。黃泉幽幽望了他一陣,淡然道:“你不喜歡嗎?”


    “當然不是!”元烈搖頭又點頭:“我隻是一下子不太習慣。”平實的臉微微發紅,把玩著黃泉的纖美指尖笑了。


    越來越喜歡黃泉,喜歡這個日益溫柔的男人……


    “……你的手好粗……”黃泉皺眉,卻沒有抽回手,任元烈長著薄繭的手掌摩挲長指。


    倒是元烈不好意思鬆了手,摸摸鼻子笑容更深——自己的手向來沒有黃泉那般細膩,不過最近的確是變粗糙了,因為這幾晚每次等黃泉睡熟後,他就悄悄去山陰麵的岩石林中堆泥人。聽黃泉說喜歡大些的,他一時玩性發作,打算堆個同黃泉真人一樣大小的泥偶搏他一笑。


    ——現在先不告訴他,等堆好了再給他一個驚喜……


    看元烈越笑越明朗,黃泉心裏被他的笑容弄得亂糟糟的,也搞不清是什麽原委,隻好哼了一聲,翻個身背對元烈,眼不見為淨。


    有什麽事值得笑這麽開心的?以為他不知道他每晚都溜出去堆泥人麽?


    把自己的心煩意亂歸咎元烈,黃泉暗中一撇嘴,著實瞧不起那單純到近乎蠢的元烈。他不過順口說了一句,元烈居然如奉綸音,真的堆上了,實在傻得可以……


    兩個人各想各的心事,屋裏靜靜地,隻聞輕悠呼吸。元烈瞧著黃泉起伏背影,輕輕搖了搖他肩頭。


    “做什麽?”黃泉不悅地挑起眉,但還是轉過了身。


    “不要背對著我。”


    “……隨你。”掩唇打了個嗬欠,黃泉也就由得元烈將他圈入懷中。正想假寐一會,元烈溫熱的鼻息漸近,噴在他臉上,癢癢的。


    “黃泉。我可不可以親一下你?”近在眼前的豔色**叫元烈心猿意馬。邊等回答,邊已試探著輕輕吻起黃泉柔軟優美的嘴角。


    黃泉再一次蹙眉,懷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對這傻小子好過頭了,以致他得寸進尺?麵上卻依然漠然,瞪著元烈情欲暗湧的眸子,半晌,不置可否地闔起了眼簾。算了,就讓這小子先快活幾天,反正以後有的是機會好好折磨他。


    得到了默許,元烈眉開眼笑,細細吻過他唇上每一分肌膚,又親了親他挺秀的鼻尖,才心滿意足地貼著黃泉的臉入睡。剛閉上眼睛,又突似想到了什麽,搖醒已漸入夢鄉的黃泉:“對了,我一直都忘記問你,你把沈滄海關到哪裏去了?”自上懸崖之後,他就沒再見過那清柔宜人的男子,好生牽掛。


    “那個瘸子,用得著關麽?”黃泉被他幾次三番相擾,也沒了睡意,索性坐起身來,望望一臉擔憂的元烈,輕飄飄道:“有水千山在照料他的生活起居,你就不用替他操心了。”


    元烈放下心,卻不解地道:“你打算怎麽處置他?其實他跟你又無怨無仇的,你又何必千裏迢迢地把他也帶了回來?”搖了搖黃泉的手求情:“你別再去為難他了,不如派人送他回姑蘇可好?”見黃泉臉色冷峻,急忙加了一句:“你是怕他今後會找你報殺父之仇?他隻不過是個殘疾之人,將來也威脅不到你的。”


    黃泉露出熟悉的冷笑:“我既然挑上劍廬,還怕一個瘸子?他有本事,盡管衝我來就是。”


    知道自己說錯了話,元烈臉一紅,訥訥無言。


    黃泉見他窘態,若換作從前勢必又要乘機大大嘲笑一番,但此刻隻揚了揚眉,轉口道:“我若不抓他回來,那沈日暖未必會去討救兵。再說,這沈滄海雖是不良於行,卻有一雙巧手,當日那暗器做得倒也精巧。”對那日險情記憶猶新,語氣不知不覺凝重起來。


    “那是他設計出稿,叫人按圖打造,不是他自己做的。”元烈糾正道。


    “那就更不能小看他了。”黃泉雙眉益發挑高:“這麽個聰明人留他在姑蘇虛度時日,豈不浪費?所以我就替他找了個該去的地方,嗬——”長笑一聲,陡然提高嗓子:“水千山,有何事稟告?”


    “主人,雍夜王到了。”水千山的聲音隔著緊閉的房門,仍是恭敬異常。


    “果然來得好快。”


    黃泉泛起一個元烈從沒見過的溫和微笑,下榻打開了門。水千山正屈膝跪著,門拉開的一瞬間,他飛快瞥了眼榻上元烈,眼角煞氣更濃,但一閃即逝,又恢複了低眉順目。


    元烈絲毫沒留意到水千山的眼神,他跳下錦榻,目光全然被水千山身後的人吸引了過去。


    很高的一個男人,手長腳長,頭發更長。元烈沒見過男人留那麽長的頭發,幾乎快拖到了腳跟,像墨黑的絲帶在風裏飄動,明明是白天,元烈卻覺得一股陰森幽詭的氣氛從男人四周不住向外擴散。


    男人的臉是和頭發截然相反的白,白得找不到半分血色。五官出奇的精致,元烈本已以為黃泉當屬世間最美的男人,但眼前的男人卻比黃泉更勝十倍。隻是那挑不出瑕疵的容貌配上雪白的膚色,美到叫人發寒恐懼——因為那根本不似一個普通人類能擁有的美貌。


    覺察到元烈震駭的眼光,男人突然瞧了他一眼,元烈對他友善一笑,但笑容頃刻凍住。


    好詭譎的一對眼睛!陽光下,男人的瞳孔竟然流動著兩種不同的色澤。左眼玄青,右眼絢紫。


    元烈張大的嘴巴就此再也合不攏。


    男人笑了,如冰花裂雪,隱隱殺氣隨之騰起,黑發飛揚。


    “伏離,你傳書邀我來這裏,就是要我見這個人?”男人的聲線也似冰棱,指了指元烈,朝黃泉搖頭:“他不在我的命數中。”


    “不是他。”黃泉笑著拉過滿頭霧水的元烈,像展示物品般地抬高他的臉:“不過也好,既然你已經來了,就替他看看將來吧,嗬嗬……”


    男人紫青雙瞳不看元烈,反望黃泉:“命輪天定,你知道我不會妄破天機的。”


    “雍夜王,你總是這麽小氣啊。虧你我還是認識十幾年的朋友。嗬,算了,不跟你開玩笑了。”黃泉似真似假地埋怨,放開元烈,轉頭吩咐水千山:“去帶他過來。”


    水千山應聲快步走去那一排連綿石屋中,片刻便推著部輪椅回來,椅上赫然坐著元烈數日未見的沈滄海。


    黃泉一擺手:“雍夜王,這個才是我信中所說,要送給你的人。”


    “什麽?!”


    元烈和沈滄海都吃了一驚,盯住黃泉。元烈更是沉不住氣,叫道:“他好端端的一個人,有手有腳,怎能隨便送來送去?”尤其那個雍夜王如此詭異可怖,怎可讓他帶走沈滄海?


    雍夜王妖異的眼光飛快在沈滄海身上一掠而過,蹙眉:“他真有你說得那麽厲害?我可不想帶個庸才回去教笨了族人子弟。何況他還是個腿腳不便之人。”


    “那你盡可放心。”黃泉微笑:“這位沈公子是姑蘇出名的才子,自幼便有神童之稱,一覽十行過目不忘。髫齡已在鄉試中一舉奪魁,十七歲就中了榜眼,如果不是腿有殘疾,早被皇帝欽點狀元招去做駙馬了。”


    元烈驚佩之極,不由連看沈滄海幾眼,那清柔男子卻麵色平淡,仿佛黃泉說得是旁人的事。


    雍夜王哦了一聲:“聽來是有些文采,伏離,你倒也打聽得清楚。”


    黃泉嫵媚的眼波一轉,笑道:“既然你要我替你雍夜族人物色個飽讀詩書的中原文人做先生,我總不能隨便抓個腐儒來濫竽充數吧。這沈公子才高八鬥,更妙的是行走不良,你根本就不必擔心他像你先前抓回的那幾個書生私自逃跑。”


    雍夜王點了下頭,顯是認同了黃泉所言。黃泉將輪椅推至他跟前:“人就交給你了。你可要對他客氣一些,嗬嗬……”


    “隻要他乖乖定下心,就是我族人上賓,我何必去為難一個讀書人?”雍夜王淡淡言辭間,不著痕跡地流露著一股傲氣,卻又半點沒讓人覺得不自在,似乎他天生就該如此驕傲。修長的手臂一伸,將默默無言的沈滄海抱離輪椅。


    “喂,你不能帶他走,他又沒說肯跟你走。”元烈見他要走,一急,衝上去就去抓他胳膊。


    手指剛觸到一點衣衫,雍夜王黑發飛旋,“呼”地轉身麵對元烈。紫青雙瞳微微一縮,妖光大盛:“放手!”


    比針尖更鋒利的目光似有實體般一直紮進元烈皮膚、骨骼……指尖猛然一震,如遭電擊,他連退兩步,半邊身都麻痹了,駭然望著那絕美詭異的男子,說不出話來。


    雍夜王卻已側過雪白的臉,朝黃泉略一頷首示意,抱著沈滄海下山。他身影奇快,眨眼間便消逝雲霧深處。元烈這才反應過來,要追已來不及,一跺腳:“黃泉,你怎麽可以替沈滄海隨意安排來去?他是個大活人,有自己想法的啊……你憑什麽自做主張?”


    “你聽到他說不願意去了麽?”黃泉斜睨指手劃腳的元烈,見他氣得臉紅脖子粗,反而笑了起來:“雍夜王最崇尚中原文化,那瘸子到了他族內,人人敬他為師,又有什麽不好?那雍夜王從來最憎與他人碰觸,你隻不過碰到他衣物,就被他妖瞳震開,那還是他看在我的麵上,已經對你留了情。但他卻毫不猶豫地抱起那瘸子就走,你可想他對姓沈的何等看重。”


    “可是——”


    “不用可是了。”不耐煩地截斷元烈抗議,黃泉一攤雙手:“反正人也已走了,你還爭些什麽?”突然之間極不樂意看到元烈處處維護沈滄海,一陣莫名酸意從胃底翻起,臉色漸沉。


    盡管並不能苟同黃泉的做法,但見他拉長了臉,元烈再大的火氣也發不出來了,歎著氣走近,從背後抱住他,悶悶地道:“我也不知道你這麽做對沈滄海好還是不好,可你把人送走了,到時沈日暖來跟你要人,你拿什麽還給他?你這不是替自己找麻煩麽?”


    這傻小子倒是對他關心得緊。黃泉心裏一暖,卻依然板著臉:“我還怕他不成?哼哼,他敢在我麵前撒野,就別想回去。”回頭一望元烈,冷冷道:“就算東丹天極也不例外。”


    “……你就非要跟我兄長兵戎相見嗎?”


    元烈沮喪地將頭靠在黃泉肩頭,嗅著他的體香,一絲一縷淡淡滲進腦海心田,清清涼涼帶著水香,卻始終彌漫著形容不出的哀傷……


    “你究竟為什麽那樣恨他?”


    這一次,黃泉意外地沒有勃然大怒,沉默良久,肩頭輕輕一晃掙開了元烈懷抱,又坐上了懸崖西側的那方岩石,眺望遠處天地朦朧。


    黃泉又不開心了……元烈怔怔看著,陡然一個滿懷恨意的聲音在耳後響起:“你又為什麽非要挑主人的傷疤?”


    水千山不知何時走到元烈身後,目光怨毒。元烈正想追問,卻聽黃泉喟歎一聲,在石畔草叢中摘了兩片草葉,放在唇邊慢慢吹著


    熟悉的哀怨曲調被山頂的風攜帶,飛遍了蒼穹雲海。


    一聲又一聲地,黃泉周而複始重複著那單調又淒涼的曲子。不自禁地,元烈跟著輕輕哼唱起來。


    曲聲頓止,黃泉轉望元烈,沒有說話。


    元烈笑了笑,跳上岩石:“我不是故意要打斷你的,一下子忍不住啦。”


    淬亮雙眸帶著審視意味在元烈麵上逡巡一圈,黃泉才收回視線,凝望手裏草葉,麵無表情地道:“你知不知道,十六年前我在禦花園獨自吹這曲子時,東丹天極見到我,說的第一句話就跟你剛才說的一樣。”


    “什麽?”元烈動容,原來兄長同黃泉十餘年前就已相識?


    黃泉微微仰起頭,目光追逐著天心流雲,聲音如在夢中恍惚:“那一天,本是我母後的忌日。我剛剛懂事的時候,母後就病死了,父王雖然很疼我,可他每天都有處理不完的國事,一年我也見不到他幾麵。身邊的宮女內侍,要麽對我怕得要命,要麽就隻懂得討好奉承,一個真心的朋友都沒有。”猛地抓住元烈:“你嚐過那種寂寞的滋味麽?明明有大群人圍在你身邊,可你卻像一個人在曠野裏孤獨?”


    “我,這……”元烈囁嚅,父母雖說早亡,但兄嫂對他關愛倍至,就連家仆也十分疼愛這小少爺。他又生性開朗,最多玩伴,比尋常人家孩子還快活三分。摸著黃泉手安慰道:“那你沒有兄弟姐妹嗎?”


    水千山死盯著元烈的手,像要用眼睛將它割下來,嘴唇咬了又咬,驀然一扭頭,不吭聲地走了。


    “……有,一個妹妹和兩個弟弟,都是父王其他的妃子所出。最小的那個弟弟出生沒滿月就死了。剩下的兩人,隻知道敬我怕我,哪有你兄長對你那麽好?”黃泉一哂,從元烈臉上又看到天上,閉目不再言語。


    他不出聲,元烈也不知接下去該說什麽好,一根根捏過他纖長的手指,顧左右而言他:“對了,你先前說什麽母後,父王,你……”忽地憶起那日黃泉遙望射月國的異樣行徑,若有所悟。


    “……射月王就是我父親。”


    黃泉仍沒有張開眸子,平靜無起伏地聲音緩緩道:“我本來,是叫伏離。伏羲的伏,離別的離。”


    一仰頸項,回憶如潮水淹沒了一切……


    “……你是誰?又怎麽溜進宮來的?”放下葉子,伏離看著突然從樹頂躍落,或者說是跌落更確切些,打斷他思念亡母的不速之客,那是個從沒見過的英俊青年,穿的是伏離聽太傅說過的中原服飾。


    青年手裏還提著劍,血珠滴滴答答地順著劍槽灑在草地上。一定剛剛才殺了人,而且他自己也受了傷。伏離很肯定,因為青年的胸口紅了大片,血仍在不停向外冒。


    這個人,大概是刺客吧!沒等伏離開口喚人,一大幫侍衛已從四麵八方蜂擁而上,三兩下就把重傷的青年打翻,捆了個結實。侍衛首領才走過來,對伏離恭敬地行了個跪禮:“小人無能,讓這盜賊跑到花園,叫大王子受驚了。”


    是賊!伏離有點出乎意料:“他偷什麽了?”


    “小人不知道,不過他把丹房翻得一塌糊塗,想必是來偷藥的。”


    恩了聲,伏離不再多問,看侍衛拖了青年離開,暗叫可惜。這麽個氣宇軒昂的人,怎麽偏偏作賊?微帶惋惜地又瞧了一眼,卻正對上青年眼睛——


    那雙眼睛炯炯有神,一點也不像命懸人手的人,看見伏離望來,更張了一張,燃起灼熱。青年輕輕哼著剛才伏離吹過的曲調,在伏離的驚異中一笑,唇紅齒白。


    “我不是故意要打斷你的,一下子忍不住啦。”


    “大膽,敢對大王子如此無禮說話!”侍衛首領踢了他一腳,拖起他頭發就走。青年接連咳了幾口血,突又回過頭,衝著伏離笑了笑。


    “我叫東丹天極,你,你呢?唔……”又一拳打中心口,他英俊的臉扭曲起來。熾熱的目光仍盯注伏離,定定的,卻似鉤子一樣釣住了伏離……


    “……我叫伏離。伏羲的伏,離別的離。”


    伏離對著青年越來越模糊的身影,小聲地道。


    一直到什麽也看不見了,伏離才走回自己寢宮,然而東丹天極臨行前那個笑容已經深深鐫刻腦海,磨滅不去。


    十六年孤獨冷寂的生命裏仿佛出現了一絲亮色,無名的騷動讓伏離接連數日都輾轉難眠,想見東丹天極的衝動一刻強烈過一刻,耳邊聽的、眼前見的竟全是那蠱惑人心的音容笑貌。


    一個悶熱的夜晚,他終於叫來了侍衛首領,盤坐床頭,慢慢喝著冰鎮蓮子羹,似乎漫不經心地問起那天的盜賊。


    侍衛首領不疑有他,據實稟告:“賊人已收押進天牢,隻等大王發落。”


    “父王日理萬機,哪有時間去理會個小小蟊賊?……就交給我吧。”伏離露出一個少見的微笑。


    於是片刻後,東丹天極就站在了伏離的寢宮裏。宮人當然不能讓個汙穢囚徒髒了大王子的住所,所以十分小心地將他全身清洗得幹幹淨淨,還換了件雪白的衣裳,襯著尚有些濕漉漉的黑發,伏離覺得這真是他所見過最好看的男人。


    像看到熟絡朋友,東丹天極又笑了,這一次,伏離注意到青年笑的時候總喜歡微微眯起眼……


    “在看什麽?我的大王子。為什麽要放我出來?”


    青年突然湊近大床,用曖昧的語調在伏離耳邊問。被帶進寢宮時他手腳都上了鐐銬,但伏離堅持叫侍衛除了去,甚至滿殿宮人也被趕了下去。大大方方地捧起伏離柔亮長發一嗅:“好香……”


    伏離明媚的眼波仍未離開青年的臉,而下一刻,濕熱的嘴唇輕輕落在他後頸。伏離周身一顫:“放肆!”聲音卻又輕又抖,藏不住未知的興奮:“你不是想知道我的名字麽?我現在告訴你,我叫伏離。伏羲的伏,離別……的……離……啊,唔……”


    而後所有的一切已不言而喻。


    東丹天極低低的笑聲順著他的頸線一路往下,用牙齒咬開他衣帶……


    ……狠狠一抓,黃泉塗著鮮紅丹蔻的指甲在元烈手背拉出幾道血痕,緊闔的眼簾顫抖著,在鼻側投落一片戰栗陰影。然而元烈的手抖得比他更厲害,無法形容的鬱悶和嫉妒攪得胃都疼了。


    其實早就覺察黃泉與兄長之間必有不可向外人道的秘密,以致他每每提及兄長,平素看似冷酷的黃泉就幾近失控,可沒料到竟是這種糾葛……嫉火蓋過了震驚,他握緊黃泉手腕:“那,那後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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