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雲幫他挑了兩件簡單的t恤和兩條配套的棉布短褲，還有幾雙襪子，又給他買了雙運動涼鞋，總共花了不到兩百塊錢，夠他穿一個夏天了。從店裏出來的時候，何雲問他還想不想要什麽，沈庭本來想問能不能給他買本不是填色不是動物的圖畫本，但是想起剛剛何雲付錢時候的樣子，他把話又吞了下去，搖搖頭說：“沒有了。”從集市出去的時候經過一家女裝店，裏麵掛著的衣服在這個小鎮上算是非常時髦的，所以經常能夠看到裏麵圍著很多人在試衣服，可見生意是真的不錯。何雲拉著沈庭經過的時候，看著店門腳步頓了頓，很快又走了過去，但是沈庭還是察覺到了。何雲長得很漂亮，是那種很溫柔嫻靜的漂亮，小時候的沈庭不知道，長大了以後再看到何雲的照片，他就能理解這種漂亮是會讓男人犯下錯誤的。但是由於生活的拮據，何雲並不常打扮，不打扮不代表不喜歡打扮，沈庭常常看到她在家擺弄自己一頭烏黑柔順的長發，但是擺弄完又會拆開，最後綁成最普通的樣子去上班。買完衣服回到家，何雲的午覺也睡不成了，她要和外婆一起把家裏收拾一番，收拾完後就要準備晚飯，然後晚上還要洗三個人洗澡換下來的衣服，等把這些都幹完也就該睡覺了，因為明天還要早起上班。何雲打掃房間的時候，沈庭沒辦法畫畫，便說道：“我想出去玩。”何雲正在拖地，看也沒看他，“去吧，注意安全，早點回來。”“知道了。”沈庭揣上他的畫本出了門。他去了隔壁。隔壁院門開著，李叔正在院子裏蹲著擇菜，看見他笑著說道：“佑佑都兩天沒來了，去哪裏玩了？”沈庭搖搖頭，“沒去哪裏玩，在家學習。”他沒好意思說自己在家學畫畫，怕李叔笑話他。“這麽認真啊。”李叔說完，指了指槐樹下的人，說，“去陪哥哥說話吧，晚上在叔叔家吃飯。”沈庭沒說好，也沒說不好，因為他的注意力已經全被少年給吸引了過去。少年今天穿了一件純白色的襯衫，他站在槐樹下，仰頭“看”著頭頂的枝葉，夕陽透過層層密葉灑在他的身上，將他挺拔俊秀的身姿渲染出令人目眩的金黃輪廓，可如此美麗的景色，卻因少年眼睛上覆著的白紗而變得無比悲傷。沈庭眨眨酸澀的眼睛，他張了張嘴，想說句什麽，但是剛要開口，喉口卻泛起陣陣的酸來，最後隻叫了一聲：“哥哥。”第108章 年少相識（5）沈庭沒有哥哥，不止沒有哥哥，他也沒有爸爸。他在很小的時候問過外婆，為什麽別的小朋友都有爸爸，他卻沒有，外婆告訴他，這個世界上很多人有爸爸，也有很多人沒有爸爸，就像別人沒有外婆，他卻有一樣，這是很正常的事情，因為每個人擁有的東西都不一樣。外婆讓他不要去問媽媽，因為媽媽也沒有爸爸，如果他問了，媽媽也會傷心的。沈庭記住了外婆的話，從小到大都沒有去問過媽媽關於爸爸的問題。對沈庭來說，哥哥也許和爸爸的含義是一樣的，有的人有，有的人沒有，可是現在，他想有。“哥哥。”他輕輕叫了一聲，聲音軟軟糯糯，小心翼翼。少年的臉輕輕轉動了一下，“看”向了他的方向，沈庭抿了抿唇，仿佛能夠感受到少年的目光，竟然有些不敢直視他。少年“看”了他一會兒，竟然“嗯”了一聲，轉身要往屋裏走去，沈庭連忙跑過去，伸出手來想攙扶他，但是想起那次飯桌上的經曆，他又收回了手，跟在他身後說：“你去哪？”少年顯然已經對這個院落的構造十分熟悉，他熟練地走回屋裏，坐到了沙發上，說：“我休息一會兒，你別吵我。”說著，他用手在沙發上四處摸索了一下，摸到一個抱枕，他把抱枕放在沙發的一頭，慢慢地躺上去，他的頭枕在抱枕上，腳脫了拖鞋彎曲著放在沙發上，最後閉上眼睛，就這麽睡了。沈庭還沉浸在少年終於和他說話了的興奮中，看到少年要睡覺，他就坐在沙發旁邊的地上，托著腮看著他。沈庭平時並不是一個能坐得住的人，學校老師曾經還給過他一個“活潑好動”的評語，但是這個毛病在遇到少年之後就不藥而愈了，現如今，在這座院子裏，在少年身旁，他能坐一天都不帶厭煩的。李叔端著擇完的菜進來的時候，少年已經睡著了，李叔把菜放到廚房，轉身去房間裏拿了一條薄薄的毯子出來蓋在少年的肚子上，之後便又回到廚房開始準備晚餐。沈庭坐在少年身邊，他的眼睛始終沒有離開過少年分毫，也許是盯得太久盯累了，沒過一會兒，他也靠在沙發邊上睡著了。等再醒過來的時候，沈庭發現自己竟然睡在人家的沙發上，身上蓋著人家的毯子，而外麵的天已經黑透了，屋裏亮著燈，李叔和少年正坐在沙發上看電視，電視聲音調得很小，似乎是怕吵到他。沈庭連忙坐起來，有些緊張地問道：“李叔，我怎麽會睡在這裏？現在幾點了？”李叔笑著安撫他：“是我抱你上去的，你別緊張，我已經去你家和你家裏人說過了，你在我家玩，會晚點回去，她們不會罵你的。”沈庭當然不是怕被罵，他隻是覺得，這麽晚了還在人家家裏睡覺實在是一件很不禮貌的事情。李叔顯然不在意，他站起來，對沈庭說：“我們吃過了，給你留了菜在廚房，我去給你溫一下。”“不用了不用了，我回家吃。”沈庭連忙邊擺手，邊從沙發上站起來，哪想到睡覺的時候把腿睡麻了，站起來的時候一個不小心，竟然直直地跪了下去。“哎喲！”李叔被他嚇了一跳，眼見不對連忙衝過來拉住他，才沒讓他跪在地上，“快坐下，急什麽，我都和你家裏人說好了你在我這兒吃飯，你現在回去家裏都沒你的飯了。”李叔把他安頓在沙發上，轉身往廚房走去，“很快就好，別想著溜啊，不然以後都別來我家了。”那哪行！這不是要他的命嘛！沈庭慫了，乖乖地坐在原地等李叔把飯端過來。廚房裏很快響起打燃氣灶和油煙機的聲音，沈庭看著一直坐在那兒“看”電視的少年，湊過去說道：“哥哥，你今天和我說話了。”少年說：“嗯。”沈庭這時想起了他今天來的目的，連忙四處看了一下，看到茶幾上他帶來的那本畫本，便拿過來，問道：“哥哥，你知道小狗是怎麽畫的嗎？”他的話題轉得太快，少年有些怔然，淡淡道：“怎麽畫的？”沈庭把畫本翻開到其中一頁，握住少年的手，說：“來，我教你。”少年的手和他的人一樣，修長纖細，微微有些涼，沈庭碰到他的時候，他瑟縮了一下，但並沒有掙開，沈庭鬆了口氣，把他的手放在畫本上，然後改握住他的食指，讓他的食指指尖沿著畫本上的小狗輪廓慢慢地描摹。沈庭畫得很慢，仿佛要讓他畫一遍就能記住一樣，邊畫邊解釋：“這裏是小狗的耳朵，這裏是身體，這裏是它的腳……”李叔從廚房裏出來的時候，看到這一幕，欣慰地笑了起來，他想他是對的，少爺該交那麽一兩個好朋友，這樣才不會一直把自己封閉起來，今後的日子也不會太難過。沈庭在這兒吃完飯才回去的，臨走前，他對少年說：“哥哥，我明天還來好不好？”少年淡淡回道：“嗯。”沈庭說：“那我還來教你畫畫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