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人承麵無表情地與他對視,“我生氣了嗎?”沈庭說:“生氣了,我能感覺出來,你高興我也能感覺出來。今天的事情我可以解釋。”邵人承沒說話,沈庭於是把手臂交疊放在他的腿上,臉枕上去,用很慢的語速說道:“其實是一個有點爛俗的故事。我很早就知道自己喜歡男人,大學的時候也有不少人看出來,嚴樟就是其中一個。大一下半年,我在一家西餐店裏打工,有一次我被一個老外騷擾,正好被過來吃飯的嚴樟看到了,他就幫我解了圍。我挺感激他的,請他吃了幾次飯,把他當朋友,但是沒過多久,他就開始對我動手動腳,有時候是言語騷擾,而且每一次都在我工作的時候,他知道這個時候我沒辦法反抗他。”“有一次交班的時候,我在更衣室裏換衣服,他又來了,我同事都知道他是我朋友,便放他進了更衣室,他又一次對我進行言語和身體的雙重騷擾,這次我忍不可忍,揍了他。同事聽見動靜跑進來問怎麽回事,他指著我,說我性騷擾他,說我想扒他衣服,他不同意我就打他。”“當時好幾個同事都堵在門口看熱鬧,經理也來了,我解釋了,可是很蒼白,畢竟我確實打了人,而且下手很重,他身上的衣服被他自己扯得亂七八糟,手臂上還有抓痕,那些都是我在反抗的時候弄出來的,卻成了我猥褻他的證據,他聲嘶力竭地控訴我,把我猥褻他的過程都說得繪聲繪色。”“我很震驚,也很無奈,我的無奈和他的控訴形成鮮明對比,讓我看上去更像一個犯罪者。我想報警,可是經理不讓,說會影響到餐廳的生意,讓我們私下解決,但是餐廳不會再繼續用我,也不會給我發當月工資,讓我收拾東西立刻就走。後來我就走了,工作丟了,我沒有覺得很難過,讓我受不了的是我遭受的這份恥辱,我咽不下這口氣,出去後就把他狠狠地揍了一頓。後來沒過多久他就出國了,直到前段日子回來,在一場同學會上再次遇到。”故事到這裏算是講完了,不太狗血,但的確爛俗,總結下來就是一個道貌岸然的衣冠禽獸敢做不敢當的故事,不止敢做不敢當,還特別不要臉,要不然誰做了那種事之後還有臉回來糾纏?沈庭話音落下,氣氛安靜下來,他靠在邵人承腿上,有些疲憊地閉上了眼睛,突然頭上被什麽東西蓋住,溫溫熱熱的,是邵人承的手。沈庭沒有睜開眼睛,他聽見邵人承問他:“他碰過你哪裏?”第124章 你男人報複心真重碰過哪裏?事情過了這麽多年,說實話沈庭早就不記得當時的細節了,隻能說道:“忘了。”覆在他頭上的手突然用了些力氣,壓得他幾乎抬不起頭來,“這次呢?還有上次?”上次?沈庭猛地想起來,嚴樟咬在他鎖骨上那次,邵人承也是記得的。“抱我,咬我,抓我手臂,我反抗了。”他抓住邵人承的手,抬起頭來,看著邵人承一臉真誠道,他不希望邵人承誤會。邵人承的臉色很不好看,漆黑的雙眼中醞釀著沉黑的風暴,仿佛要把他吞噬,沈庭的喉結不安地滑動一下,捧起他的手放到嘴邊親了一口,說:“都過去了,別生氣了好嗎?”他這句話說得很真誠,同時也很虛,設身處地地想一下,如果有人當年猥褻過邵人承,這麽多年還一直惦記著他,重遇後還想要騷擾他,那殺了那人的心他都有了。“我不會放過他,”邵人承沉聲道,“他必須為他當年做的事情付出代價。”沈庭沒有說話,這種時候他不會勸他,“好,隻要你別出事,隨你怎麽做。”沈庭是真的覺得餓了,但他不想再自己動手,於是拿起地上的手機打算點份外賣。手機還關著機,他按下開機鍵,剛打開,一下子湧進來好幾十個未接來電,他用腳指頭想都知道是誰打來的,看都沒看,直接把號碼拖進了黑名單。點完外賣,沈庭把廚房收拾幹淨,然後拉著邵人承去洗澡,等洗完澡出來,外賣到了,於是他便一個坐在餐廳裏填飽了肚子,才回到臥室洗澡。第二天上午,沈庭接到一個陌生號碼,他一接起就聽到了嚴樟的聲音,便一句話沒說直接就把電話掛了,接著把黑名單改成了白名單,隻接認識的人的電話,其餘的一律屏蔽。做完這一切,他給安南打電話,說:“昨晚對不起,但我真的不喜歡那個人,以後他要是再叫我們吃飯,我就不去了。”安南這時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沈庭真的非常非常討厭嚴樟,但是為什麽呢?他始終想不通。大學裏的那段經曆,因為發生在校外,沈庭的朋友和同學們都不知道,安南當然也是不知道的,即使到了現在,沈庭還是沒打算告訴他。他隻說:“總之我以後不想再看到他,他要是找你問起我,你就說不知道。”安南歎了口氣,說:“知道了,你放心吧。”接下來兩天,沒有陌生人給他打電話,沈庭覺得清靜了不少。又過了兩天,安南給他來電話,告訴他一個消息:“嚴樟因為性騷擾被公安局拘留了。”沈庭幾乎在聽到這個消息的一瞬間就知道是邵人承的傑作,但他還是問道:“性騷擾?騷擾誰?”安南說:“一個男大學生。”沈庭說:“騷擾男人構成犯罪嗎?法律上怎麽定義的?”安南說:“我國法律上暫時還沒有定義,但是警方通過調查,發現他在國外上學的時候曾經因為性騷擾自己的男同學被刑拘過很長一段時間,現在這件事已經在好幾個短視頻網傳開了,我們班級群裏都炸鍋了。”沈庭輕輕地笑了一下,“居然還有這一出。”安南這時說:“庭庭,你一直不喜歡他,是不是知道他……”“是啊,我在上大學的時候就知道了,”沈庭說,“因為我也是受害者。”安南那邊沒有了聲音,過了好一會兒,他才嘖了一下,咒罵道:“該死!對不起啊,我是真的不知道,我要早知道他是這種人,我第一個不放過他!”“算了,都過去了,”沈庭說,“天網恢恢疏而不漏,他現在不是受到懲罰了嗎?”安南問他:“這件事你家邵人承知道嗎?”沈庭說:“知道,不然你以為嚴樟是怎麽被抓的。”“怪不得。”安南說。“怪不得什麽?”“怪不得他被抓到的時候,渾身上下被人打到沒一塊好皮,聽說右手都被人揍折了。”安南嘖嘖兩聲,“你男人報複心真重啊。”沈庭輕聲斥他:“別胡說。”安南說:“所以天網再恢恢還是不如有錢有勢來得實際,還能連帶著報複都沒人追究。”沈庭笑了一下,之後兩人又說了些別的,便結束了通話。晚上沈庭回家的時候,這件事已經發酵到連微博熱門上都有報道,原因是嚴樟的父母都是做生意的,他們手裏有些產業,也關係著一些人的生計。沈庭不知道邵人承是怎麽辦到的,他鼓動嚴家公司的幾位核心部門員工主動站出來說出嚴父在管理公司時做出的一些見不得光的勾當,其中包括偷稅漏稅、欠發員工工資等,如此一來,不止大批量員工想要跳槽,合作夥伴們也紛紛提出終止合作。嚴家在當地有些名氣,所以這事情一出,連帶著家族醜聞都被連根拔了起來。當然,最讓人不齒的還是嚴家獨子曾經多次性騷擾男性的案件。兩者相一結合,嚴家幾乎要被罵進下水道裏。沈庭回到家,開門進去的時候便看到邵人承正坐在陽台的落地窗邊打電話,窗簾半掩著,能看到外麵的燈光。他走到邵人承身邊,從後麵抱住邵人承的脖子,把臉放在他的肩膀上。邵人承的手機仍然貼在耳邊,卻轉過頭來湊到他眼睛上親了一下。沈庭聽到他說:“繼續吧,我要他在裏麵多待幾年。”電話那頭的人聲音不大,但還是能被沈庭聽到,“好的,請放心吧,先生。”之後那邊人先掛了電話,邵人承把手機從耳邊挪開,放到上衣口袋裏,轉頭問沈庭:“看到了嗎?”沈庭點頭,用力在他臉上親了一下,說:“看到了,很精彩。”邵人承抓住他的手臂,把他拉到自己的腿上坐著,摟著他的腰,把臉埋進他脖子裏蹭了一會兒,說:“我要讓他坐牢,最好是坐一輩子,但是很可惜,我還沒有這個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