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喜歡嗎?」賀氏笑點她微啟的朱唇。


    尹摯趕忙合上嘴,瞧著麵前三進的院子,撇開明堂引水鑿成的池子,最教她驚訝的是這院子的二進房是做成樓台,飛簷銜廊,曲繞相接,至於其間的雕梁畫棟、富麗堂皇都別提,這建材分明是紫檀!


    連皇宮裏都少見的紫檀,在這裏竟奢侈得連廊板都用上,這要是堆在不識貨的人麵前,就是一堆木材,可在她這個經手上百種商品的老手麵前,堆的可是數不清的黃金,確確實實是南方隱而不宣的奢華呀。


    快步進了屋內,擺設雅致,就像尋常姑娘的閨房,可仔細打量博古架上的擺飾品,看看牆上掛的寶物,就知道她這是踏進金窩裏了。


    海外的琉璃燈、名家的桐木琴和西域的百花氈毯……這裏頭五花八門的寶貝,隨便一樣都值千金,她簡直不敢相信為了討好娘,他能做到這地步,而且那叔分明很想搭上她這條線,完全打中她的心。


    漕運、海運……她多想要完完全全地納入手中呀!


    如此不僅不負聖望,也能滿足她不被局限於京城的格局。


    「瞧你一雙眼都亮晶晶的,又在想什麽了?」賀氏輕點著她飽滿的額。


    當初在尹府,她就手把手地教她管帳,她這個女兒管帳一把罩,竟然還摸索出生財之道,拿了尹府的家底買了幾座莊子,種的不是米糧而是桑樹,養的不是雞鴨而是蠶,眼光獨到得教她這個當娘的都歎為觀止。


    她隻知道她這個女兒打從她爹去世後,常到她祖父的書房走動,讓她挖出不少古籍,她自個兒鑽研,低價買了織造廠,將蠶絲織成無人能仿的流光綾,一匹布料就能叫價數百兩,甚至有錢也買不到。


    最後就連胭脂水粉、香料玉鋪都摻上一腳,區區兩年光景,就能年年替尹府賺進萬金,引起皇上注目。誰知道她這女兒特別膽肥,竟敢跟皇上談生意,就隻為了要皇上行個方便,讓她將分號開到南方,願親手奉上三成利,而且還能替皇上分憂解勞,查六部的帳。


    有誰想得到,這是個當年才十三歲的小姑娘所為?


    她的女兒不但是皇上的小金庫,更是皇上的總帳房,每年的歲入歲出,幾乎都經她的手仔細點算過,這三年來替皇上的國庫豐厚了不少。


    因此,她才能放心女兒一個人待在京裏,畢竟有皇上這座靠山,京裏的貴女隻要家裏教得好,都知道該與她為友。


    尹摯嘿嘿笑著,取下博古架上的琉璃燈把玩。「娘,這些可都是海外之物,那叔就這般大氣地擺在我的院子裏,他這不是在跟我招手嗎?」


    前朝禁海運,皇上推翻暴政登基後也沒解除,所以這些海上交易全都是不合法的,要是被官船逮著了,那可不是鬧著玩的。


    可那叔把東西這般大剌剌地放著,不也是知曉她是皇上身邊的人,盼著她在皇上麵前美言幾句?巧的是,她前兩個月才跟皇上提了海運一事。


    唉,有時她都想問娘,她到底是不是那叔的女兒,要不她怎會滿腦子想著如何賺錢?


    【第二章 見誰就是不見你】


    正午,賀氏在團圓閣裏擺膳,和尹摯香香地吃了一頓飯,再要尹摯到房裏歇一會,待尹摯睡醒時,她帶來的箱籠都已經放妥。


    「郡主,夫人說了,你要是醒了可以先到後頭的園子裏走走,等開宴時再差人說一聲。」多靜手上的活兒也沒停下,將箱籠裏常用的物品取出,忙碌地在房裏走來走去。


    尹摯懶懶躺回床上,雖然已經不困了,卻懶得動,她想應該是一路舟車勞頓才會這麽累。


    打從晁大人上回出言傷了郡主後,郡主整個人都懨懨的,多靜也不催促,自顧自地道:「郡主,約兩刻鍾前,那家二房的姑娘想拜見你,奴婢以郡主尚在午歇為由讓她們走了。」


    尹摯在床上翻了兩翻,一副懶骨頭似地坐起身。「想討好我也犯不著這麽急。」


    看來那家二房的姑娘腦袋不怎麽精明,恐怕連其母也是蠢字輩的,要不怎會在她舟車勞頓趕到時就急著想拜見?


    有點腦袋的都該知道,她肯定累了,歇個一兩日再見麵也不遲,再者那叔都說晚上開宴給她洗塵,屆時肯定會見麵,犯得著在這當頭撞上來?


    哪來的呆子?娘在書信上怎麽不跟她說說,讓她笑一笑,解解悶多好。


    「可不是,看來二房的女眷並不省心。」多靜壓根沒客氣地道。


    「無妨,一個商家女,娘沒看在眼裏,再者還有那叔在呢。」她聽娘提過,那叔和其二弟感情甚篤,直到現在也沒分家,家裏頭真有個齟齬,想必那叔他們會先行處置,根本就不用娘親費心。


    「就是。」多靜將所有物品都歸置好了,走到床前服侍尹摯洗漱,突地想起什麽,脫口道:「對了,咱們的人說晁大人派了人在暗處盯著咱們。」


    「派了幾個?」她眉眼不抬地問。


    「兩個。」


    「丟回去。」


    多靜笑眯了眼,道:「奴婢僭越,已經讓龐定去處理了。」


    尹摯緩緩抬眼,笑得很壞。「你這個壞丫頭,明知道晁樞引是龐定以往的頂頭上司,還讓他處置,不是要讓晁樞引難看?」


    龐定以往在府軍前衛當差,後來皇上特地從裏頭挑了幾個拔尖的充當她的護衛,龐定就是其中一個,聽說跟晁樞引的交情還挺好的。


    「難看嗎?奴婢怎麽覺得……剛好而已?」氣哭她家郡主,她都還沒親自動手出氣呢,算是客氣了。


    「壞丫頭。」尹摯嘴上罵著,笑得可樂了。


    「謝郡主誇讚。」通常隻有她辦對事時,郡主才會這樣罵她的,她一律視作誇讚,收得一點都不心虛。


    主仆兩人又笑鬧了一會,見時候未到,尹摯乾脆先倚在引枕上,想著晁樞引說他前來是皇上的旨意,可明明她準備下江南訪親時,皇上什麽都沒跟她說,那就代表並非真有大事,八成是皇上知曉他將她氣得不輕,故意要他對自己低頭罷了。


    哼,他低頭,她就得憐憫他?


    別傻了,她向來就不是吃素的,他要是有本事把頭垂到地上,她會順腳踩他兩下解氣。


    隻是……當初皇上派他下江南,說要處理衛所糧庫被燒一事,這事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可是讓府軍前衛的指揮使親自處理這事,就是透著一股不尋常的味道。


    這些事該是由江南的中軍都督府處置的,皇上卻派他來,怕是有其他密令在身吧……忖著,她不禁呿了聲。關她什麽事啊,她想得這麽入迷做啥?


    她才不管他呢,再也不管。


    掌燈前,主屋那頭就派人引尹摯主仆兩人到花廳裏。待尹摯到時,瞧見那家兩房人都已入席。說來,那家子嗣也頗單薄,一張圓桌,兩房人竟然坐不滿。


    尹摯來到桌邊,照理說她是皇上賜封的郡主,那家的人都該起身行禮,但她基於她母親改嫁那家,也算是一家人,所以不怎麽在乎那些虛禮,在那韋守的指引下,理所當然地坐在她母親旁邊。


    一張圓桌,男女未分席,就是男的坐一頭,女的坐一頭,她另一側坐的是那家二房的姑娘,母親在席上給她認親,女眷不過就是那家二房太太莊氏和女兒那心梅,男方則是那家二爺那韋就和嫡子那啟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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