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刻鍾後,田氏漲紅著臉,站在地裏看著邊上的人,而第二回因為江家事被請來的裏正,顯然是有些不耐煩了。


    一早才說好的事,這江大家的就偷偷摸摸來種東西。


    「裏正,我看那邊幾嶺地也能收了,勞煩您這就替我問問。」阿喜指著上下幾處,算下來也有一畝地,「剩下那些,這兩個也都能收了。」


    轉頭阿喜又對江大樹道:「二哥,爹過世後,娘跟著大河過,當時寫好了今後留給穀子,對麽?」


    江大樹看了她一會兒,點點頭:「是。」


    阿喜這才看田氏,一字一句:「大嫂,借給你可不是你的,是要還的。」


    阿喜嫁過來半年,可從不是這樣的,更別說當著這麽多人的麵下自己臉,想惱吧,卻是無從發作,於是她惡意道:「誰知道你藏著什麽心思,穀子年紀還這麽小,你租出去得了銀子,說不準是想自己藏著,好帶回張家去!」


    英子氣紅了眼:「嫂子不會回張家去的。」


    田氏越說越得意:「不會?那天張家來人可都瞧見了,人還沒抬出去,就商量著要帶她回去,現在又要把地收回去往外租不給自家人,你說她圖什麽。」


    村子裏四處是看好戲的,阿喜年紀擺在這兒,又沒孩子,的確沒什麽信服力。


    阿喜將英子往後拉了些,目光平靜:「這麽多鄉親在,今兒我就當大家的麵說了,我張喜兒,不會回張家。」


    說完後四處安靜,阿喜看向田氏:「大嫂,你要非得種我也看不住你,不過這地裏要出了苗,娘和大河做事時欠下的銀子,就得你替我還了。」


    田氏被堵的說不出話來,這時下坡那兒傳來聲音:「阿喜,自家親戚你這是做什麽。」


    轉過身,阿喜眼中迎上來就是一張笑靨和氣的臉孔,看起來很好相處的樣子,但也就隻是看起來而已。


    來的不是別人,正是江家大哥大海,笑嗬嗬看著眾人,走到上邊後,看著阿喜道:「弟妹,娘才剛過世,大河也才剛走,自家兄弟,有什麽事等百日後再說也不遲,不要總麻煩裏正。」


    有了丈夫做後盾,田氏的底氣更足了,她是來種菜的又如何,開始說道起阿喜來:「大河走後,要不是我們幫著種這些地,你們幾個哪裏忙的過來,再說也沒欠著你們,菜都送了好幾回。」


    阿喜回想了下,的確是送了好幾回菜,不是蔫兒了的,就是種老了的自己不願意吃,讓招弟送過來。


    兩天內紛擁的記憶裏,關於這個江家大哥的有不少,半年前如何從他們那裏將地拿走,更遠一些,幾年前如何將這家分的自己既占理又占最大份額,還不用給後娘養老,更遠一些的都是張喜兒嫁到江家後聽人說的,總結下來,這江家大哥看似客氣好相處,實際上是心思最多的。


    阿喜素來懶得與人做口舌之爭,浪費時間又不實際,她越過田氏看江大海:「依大哥的意思是,還是照著以往的,地給你們種,每年給三成收成,是不是?」


    江大海歎氣:「阿喜,你現在著急說這些做什麽。」


    不肯承認?阿喜笑了:「大哥想等什麽時候呢,這地都收了,租出去也剛好,還是大哥既不肯答應,也不肯讓。」


    「阿喜你這說的是什麽話,咱們都是一家人,何必說這種兩家話,娘與大河不在了,往後許多事還得相互幫襯才行。」


    繞來繞去總是不放在重點上,阿喜知道他這是不想當眾認事情,可今天要是放過去了,往後再找裏正過來,人家就不會再幫你。


    阿喜走下田埂,高聲道:「那成,家裏屋頂漏了需要修,做事欠下的銀子還得還,不說遠的,大哥先幫我們把雜貨鋪裏欠的那四錢銀子還了,一家人是該多幫襯,大哥你說是不是。」


    江大海笑容一僵,正要說,阿喜又道:「當然了,大哥這麽幫襯,這地我也不該租,留給大哥家,一年到頭拿三成,田壟這些不去算,就那兩畝的水田,一畝地二石,能打一百五六十斤的米,至少能賣個一兩二三,兩畝地算下來,大哥是打算給我穀子,還是折成銀子?」


    田氏被阿喜這一連串的算法說的有些懵,隻抓住了後邊的重點:「什麽一兩二三,哪裏值這麽多錢!」


    「如今鎮上的米鋪,新米收過去一鬥一錢,兩畝地算三成,是不是八錢?」阿喜指著田氏籃中的菜種,「這幾壟地我還沒算進去。」


    阿喜將鋤頭往地上輕輕一撂:「大哥,我可有算錯?」


    算沒算錯田氏不知道,江大海可清楚,即便是阿喜說的這一串他沒聽明白,在將那兩畝地拿過來時,他早就算清楚了等穀子收了之後能賣多少。


    可這話不能說。


    江大海笑不出來了:「阿喜,種地這事兒可不是你這麽個算法。」


    「今年收成好,大夥都知道,我這麽算還是少的,大哥你要不願意給也不肯把地讓出來,那就是欺負我如今寡婦一個沒人做主幫忙。」


    阿喜用力把鋤頭往地裏敲,冷著臉看著他們:「這樣的話我張喜兒就算是把這些地全翻了也要討個公道。」


    張喜兒不識字,更別說算東西了,所以別說是田氏,江大海都沒料到她會說這番話,他繞不開去。


    而眼前的弟妹,不知是不是錯覺,過去的怯懦盡除,竟還給了人壓迫感。


    這對既要麵子又要裏子的張大海來說,十分的難受,他喜歡占便宜,卻也要麵子,當初分家產時他就拿的最多,可村子頭也沒人說他不是啊,半年前他從二娘這兒拿了地,做的可是不還回去的準備,給三成收成這種事,有的是能作假的地方,三成的事也沒白紙黑字,可如今,阿喜當眾將這些算的明明白白。


    若是答應,這麽多人瞧見,今後可不能少;可要是不答應,就真沒他什麽事了。


    選哪個都肉疼,不選又下不來台麵,像她說的那樣欺負個寡婦。


    可阿喜沒讓他有這麽多選擇的權利,正發愁,那邊阿喜又與裏正道:「總拿這事兒勞煩您也過意不去,等那兩畝水田收了後,就請您幫忙租出去,至於這邊的地,現在就能租,若還有東西種出來,我親自來鏟。」


    話說到這份上,他要在含糊其辭,可就沒誰再聽他的了,江大海看了眼沉默寡言的弟弟:「阿喜,我也沒說不給。」


    「給就好,等收穀子了我就找人來挑,大哥要覺得麻煩,給銀子也成,至於往後,親兄弟還明算賬,這種事扯不清就算了,我一個寡婦持家也不容易,就不給大哥種了。」阿喜叫了聲英子後走上田埂,「裏正,我雖不識幾個字,到時候這租契還是得寫,還得您幫忙看著。」


    裏正可不糊塗,原本就是阿喜占理,如今她自己站出來,自然得管。


    「成,沒別的事就散了吧。」


    裏正揮手,附近的人散開後各忙各的去了,田氏站在那兒看了眼丈夫:「當家的,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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