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江大海差不多年紀的張秀才看起來十分精神,年輕時聰明好學,十二歲就中了童生,當時許多人對他寄予厚望,可舉人不是這麽好考的,三年一回,他接連三次都沒中,一晃這年紀就二十出了,家中安排婚事回了村裏。


    阿喜也是聽人說的,成親頭幾年張秀才還有那心想去考,也去試過,可隨著孩子出生長大,家中母親年邁,過日子離不開的銀錢二字,讓他放棄了繼續念書,在村裏做起了師傅。


    學生不多,糊口是沒問題的,偶爾賣些字畫,總算是將日子過的稍微好了些。


    張秀才聽了阿喜的來意,也知穀子跟著劉郎中在做學徒:「我這兒的規矩你們可清楚?」


    阿喜點點頭,三兩銀子的束修,加上十斤的米:「都帶來了。」


    張秀才摸了摸山羊胡:「既然今天來了,那就讓他留下,先在後頭聽一聽。」


    說話的功夫已經有學生來了,張夫人在後頭布了張新桌子,阿喜也沒什麽可擔心的,看著穀子進去後,離開張家往地裏走去。


    下田埂時,遇上了正從地裏下來的田氏。


    田氏遠遠的就與阿喜打了招呼,那勁兒似是沒除夕夜的事,田氏身後還跟著來弟,姐姐被帶走後,不過十來天,來弟看起來更消瘦了。


    阿喜淡淡應了聲,側身讓她們過去,田氏見她冷淡,眼神裏透著些瞧不上:「大清早看你帶穀子去了張家,我說阿喜,你還打算送穀子去念書啊。」


    阿喜:「比不過你們送明傑去鎮上私塾。」


    「我們明傑自然是要去鎮上念書的。」田氏說起兒子,嘴角快咧上天,可偏生聽的人沒興趣,下半句還沒說出口,阿喜就轉身走了,田氏眼神微閃,嘴裏不客氣,「得意什麽。」


    旁邊幹活兒的人抬頭,笑著打趣:「那也沒江嫂子你得意啊。」


    好賴話分不清,田氏就覺得高興,看著這小夥兒都順眼:「明兒招弟他們回來,你到嬸家來吃酒啊。」


    這邊走著的阿喜將她那話聽的清晰,走上田壟後,旁邊就有人找上阿喜問話打聽:「你大哥家遇什麽好事了,一早她都叫好幾個人去家裏吃酒。」


    阿喜搖頭,她昨天才回來,不是很清楚江大家的事,不過請人吃酒這事兒瞧著是有些反常。


    「也不知道他家吹了什麽風,賣了個閨女就這樣了,還以為是掙大錢了,前幾日從鎮上回來就這樣。」搭話的婦人見阿喜一臉疑惑,失了興趣,自顧著又去地裏忙。


    阿喜聽了她的話,這才想起來剛剛田氏走下去時,耳朵上似是帶了銀耳環的。


    看著像是新買的。


    但阿喜不太信是用那十兩銀子買的,畢竟他們心心念念要送兒子去鎮上念書,怎麽可能亂花錢。


    可那模樣,又真像是遇了好事。


    江大家的事,阿喜也沒空去打聽,她眼前都是事兒,在三月農忙前要將事情都辦妥,回家五天後她又去了一趟鎮上。


    她原本打算的,將繡品送去會焦後,回來就得收拾鋪子,到了三月裏怕是連二哥都不得閑,木匠活得及早趕出來,還得托二哥幫忙找兩個老熟的師傅來修一下後邊的小院。


    如此來回忙著,等到阿喜將手上的繡屏照樣臨摹修補好,已是二十了。


    春寒過後明州這兒的天開始回暖,家家戶戶準備曬穀子浸種埔發。


    趁著天氣好,阿喜和英子將家中去年收存的穀子抬出來曬,擺在院子中連曬上兩三日後,準備大口的缸子,倒入清水,將曬好的穀種倒進去,撇去浮上來的,倒入稻灰浸種。


    撈出後曝曬的這幾日,阿喜抽空去了一趟鎮上,將兩副繡屏和臨摹的畫送到差子所內付了錢請他們托送去會焦,其中還附上了一封信。


    回到家後,便正式進入了農忙。


    農田內灌了水,在地裏整出播種的壟後撒種,要待到苗子發出抽了四葉後再行插秧,這期間,披上的地裏也不得閑,將苞米種浸濕後埋下,在地裏鋪上一層稻穀杆子,上邊新播了地豆與黃豆,底下的水田裏,之前種下的芋頭已經開始冒尖,從山坡上望下去,農忙也能呈現出欣欣向榮的情景來。


    阿喜對這些播種的事是第一次接觸,她幫英子打下手來的更多一些,不遠處喬家那幾塊地,去年回來時雜草都半人高了,這會兒收拾好也已經都播了種。


    忙完這些後,在插秧前能歇上幾日,阿喜抽空去了一趟鎮上。


    鋪子內的牌匾已經做好了,阿喜取名錦畫堂,匾額就擱在鋪子內,前幾日二哥就打好了架子,分了上下幾排,手能觸及,橫在牆壁上,上了沉木的漆色,瞧著十分穩重。


    鋪子不大,阿喜就讓二哥打了一張小櫃子,擺在鋪子中央,上邊用剩下的木頭做了幾個多格子的四方盤,與架子刷了一樣的漆色。


    後頭的小院內因為要重修,按著阿喜之前交代的,進度稍慢了些,但都能在十天後忙完。


    回村子前,阿喜又去了一趟李大夫那兒。


    恰好沒病人,李大夫便把阿喜請進了裏屋,將阿喜之前拜托他做的藥粉與藥膏拿出來:「你說要味兒淡一些,怕是這效果會受影響。」


    阿喜打開來低頭聞了聞,十分滿意:「治病的效果是會淡一些不假,不過用作養護卻是綽綽有餘。」李大夫調的這一罐,到她手裏最後能成十來罐。


    「收拾妥當了?」早前阿喜來找他時就提過要在鎮上開鋪子,如今都一月過去,應該籌備的差不多了。


    阿喜抿嘴:「差不多了,就缺個賬房先生。」


    開鋪子這事兒瞞不住,早晚會讓別人知道,在張家與村裏,阿喜還是那個不識字的,縱使是做樣子,阿喜也得尋一個賬房先生來,她早前的打算是請一年,這一年裏穀子在張秀才那兒念書,之後她也能有理由把識字這回事給圓回去。


    二來阿喜也有另外的打算,她時常要回村子裏,鋪子內不能沒人。


    「那可得請個實誠些的。」鋪子請人倒是能去集市內的告示欄內貼告示,但這樣請來的人良莠不齊,不好判斷,要是還得叫人看鋪子,最好是找熟絡些,知根知底的。


    阿喜笑道:「李大夫您在鎮上與人熟,若是得空,牢房您替我瞧問下。」


    從藥鋪出來後,阿喜受三嬸所托去過私塾給林子送了東西,出了巷子,原本還挺安靜的街上,忽然多了不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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