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嚴州跟過去的,那就是一直守在明州,既然早就在上橋鎮外,為何那日動手。」沈津陽卷著手中的一根鞭子,細看下,鞭子上都是凸起的刺,光是摸著就有些紮手,打在人身上幾下就能把人抽暈過去。


    但這也僅僅是普通的拷問手段而已。


    被打的人已經處在半昏,沈津陽將他的頭支起來:「誰讓你們在上橋鎮動手的。」


    「季,季……」沒說全人就暈過去了,嘴角淌著血,看起來毫無生氣。


    沈津陽將鞭子交給屋內的人,是那個蠢貨。


    將手上的血擦幹淨,沈津陽走出屋子往外走去,別院外圍著的馬車前,薛奇跪在那兒,聲音不近不遠傳來過來:「臣定當竭盡所能!」


    沈津陽停下腳步,抬起頭,那間屋子燒的隻剩下三麵的牆壁,冒著整整熱氣,牆體被熏的漆黑。


    沈津陽將剛剛摘下的袖扣慢慢係了回去,撫平後,朝著馬車那兒邁步。


    小年,祭灶後家家戶戶忙著送年,阿喜這邊定在了二十七這日,二十六這天大早,穀子操刀將劉三嬸送來的雞鴨給殺了。


    碗裏的血在雪地裏放不了多久就冷了,阿喜將碗擱在屋簷下,這邊廚房裏雞鴨肉燉熟後擺在篩子上,再燉上厚厚的一大條子肉。


    桌下的甕裏擺著的是新米做的稻餅,從水裏撈出來後清洗過,阿喜將其切片擺好,等鍋子內的豬肉燉熟後撈出,將燉過的湯底舀出來另外擺一個大碗。


    這兒有一道年前必吃的食物,叫燉鹵子稻餅,這燉鹵子便是煮過雞鴨鵝豬肉的湯水,舀一勺兌些水,放下切好的稻餅,起鍋前撒點蔥段沫子,就是一道香氣四溢又美味的吃食。


    尋常百姓人家平日裏沾葷腥的少,這樣大煮大燉的除了婚宴外就是過年,家家戶戶都的送年,這一大碗的燉鹵子,在下雪天能保存好些天,有些人家還直接把甕子埋在雪裏,結了厚厚的油層塊,煮菜時也能當湯底。


    阿喜舀了一勺燉鹵子,摻上兩碗水,煮沸後下稻餅片,將之前已經凝固的雞血塊切了些下去煮,香氣散開來,連她自己都被勾的饞了。


    稻餅好吃,多食容易積食,可坐下來還是吃了個飽,屋外不知誰家放了煙花,穀子帶茉莉出去看,阿喜趁著準備送年要備的菜時,將昨天醃下的肉拿去外麵吊晾。


    第二日天不亮時起來,送年過後還要祭祖宗,待天快亮時附近就有鞭炮聲了,那是別家送年後放的,穀子抱著茉莉坐在屋簷下,捂著她的耳朵,兩個人皆是有些困倦。


    家中忙完已是下午了,阿喜去過一趟鋪子,回來還在附近買了些東西,回來後屋裏多了個大紅色的箱子。


    箱子是沈津陽派人送來的,江家誰都沒落下,放的最多的還是書,還有一副做工精致的木棒,大約是之前看到茉莉喜歡玩阿喜給她認數用的竹棍,就送了一副模樣好看的。


    阿喜將貴重幾樣拿出來額外放起來,木棒與書她收下了,趁著天色尚早,阿喜又去了一趟李大夫的藥鋪。


    新年的氣氛越來越濃鬱,街上每天都能聽到鞭炮聲,私塾休息,就是孩子們最高興的日子,也都不怕冷,凍的臉頰通紅,手裏捏著炮粒子往雪地裏扔,還有吃不完的零食。


    除夕前喬月回了福田村,那邊李夫人那兒還想請他們過去一塊兒吃飯,阿喜給拒了,吃過年夜飯後,一家人坐在炕上,照著去年包餃子做包子。


    英子擀皮,阿喜來包,另外一個盤子內奇形怪狀的都是茉莉和穀子貢獻的。


    能夠儲藏兩日的東西,多包上些都無所謂,餃子是等會兒從廟裏回來吃的,包子是這幾日做早食的。


    阿喜還準備了些米,準備子時去廟裏時送過去,早在大半個月前,雪積的厚時,廟裏就有施粥,鎮上的幾家大戶也在家門口搭棚子施粥送米,明州這兒的雪天每年都會凍死人,青州那邊更嚴重,阿喜無力去支個棚子,但送些米到廟裏用作施粥還是成的。


    臨近子時時茉莉開始犯困,手裏捏著個餃子皮,頭朝桌子上一點,臉頰就沾了些麵粉,抬起來時自己醒了,懵懵的樣子,把大家逗樂了。


    半個時辰後,子時將至,阿喜與英子將包好的擺到廚房後,準備了香燭籃子,四個人前往鎮上的觀音廟。


    村子裏,過年子時去地廟後,回家孩子們守歲,大人們去睡覺。


    在鎮上還多了些娛樂,有些鋪子會徹夜開著,買些吃食,觀音廟前年年都有表演雜耍的,周圍的小攤一直會開到觀音廟內的人散去為止。


    茉莉手中多了個糖人後就沒那麽困了,小孩子對什麽事都覺得新鮮,穀子牽著她一路走過去,還給她買了一個熱騰騰的蔥花餅。


    阿喜與英子在觀音廟上香,開鋪子做生意的,都會在廟裏另外添些香油錢求財神爺保佑。


    拜過各處後,阿喜從側邊走出來,看到了擺在樹邊的一個大架子。


    架子上的紅繩經曆過風水日曬,許多都褪了色,有些甚至發白,不知道係了多少年,顏色紅一些的最好分辨,是今年乞巧節時係上去的。


    人們喜歡追求美好的,對這紅繩來說,平日裏也可以,但乞巧節能夠討個好彩頭,他們就更願意選在那天,都想要更加的好一些。


    阿喜快走過時停下腳步,轉過身,看架子一段上係著的數十根新的紅繩。


    說新也是對比其它的而已,半年過去,實際上這十來根紅繩掛在架子上端的部分已經開始泛白,倒是紅繩下係著的小牌子都完好。


    阿喜一眼就看到了沈津陽的牌子,太好辨認,他就在兩根交纏的繩子上寫了個偌大的喜字。


    阿喜想起那天夜裏他興致衝衝到觀音廟裏係繩子的情形,一個二十多年紀,若早些時候成婚這時候孩子都不小了的人,還會學著那些十五六年輕人做的事,並且還做的分外投入。


    性子如此張揚,行事作風又都快像個地痞無賴,他到底怎麽養成的。


    「嫂子。」英子去找過廟祝後,帶了個平安符回來遞給她,「這是我剛去求的,給穀子和茉莉也帶上。」


    阿喜接過平安符:「你真想好了去許都?」


    英子點點頭:「娘和大哥過世後,我和穀子的親人隻有大嫂您了,肯定要在一起。」


    阿喜往外走去,往裏走的人中還有舉著手指粗細的香,匆忙往香爐走去,阿喜側身讓過後,到了觀音廟外,穀子帶著茉莉等在橋邊,手中的零食從蔥花餅換成了糖葫蘆。


    「娘。」茉莉殷勤的給他們塞糖葫蘆,阿喜把她抱起來,笑嗬嗬道,「又沉了許多,我們茉莉長得很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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