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段路後,阿喜讓她回去,看著她駝背的身影,阿喜歎了聲,一旁的喬月寧凝沉著神情,看起來比她還要憂心。


    阿喜知道她是想起了當初寨子內被綁去的那些人,若非最終獲救,照那幾個山賊的說法,女子都會被帶走賣掉。


    「先回家去。」阿喜拍了拍她肩膀,兩個人往小西集方向走去。


    過了半個月,洪文武送來了衙門那邊的消息,他們在城外抓到了當日綁架婦人的人,不僅如此,還救出了兩個。


    之所以拖延了那麽久,是這幾個人太過於狡猾,婦人失蹤的那條路上沒找到什麽,唯一的線索是在瓦舍那邊,巷弄隱蔽處一間空的小院中,因為他們走的過於匆忙,留下了些線索。


    當捕快在小院中發現,被綁的可能不止那婦人一人,衙門這邊即刻就將事情上報到知府大人那邊,加派人手搜索,就這樣也找了半個月才抓到人。


    然而被解救的兩個女子情況都很糟糕,不僅不能說話,其中一個手臂還被折斷了,救出來時斷掉的手臂上纏著紗布,紗布血淋淋的,另外一個則是十分的虛弱,看到官兵後就暈過去了。


    「衙門裏都說,這幾年抓的人販子裏,沒有把人折騰成這樣子的。」洪文武因為家中武館教出的學生多,其中有去衙門當差的,也因此知道些詳細些,「知府大人勒令嚴查,說要搜查全城的賭坊,瓦舍那邊今天就關了好幾家,官兵直接闖進去搜的。」


    「這些人最後是賣去賭坊的?」阿喜不太明白,為何要搜賭坊。


    「張掌櫃,那位知府大人是個聰明人,他搜的可不是什麽賭坊。」繡樓外傳來了略有些熟悉的聲音,阿喜抬頭,門口那兒,屈邑披著一件薄衫,依舊是大紅的,邁進繡樓後,衝著阿喜笑,「張掌櫃,又見麵了,我甚是想念你煮的湯。」


    洪文武大約是沒見過這樣的人,問的直愣愣的:「不是搜賭坊,搜的是什麽?」


    屈邑轉頭,似乎是很不喜看到這麽黑的人,他對阿喜道:「張掌櫃,你可還會做別的,我這一路過來乏累的很。」


    阿喜算是能摸清楚一些他說話的套路,這是在和她談條件了,她下廚,做出來的東西他滿意,他就告訴他知府大人在查什麽。


    可她何必要知道的那麽清楚,去順了他的心意。


    正要開口拒絕,虞嫤與素琴聞聲出來,素琴看到這位脾氣了不得的少爺,臉色微沉,他過來準沒好事。


    果不其然,屈邑看到虞嫤後,仿佛是忘了當日自己是怎麽任性離開的,隻挑著眉道:「說起來前幾天我還遇到個人,嘖嘖,真是可憐相,一副快死了的樣子,虞……」


    阿喜打斷了他的話:「屈公子,你可嚐過綠豆冰糕。」


    屈邑轉頭看阿喜,阿喜微笑看著他,你提趙季禮試試。


    屈邑臉上的笑容綻開,眼角揚起,分外妖孽:「張掌櫃推薦的,那一定要嚐嚐,剛剛說到哪兒了,賭坊啊,哦,你們許都這位知府大人,查的可不是麵兒上的賭坊,他查的是底下的。」


    黃昏天,夏日驕陽西斜,院內的葡萄藤架下,剛剛澆過井水的地上透了些涼爽。


    屈邑坐在藤架下,手裏拎著剛剛從上邊摘下來的葡萄,神情愜意的,好似是在自己家中,他的視線落在水井邊上,阿喜正將泡過的綠豆熱水微煮後褪皮,茉莉小人兒蹲在她身旁幫著搓。


    屈邑視線往上,剛剛跟回來的這個大塊頭還真是個殷勤的,進來一個時辰,劈柴挑水紮架子。


    「剛剛說到哪兒了?」屈邑懶洋洋,抬腿擱在扶欄上,不知道哪裏找出來一個小葫蘆,往嘴裏倒酒。


    洪文武對此頗感興趣:「說到商隊買賣活物。」


    「沒錯,尋常商隊中,運送的大都是貨,這活物呢,也非那些牲口,而是人。」屈邑輕輕晃動酒葫蘆,「貨物按斤兩算,這人的算法就特別些,有按歲數的,論男女的,也有算斤兩。」


    「這麽做犯法。」洪文武目光微沉,說的好聽,這不就是人販子。


    「所以說這活兒,尋常商隊不會做,而那些專門買賣活物的,麵兒上運送的也是活物,他們每到一處就會換人,商隊走在路上,前後相隔都有人開路與斷後,官府內有什麽消息,人才派出來他們就知曉了,你知道為什麽罷。」


    屈邑笑,洪文武的臉色更沉了:「這與知府大人封賭坊有什麽關係。」


    「賭坊與這商隊的道理是一樣的。」


    洪文武:「你是說賭坊裏有人抓了人買賣?」


    屈邑:「你可看過人彘表演。」


    洪文武一怔,將豆子剝幹淨的阿喜起身看他:「你是說,許都有賭坊在暗中買人彘過來表演。」


    屈邑微笑:「看來張掌櫃知道的不少。」


    阿喜拿了碗朝廚房走去,一路沉默,他說的她聽明白了,婦人被綁,與城外救回來的兩個女子一樣,並非是普通的綁架販賣,她們的結局更為淒慘,會被那些人用非人的方式折磨,毒啞,斷手斷腳,亦或是毀容,之後等傷好了,就被賣去那些底下場所,用這樣奇異的形態來供人取樂。


    而她之所以很清楚,是當年京城中發生過一件大事,荒淫無度的縉雲候家中,被人搜出三個人彘,這三個人彘除了能看出模樣外,四肢都已經沒了,剩下的軀體被放在了罐子內,隻露個腦袋在外麵。


    縉雲候拿人彘取樂,其癖好變態,還有不少人因此死在他手上。


    這件事當時鬧的很大,就算是縉雲候有個外祖母的太皇太後,母親是當朝皇帝的姑母,卻沒有人能保得住他,受害者家屬每日擊鼓喊冤,朝中奏折不斷,最終聖上給了他全屍的體麵,賜毒酒。


    當時她還未出嫁,隻有十三歲,因為這件事,母親接連半年不許她出門,怕她會想那幾個姑娘一樣被拐賣,不知道帶去什麽地方受苦。


    現如今,許都城中竟也有這樣的事。


    阿喜將褪皮的綠豆倒入紗布中,放在蒸籠上蒸熟,在旁開始準備晚飯,屈邑走到廚房內,聞到了些香味:「你們之前送去衙門的女子,本來也是送去那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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