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館不大,整體住宿環境極差,台階破破爛爛,完全是水泥的,不貼瓷磚,空氣潮濕,彌漫著腐朽的味道,樓道裏的燈也似乎接觸不良,忽閃忽閃的,燈光昏黃。


    “媽的,真黑。”


    大兵低聲罵道:“就這破地兒還一個月一千五呢,真敢要價,咱哥倆當年在廣州租的一個月八百的屋都比這強多了。”


    “前幾年能跟現在一樣?現在這年頭,經濟也不好,人都想錢想瘋了,什麽破玩意都敢叫價,誰讓人家占著地兒呢?就這地方就值錢!”


    我笑了笑,道:“你丫整個一憤青,要不是沒辦法,誰會住這地方?基本上都是來看病辦事兒的,也不打算定居常住,租房子犯不上,住酒店又太貴,這裏正合適。”


    至於軍哥,我倒是覺得他應該是怕住酒店暴露自己,隻能在這地方蟄伏著,不過話又說回來,看他在墓裏的那瘋狂的架勢,想必他也不是很寬裕。


    說話之間,我們兩個已經走到201房間門前了,這裏不是很大,就那麽幾個屋子,好找。


    門是虛掩著的。


    軍哥走時沒有關門,讓我有些好奇,他難道不擔心有什麽歹人闖進去?這地方魚龍混雜,治安可不太好。


    我湊到門縫向裏看了一眼,裏麵沒開燈,也看不清情況,但我卻嗅到一股難聞的惡臭。


    “軍哥他閨女該不是死了吧?”


    大兵也聞到了這股味道,道:“臭的也太厲害了。”


    “你見哪個死人臭了味道跟海鮮市場差不多?”


    我斜了他一眼,這味道不像是死了人,但確實不好聞,軍哥不關門估計也是晾味道,這裏通風不好,憋裏麵得熏壞了。


    從外麵沒什麽發現,我幹脆推門而入,順手打開了燈。


    這是一間最多隻有十幾個平方的小屋子,一張雙人床,一個床頭櫃,還帶著一個跟公廁隔間差不多大小的廁所,洗臉池在廁所外麵。


    屋子裏很亂,也髒的夠可以,廁所全是泥腳印子,茶幾上的煙灰缸裏堆滿煙頭。


    床上,一個小孩兒背對著我們,整個人蜷縮在被子裏,隻留一個後腦勺給我們。


    她應該就是軍哥的女兒了。


    我輕輕喊了她一聲,小女孩沒有任何反應。


    沒辦法,我隻能上去拍了拍她的肩膀。


    小女孩仍舊沒反應。


    最後,我隻能伸手把被子撩開,這回小女孩兒似乎有點感覺了,翻了個身,我終於看清了她的臉,一時間不可抑製的打了個冷顫,整個人豁然站起。


    “我去!”


    大兵也被嚇了一跳,飛快後退,一直等靠在牆上退無可退時才終於停下,卻一直在搓胳膊,他的胳膊上已經浮出密密麻麻一大片雞皮疙瘩,我估摸著如果不是我們有要事,隻怕他現在已經掉頭撒丫子跑了。


    不是我們兩個膽子小,是這小女孩的模樣著實滲人!


    她的臉上,全都是一個個黃豆大小的巨瘡,這些膿瘡形如章魚腿上的吸盤,不斷向外留著黃綠色的膿水,且,膿瘡極多,幾乎是一個挨著一個,小女孩兒身上隻要是暴露在空氣中的部位,全都長滿了這樣的膿瘡,將她整個人都覆蓋了。


    膿瘡極臭,淌出的膿水帶著死魚味。


    這屋子裏那如海鮮市場一樣的腥臭味,源頭就在小女孩兒身上。


    雖然她是個孩子,但是這副也著實讓人有些難以接受,有密集恐懼症的人看上一眼隻怕都能留下終生陰影。


    我經過了最初的不適後,漸漸平息了下來,歎了口氣,拉起被子給小女孩兒蓋住了胳膊和上身。


    “這是……”


    大兵咧了咧嘴,道:“小九,這是不是就是大家經常會說起的死牛眼?”


    我一聲不吭,默默點了點頭。


    死牛眼,是一種病,一種現代醫學根本不承認,也從來都沒有過任何記載的疾病,但我們這種人基本上都知道。


    這小女孩兒得的就是就是這種病,這種病的膿瘡乍一看與章魚腿上的吸盤非常相似,而章魚又叫死牛,所以就有了死牛眼這麽個稱呼。


    當然,我們更多的時候認為這是詛咒、厄運。


    刨墳倒鬥,仿佛真的會壞了自己的氣運,冥冥中自有不可揣測的力量來懲罰你,坑下的多了,基本上不得善終,而且家人身上總會得一些怪病。


    死牛眼,就是其中之一。


    我金盆洗手也有一些這個原因,不僅僅是不想做下去了,也是不敢做下去了。


    看到這小女孩的情況,我大概明白軍哥的際遇了。


    這個小女孩耗幹了他。


    甭管他以前弄了多少錢,都禁不住這麽折騰。


    死牛眼沒得治,爛瘡最開始很少,一般都長在胸口,然後開始不斷蔓延,最後遍及全身,密密麻麻,從裏麵開始潰爛,等爛的差不多了,人也就咽氣了。


    但這畢竟是他女兒,哪怕明知不治,隻怕他也會拚盡全力帶著這個女兒四處求醫,散盡家財不說,再加上夥計和老婆出了問題,他走上絕路也是正常。


    這種事情我見得多了。


    我看著這小女孩兒,眼中閃過一絲憐憫,這小女孩兒渾身都已經被死牛眼覆蓋,隻怕沒幾天了。


    “走吧。”


    我對大兵擺了擺手,道:“咱倆去外麵抽根煙吧,軍哥不會走遠,估計很快就會回來了。”


    說完,我轉身就要走。


    哪知,這時,一隻冷冰冰的小手“啪”的一下子抓住了我的手腕,赫然是軍哥的女兒。


    她手上黏黏糊糊,多是膿水,掌心全都是死牛眼,我能感覺到凹凸不平的觸感,有點發硬,有黏黏滑滑,似乎上麵有粘液一樣。


    但這種病不傳染,而且這是個孩子,我也沒那麽大的厭惡,轉過了頭。


    小女孩兒不知道什麽時候睜開了眼睛,她病入膏肓了,眼珠子發黃,裏麵似乎也有膿水,看著就像很多美劇裏的喪屍的眼睛一樣,我都懷疑她現在是否還能看清我的模樣。


    “叔,叔叔……”


    小女孩兒有氣無力,斷斷續續的說道:“叔叔,你快走,不要等我爸爸了。”


    我心頭一驚。


    死牛眼隻是病,是盜墓賊的詛咒,但它並不影響人的神智!


    所謂童言無忌,這小女孩兒不過幾歲,斷然不會騙人,亦或者有別的陰暗心思。


    那,她這話是什麽意思?


    “叔叔,快走……”


    小女孩兒有些著急,不斷在推我手臂,可惜她手上沒有太大的力氣:“快點走呀,爸爸不是我認識的那個爸爸了,等他回來你就走不了了。”


    我蹲下了身子,道:“爸爸到底怎麽啦?你跟叔叔說說,叔叔是他的好朋友。”


    小女孩兒嘴一癟,因為死牛眼,她看起來滲人恐怖,可這副神態卻讓我心頭莫名一酸,不過她接下來的話就讓我汗毛倒豎了,她說:“爸爸……早就已經死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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