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場漫長的夢境。


    夢中,我身處黑暗深淵,陰森冰冷,四周被詭異包圍。


    笑聲,哭聲,還有咀嚼骨頭發出的“嘎嘣嘎嘣”的聲音……


    這些聲音如影隨形,一直都在我耳畔回蕩著。


    隱約之間,能見黑暗中鬼影幢幢,似擇人而噬的野獸,在垂涎著我的血肉。


    但從始至終,這些詭異並未侵蝕我。


    在我的胸前,有一團柔和的光暈氤氳,那是這裏唯一的一點光明,光暈將我整個人都籠罩著,庇佑著我的安全,讓我渾身暖烘烘的,而且它在與黑暗戰鬥,雖是星星之火,卻有燎原之勢,不斷驅逐黑暗。


    最後,光明撕裂了黑暗。


    破曉刹那,強光耀眼,九條大龍衝天而起。


    那是東方神話傳說中古老圖騰,在黑暗中起舞,撻伐四方,拱衛著我。


    夢,就這樣醒了。


    一陣強烈的灼痛感從我腿上傳來。


    “小九啊,你咋真就涼了呢?說好的同富貴、共生死呢?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你到現在還不知道女人啥滋味兒吧?做兄弟的不對,該早帶你去洗浴的……”


    幹嚎聲驚天動地,像公鴨子嗓。


    是大兵的聲音。


    我睜眼一開,濃煙滾滾,我的腿上著火了,大兵帶著小豆子跪在一邊。


    小豆子在抹眼淚,淚珠兒成串,是真哭。


    大兵在幹嚎,雷聲大雨點小,也不知道是真哭還是假哭。


    劇痛之下,我慘嚎一聲,“嗖”的一下子從地上蹦了起來,飛快拍打著自己褲腿上的火苗。


    “詐屍啦!”


    大兵嚇得拉著小豆子飛快後退,急得跳腳:“錯不該心軟呀,就該狠狠心先分屍再燒,這下可好,連小九也回來了,快弄個家夥事撂倒他!”


    “老子沒死呢,你燒個毛!”


    我大怒,已然知道發生什麽了,就不該在昏迷前囑咐大兵燒了我!結果我還沒死呢,這虎逼玩意就真燒了,好像還在我身上澆了東西,跳起來拍打半天沒用,火苗反而愈演愈烈,疼痛下我幹脆又躺倒在地連連打滾。


    大兵驚疑不定,在旁邊看了半響才確定我沒死,這才拉著小豆子上來幫忙。


    一陣手忙腳亂,我身上的火勢總算撲滅,褲管已經燒沒了,血肉模糊,少說是燙掉了一大層皮,我自己都能聞到焦臭味,好在傷的不重。


    “這回可誤會大了……”


    大兵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道:“我明明摸著你都沒氣兒了,不太確定還問小豆子來的,小豆子說你身上早都涼了,我倆這才燒得,要我說,這事兒得賴小豆子!”


    我沒理會這厚顏無恥的東西,環目四顧,我們現在正在一片不見人煙的公園裏,似乎是太原邊緣區域,有很多工廠。


    天,已經亮了。


    “到底怎麽回事?”


    我扭頭問大兵:“我們為什麽會在這裏?昨天晚上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你可別說,老他媽滲人了。”


    大兵嘴一咧,一副心有餘悸的樣子:“昨天晚上你暈死過去以後,過了沒多久胡子果然出現了,那王八蛋就坐在一邊盯著咱們瞅,時不時的從自己腦瓜子上摘下天靈蓋兒,哈了氣用衣服擦拭天靈蓋,愣是把一塊骨頭擦得油光鋥亮的……”


    我蹙眉道:“他既然出現了,難道沒有撲上來下手嗎?”


    “沒,好像是忌憚什麽,就在那坐著看,天亮了以後就離開了。”


    大兵道:“反正,天亮以後,我們就在這裏了,要我看咱遇到的八成不是什麽鬼打牆,老人們說鬼打牆是原地轉,可咱這跑了這麽老遠,不能算是鬼打牆。”


    不知為何,聽他這麽說,我莫名其妙的想到了昨夜那個詭譎的夢境。


    九龍庇護,征戰撻伐黑暗……


    “哎,小九。”


    大兵忽然想到了什麽,拍了拍我肩膀,頗為關切的問道:“你的傷怎麽樣了?現在天亮了,咱得趕緊去處理!”


    我這才想起這一茬,一把掀開了自己的上衣。


    腹部幹幹淨淨,哪裏還有軍哥洞穿我的身體留下的傷痕?


    “見鬼了!”


    大兵瞪大了眼睛,說道:“難道昨兒個咱們經曆的都是夢?傷口怎麽可能一夜就好!”


    我沒吭聲,隻是拿起了那把古劍細細端詳。


    直覺告訴我,一切都和這把劍有關係。


    古劍很安靜,再沒有昨夜的動靜兒了,劍身上鐫刻著的龍之九態被鮮血沁紅,留下了暗沉的顏色。


    我昏死後所看到的,到底是夢境,還是……一種冥冥中的呼喚?


    胡子忌憚的,是否是這把劍?


    我不太確定。


    “叔叔,是這把劍救了你。”


    忽然,小豆子湊到我耳邊低聲說道:“那個叔叔光盯著鬼看了,沒有注意到你,你昏死以後呼吸越來越弱,最後沒動靜了。那個時候,我看到你抱著的這把劍在發光,尤其是上麵的血,在往你傷口裏流,我以為你是得救了,可你一直不醒,反而徹底沒了呼吸,身體冰涼,我很失望,你是個好人,為什麽會是這樣的下場呢?結果天一亮你就睜開眼睛了,傷口也沒了,我就在想,肯定是這把劍的原因。”


    我頗吃驚的看了小豆子一眼:“你怎麽這麽清楚這些生啊、死啊的事兒?”


    小豆子嘴一癟:“我經曆過很多次,有幾次差點挺不過去,漸漸的也就知道人死的時候是什麽樣了。”


    我歎了口氣,頗為憐惜的揉了揉她的腦袋,喚了大兵,一瘸一拐的離開了這裏。


    我有很多疑惑,但我知道,現在不可能有答案,幹脆定了定心,和大兵帶了小豆子打了車返回小梅旅館。


    軍哥的事兒,如果有了結果,他一定會去小梅旅館。


    此一時,彼一時,再見,我們未必是敵人。


    ……


    大約在上午八點鍾左右,我們返回小梅旅館,隻是屋裏空空蕩蕩,軍哥沒回來。


    我不死心,和大兵死磕在這裏準備死等軍哥。


    無聊時,我拿出了手機,隻是昨夜一番折騰,手機早已沒電,從老板娘那裏要了個充電器,這才開了機。


    一開機,手機就是“劈裏啪啦”一連串響動,全都是同一個號碼打來的未接來電,有好幾百個,我看了下時間,從淩晨五點鍾一直打到現在,最後一個未接來電是二十秒鍾前的。


    遲疑之際,手機又一次響了,仍舊是那個號碼。


    這回,我接起了電話。


    “葉小九?”


    聽筒裏傳來一道帶著疑惑的女聲。


    是倪凰的。


    我應了一聲。


    “萬幸!我還以為你已經死了。”


    電話那頭倪凰大大鬆了口氣,然後她頗為急促的說道:“你現在在哪裏?是否安全!?”


    “暫時還算安全吧。”


    我苦笑一聲,猶豫一下,問道:“到底發生了什麽?你怎麽這麽著急?”


    倪凰不回答,又問:“那把劍還在你身上吧?”


    “在。”


    我有些不耐,道:“你不是說不知道這把劍是個什麽東西麽?”


    “以前不知道,昨夜知道了。”


    倪凰沉聲道:“九龍騰空,神州陸沉……葉小九,多的我不便和你解釋,這屬於機密內容,但接下來你一定要聽我的,你現在很危險,有很多人在找你,還有更多不是人的也在找你,你一定不要出任何意外,秦教授這盤棋下的有點大,他怎麽能把這麽重要的東西給你呢?真是胡鬧!誰能預料到他竟然發現了這件東西……現在可好,一切都沒轉圜餘地了……”


    說此一頓,倪凰頗為無奈的說道:“算了,和你說這些也沒什麽用,接下來無論如何你都不能出任何意外,我收回我之前說過的話,你不是一個沒人在乎的人,至少,現在秦教授讓你變成了所有人都在乎的人,你千萬千萬要保重,我立即趕往太原!”


    嘿,這可奇了。


    從始至終,我沒有和倪凰說過半句有關於我昨夜遭遇的話,可她就跟能未卜先知一樣,早就把我摸透了!


    猶豫一下,我問道:“說點具體的,現在到底是什麽情況?我有點糊塗。”


    “我也糊塗,腦袋很亂!”


    倪凰有點抓狂,冷冰冰給我撂下了三個字——看新聞。


    然後,她掛斷了電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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