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子良眼中的憤怒是顯而易見,瞳孔中就差有小火苗噴湧出來了,隔著大老遠我都能聽到他牙齒咬得“咯吱咯吱”作響,幾乎是一字一頓的說道:“你別太過分,留下陳瑤,你們可以走。”


    走?


    走是不可能走的。


    任務失敗,等於死。


    黎明是個殘酷的地方,尤其是對於我們這些新人來說,更是如此,不斬殺趙子良,我們回去後一定會被人道毀滅。


    其實趙子良是個挺博人同情的主,可惜他遇到了我,我從來都不是個舍生取義的人,為了活下去,我什麽事兒都能幹得出來。


    雖然手段是下作了點,但隻要能達到目的,我不介意髒點。


    我隻能說,其情可憫,其人必誅!


    趙子良是個聰明人,看我的模樣就知道什麽意思了,耐心消磨殆盡,猛然踏出一步。


    我手中的九龍劍頓時向前挪動一分,陳瑤身子立刻繃的筆直,白皙的脖頸上湧出大量鮮血。


    “別!”


    趙子良急了,立即退了回去。


    “下不為例。”


    我看似鎮定,實則心裏暗自給自己捏了把汗,完全是本著性命險中求的心思在賭博,不動聲色的對趙子良說道:“給你三分鍾的時間,還有什麽想說的盡快。”


    趙子良麵色陰晴不定,時而怒火衝天,時而又溫情脈脈,不過最終還是溫情占據了上風,他很清楚,他的速度再快也快不過我手裏的刀,須臾後,他忽然悲愴的大笑了起來。


    “值麽?到底值不值?”


    他不斷重複著這個注定不會有答案的問題,與其說是在問我們,不如說是在問他自己。


    不過出乎我預料的是,趙子良竟再沒有和陳瑤說話,或許是想到了傷心處,淚水洶湧而出,模樣淒慘,抬頭靜靜看著我,說道:“好,我死,她活,希望你說到做到,我知道你們黎明有殺人滅口的習慣,對於所有看見我們這種生靈的人都會果斷殺之。不過,我還有個要求。”


    我揚了揚眉:“說!”


    “我要他!”


    趙子良伸手指向李長帆,一字一頓說道:“我要殺的人還差一個,他必須跟我一起死!”


    “不行!!”


    李長帆早就被眼前發生的事情給嚇傻了,一下子從地上跳了起來,神情激動的喊道:“我和你們一樣是人,不是他這種怪物,而且我有錢,我可以給你們很多很多錢,你們不能害我!”


    “不好意思,任務完成是我的唯一標準,死多少人我並不關心。”


    我靜靜看著李長帆:“反正人很多,不差你這一個,剝開有錢的外衣,你覺得自己還剩下什麽?我倒是覺得你活著反而會讓更多人受累,與蛀蟲無異,所以,隻能委屈一下你了!”


    李長帆臉色一變,不再和我多說,轉身就想逃走,不過他吃的肥頭大耳,紙醉金迷的生活早就把身子掏空了,真跑起來又如何能跑的遠?神經病一個箭步就追上了,擋在他身前刹那,擰身一腳招呼在他胸口上,瘦弱的身軀裏爆發出千鈞力道,李長帆慘叫一聲,即刻倒飛了出去,穩穩落在趙子良腳下。


    看著趙子良再次變得猙獰的臉,這個慫包嚇得屎尿都出來了


    這是一場屠殺。


    趙子良與野獸無異,獠牙尖銳,爪牙鋒利,撲上去近乎把李長帆給活活撕碎了,最後隻留下一大灘跟餃子餡差不多的血肉模糊的東西,花花綠綠,看不出人的形狀。


    直到李長帆死的不能再死,趙子良才終於罷手。


    倉庫在熊熊烈焰中開始崩塌,衝天的火苗把趙子良近乎扭曲的臉照的紅彤彤的,已經看不出粘稠的血漿在他身上留下的痕跡。


    他放聲狂笑著,身上激蕩著與他相貌絕不相符的豪邁。


    就連我都不得不承認,這是條漢子。


    至少,在他們這個族群裏,他是唯一一個沒有在沉默中死去的主。


    少頃後,他起身看著我,忽然伸出了手:“借刀一用!”


    叮當!


    一聲脆響,一柄短匕落在趙子良腳下。


    匕首鋒刃上躍動著冷冰冰的藍色弧光。


    姬子麵色蒼白,一副半死不活的樣子,指了指匕首,輕聲道:“用這個吧,很鋒利,而且淬過毒,不會有什麽痛苦。”


    “謝了。”


    趙子良看了姬子一眼,輕輕把玩著匕首,指肚刮擦著刀刃,沉默片刻,忽然抬頭對陳瑤說道:“我早想到了這一刻,從我動手殺人起,我就知道他們這些人一定會來的,就算這次我贏了也一樣不會有什麽好日子過,他們會追殺我到天涯海角,這次是幾條小雜魚,下一次就會是高手,下下次或許是更加強大的存在,終有一天我會死,與其那樣,還不如早早了結,也放你一條生路。”


    他嘴角掀起一抹苦澀,搖了搖頭,歎息道:“你餘生多自愛。”


    餘生多自愛。


    這就是他給陳瑤最後的忠告,也是他的遺言。


    對怯懦者來說,有朝一日一旦打破鉗製在身上的禁錮,就會變成一個徹頭徹尾的洪荒猛獸,昔日有多少退讓和忍耐,爆發後就有多少勇氣,發起狠來不僅對別人狠,對自己更狠。


    趙子良就是這樣,他端著淬毒的匕首,眼睛都不眨的送進了自己的胸膛。


    警笛聲撕裂了夜色中的寂靜和瘋狂。


    警察來了。


    可能是那個被我用九龍劍趕走的司機報的警,不過,當我出示萬金油一樣的黎明證件後,我們立馬從犯罪嫌疑人變成了座上賓,甚至,警察用警車把我們一路送回了京城。


    路上,氣氛有些沉默。


    良久後,大兵才在自己臉上拍了一巴掌,他很慫,舍不得用力打自己,然後他扭頭壓低聲音跟我說道:“小九,這事兒辦的惡心。”


    “確實挺惡心。”


    我想了想,很認真的點了點頭。


    或許是我和大兵這種人是非觀真的有點扭曲,我總覺得該死的不應該是趙子良,而且還是被我們給脅迫逼死的。


    但我不保證以後不會用更下作的手段。


    力所不能敵時,就一定要用陰謀詭計和醃臢手段,這是我的人生信條。


    陳瑤的情緒還是沒有平複下來,在車廂裏嗚嗚咽咽的哭泣著,最後惹得我也煩躁了起來,就扭頭對她說:“每一個白蓮花的身邊總有一個不知所謂的傻吊癡迷到底,收起你那如霧如夢的眼睛和如屎一般的浪漫情懷,我們的事兒辦的惡心,你更讓人惡心。”


    陳瑤果然不哭了,不知道是紮了她的心,還是不敢哭了,我也懶得問,最讓我納悶的是,初次見麵時我還覺得她是個不錯的人。


    人,終究是經不起深究的。


    路上,我已經通知了安雅,任務結束了,黎明的飛機會在明天抵達京城。


    等我們回到京城,並且找到下榻處的時候,天色已經蒙蒙亮了。


    神經病又沉寂下去了,小豆子昏迷不醒,大兵和姬子的傷勢不是很重,不至於連夜去醫院,安雅也說了,黎明有最好的醫療條件,最好是回黎明治療。


    我安頓照顧好大兵和姬子後,孤身一人離開了酒店。


    秦教授的家在京城,我既然來了這裏,於情於理都該去他家裏看一趟,莫名其妙混到這一步,我還是有些不甘心,總是想著要去探尋一下因果,或許會有什麽能讓我撥雲見日的發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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