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景福卿也說的對,她死了,範齊林真的會後悔愧疚嗎?說不定還在心中慶幸自己了斷了給他讓出了路,與別人恩恩愛愛,她隻剩一句枯骨,讓父母兄長難受而已。


    景福卿見她出來也鬆了口氣,不好意思道:「巧兒妹妹別怪我說話難聽,這個世道,沒有誰離了誰就不過了日子,你要好好保重自個兒身體才是,我不敢確定範兄弟對你就沒有一絲情誼,但在他決定要搭上李員外這條線時,你就已經不重要了。」


    武巧兒在自家娘懷裏埋著頭,肩膀慫恿,像是在哭的模樣,聽了景福卿的話隻是胡亂的點了點頭。


    景福卿任務已經完成了,在武家一家人難受時就悄悄離開了。


    她也經曆過這樣絕望的時候,在自己被逼迫要給柳娘子讓出妻位的時候,她就已經死心了,若不是小時候經曆太多事情,知道家人有多重要,怕也沒有這麽快走出來。


    林滿聽完,整個人都呆了,忍不住豎起一個大拇指:「真人不露相。」論損人,景福卿才是個中翹楚啊。


    「那你不怕後麵武巧兒怪你多管閑事?你還說的這麽難聽,還說她‘死’了這樣不吉利的話語,等她難受勁兒過了,怪在你身上怎麽辦?」


    景福卿笑道:「怪就怪吧,能為她做點什麽,全當我還了她哥哥的一片情誼吧,以後兩家不親近也沒有關係,不重要了。」


    這是她第一次在林滿麵前承認她與武喬文確實有點事,而且話語中的意思,像是不太與武家有何幹係的模樣。


    但是以林滿來看,景福卿未必不在意武喬文。隻是她的思想與自己到底不同,十分典型的古代女子思想,嫁過人,帶著孩子,覺得自己配不上罷了。


    這麽一想,林滿突然覺得,自己臉皮還是厚了些,她與景福卿情況差不多,但是自己到底是接受過前衛的思想教育,並不覺得有什麽不對,但她又不能拿這一套來勸景福卿,想著等機會合適,慢慢引導她。


    兩人正說著話,忽然見籬笆門外一個身影鬼鬼祟祟的,林滿一下警惕起來,喝了一句:「誰在那?做什麽?」


    那人影轉過身來,林滿一看,胸中頓時噎了一口氣,這人不是別人,正是林路長。


    「你在那鬼鬼祟祟做什麽?」


    林路長走了進來,看了一眼景福卿,認得這是東家的妹子,卻沒有打招呼,他先將身上的泥土抖落幹淨,而後道:「東家有事叫我回來,順道過來看看你。」


    林滿的白眼差點沒有翻上天,道:「嗬,這理由你自個兒都不相信吧,有話快說有屁快放。」


    林路長見林滿不給麵子,也黑了臉色,本想再擺一擺兄長譜,好在腦子裏麵還記得自己婆娘說的話:「你別和她一般見識,現在她手裏握著靈地和燒烤生意呢,還有那個神女廟也是她建的,讓她給你騰個好做生意的地兒,也算林家沒白養她。」


    這麽想著,林路長便直接開了口:「你神女廟修好了,給我挪個地兒出來,要最好的那塊,到時候你嫂子要來做生意,你侄兒以後大了,也會記得你的好。」


    「……」


    林滿話都懶得說,這林路長不要臉皮她是見識過的,現在他不過一個奴身,還想在她麵前擺兄長譜,做什麽春秋大夢呢?


    景福卿適時開口道:「林路長,你身契還在我們家,來了這裏不去景家,跑來找滿娘做什麽?我哥給你安排的事兒做好了?」


    林路長這才看向景福卿,不過卻不恭敬,眼和鼻子都快上天了,道:「東家娘子這話說笑了,林滿是我妹妹,雖然我是你們家奴仆,但來看妹子無可厚非吧?怎麽這麽點情麵都不講?」


    景福卿的神色冷了下來,道:「你拿了一百兩銀子後便讓你家去了,誰家仆人也沒有這般好的待遇,竟然還敢大言不慚說東家不講情麵,那不如給你換個講情麵的東家如何?鎮子上有家人伢子,回頭就讓他們替你尋個好東家吧!」


    林路長這才變了臉色,他確實是有些飄了,知道自家妹子了不得,有靈地,有賺錢的生意,現在還能修神女廟,管著那一塊做生意的人,一看就是要幹出大事業的,自己作為她的兄長,在這村子怎麽也得有三分麵子,再想著景家和林滿關係好,不自覺就腦補出,那賣身契簽了不過就是嚇唬他而已,做不得數的。


    但景福卿剛剛的意思很明白,隻要身契在手,他就隻能被景家隨意揉捏,想賣了你就能賣了,賣到什麽地方去也是由東家說了算,你隻能受著。他自己其實也知道的,給一百兩銀子讓自己逍遙快活的東家,確實找不出第二家了,剛才不過是仗著林滿的麵子,才敢說出這句話。


    心裏正氣結,又聽林滿道:「他這樣子能賣哪去?空有一身力氣,大字又不識幾個,模樣也不算好,人伢子要是收了他,不得虧死?」


    林路長看著林滿,這是變著法兒損他一無是處呢!


    景福卿接道:「滿娘這就有所不知了,這年輕力壯的其實是最好賣的,在北方西縣那邊有專門挖煤的煤老板,那個地兒最缺這樣的勞壯力,三、五十兩銀子也是賣得的,可是值錢的很呢。」


    林滿好奇的哦了一聲,配合景福卿演道:「這可比一般家仆的價格高的多,那窮人自薦去賣了身契也是個好去處,不如把這個人賣出去,雖說跟一百兩比起來,三、五十兩也是有些虧,但這個人留在你們這又沒有用,還是賣了吧。」


    林路長黑了臉色,賣的價格高又如何?這個銀子又進不了自己的兜裏,想賣他?沒門兒!不過一個農戶,家中做主的還是個病秧子,他還能害怕不成?就算跑了他也不能耐他何!


    這麽想著,他心中便有了主意,這次把事辦了,拿了銀子就帶著家裏人走,這家人無權無勢的,他就不信還能找著他!


    景福卿自然看見了他的臉色,心中冷笑一聲,對林滿道:「我也覺得這是個不錯的主意,回去就同哥哥商量下,反正簽下身契的那天我哥就將他的畫像畫了下來,到時候也不怕他跑了,他若是敢跑,我們就拿著身契和畫像去照官府,逃奴的下場可不好收,輕者杖責致死,行跡惡劣的還要被千刀萬剮,以儆效尤呢!」


    林滿驚恐的捂住嘴巴,「這真是太可怕了!」


    見林路長也跟著白了臉色,景福卿下了最後一劑猛藥,道:「這奴仆就該有奴仆的樣子,千萬莫仗著莫須有的身份來吹鼻子上眼,惹得主家不開心了,到時候直接賣去煤礦裏去,那裏的人可不是好說話,免得聽得多了到處胡說八道,賣去了就要被割耳割舌的,要是受不了想逃,看看是有那賊想法的厲害,還是官府的厲害。」


    林路長不過一介農家裏的混混,哪裏知道這些東西?方才那點膽子與眼高於頂現在丁點都不剩,這才發現,原來簽了身契,不隻是拿了銀錢這麽簡單。


    林滿看著林路長失魂落魄的模樣,低聲和景福卿咬耳朵:「真的這麽可怕?」


    景福卿道:「嚇他的,杖斃是可能的,千刀萬剮那是官刑,我們哪敢?」


    林滿佩服的望著她,福娘真是,把她哥哥腹黑的那套都學會了啊。


    「還愣著幹什麽?東家叫你還不去?」景福卿擺足氣勢吼了一句,林路長眼中有不服有懼怕,最後還是咬咬牙轉身去了景家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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