淚眼婆娑的幼銀有些懷疑自我,不敢確信的目光看著幼金:「三姐,你跟小五都不怪我嗎?」


    「不怪你。」幼金輕柔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讓她慌亂的內心得到片刻的寧靜:「快點擦幹眼淚,可別讓娘知道了,娘如今懷著身孕,可不能受刺激。」這也正是幼金一直瞞著不敢讓蘇氏知道的原因,雖然早晚都會知道,但是晚知道一日便是一日罷了。


    可西廂房內室中,幼金以為已經睡下的蘇氏卻將小陳氏與幼金姐妹的對話都聽了去,一個人側臥在炕上,抱著微微抽動的肚子默默淌淚,這才看清了月長祿這段日子突然的體貼關懷的真正目的,也終於對他徹底死了心,可她就算對月長祿寒了心,也不能讓幾個女兒再為自己擔心,隻得強忍著內心的悲痛,安撫有些躁動的肚子。


    西廂房中,母女幾人各自暗地裏難過,雖都不想讓對方為難,可終究是意難平,個個臉上帶著的都是苦悶的笑,與近日越來越眉飛色舞的月長祿相比,西廂房其他人都陷入了濃雲愁霧之中。


    就算幼銀幾姐妹再難過,也攔不住婉娘進門這件事。


    十二月初六這日,月長祿早早便花錢雇了輛帶篷子的騾車到鎮子上婉娘租的小破房裏頭接了婉娘,把婉娘的全部家當一一捎上,再回了翠峰村。


    騾車穩穩地停在月家門口,今日的雪下得不小,可也擋不住一心想看八卦的村民們熱切的心。


    沒錯,經過小陳氏的宣傳,如今翠峰村中上至七十老者,下至三歲幼兒,已無一不知月家那個生不出兒子的老二要娶平妻了!


    月長祿先掀開簾子下了騾車,今日他特意穿了身暗紅色的細棉長褂,又仔仔細細地拾捯了一番,加上人逢喜事精神爽,麵上的陰鬱之氣消散了不少,看著倒沒往日那般滲人。


    見他一下車,就有好事的年輕人起哄道:「月二叔,快叫新娘子出來給大家夥瞧瞧呀!」


    「正是呢,我們可都等著月二叔發喜糖呢!」小後生們一個接一個笑嘻嘻地戲弄著月長祿。


    原還歡喜著的月長祿,頓時麵色就沉了三分,不過他的不悅很快就被跟在他身後下車的婉娘撫平了:「月二哥,他們也是來沾沾咱們的喜氣罷了,今兒個是咱們的大喜日子,二哥合該高興些才是。」


    見她下來了,又怕雪地濕滑傷著她,月長祿趕忙伸手穩穩地將人扶進了月家大院,不再搭理那些瞧熱鬧的村民。


    不過來看八卦的村民看到了婉娘的模樣,也是心滿意足地回去了,畢竟這大雪天的,沒事兒誰願意在外頭抗凍?


    幾個村民勾肩搭背地走了,邊走還小聲議論著:「你別說,這新媳婦還真有幾分姿色,怪不得月老二被迷了心竅。」


    婉娘不過二十出頭,原先在有錢人家當丫鬟時也養得好,雖然這一年遭了些罪,不過跟土生土長的鄉下人比起來,已經好了許多。加上今日進門也特意穿了身大紅襖子,細細梳洗打扮了一番,在一群灰頭土臉的翠峰村村民中,自然顯得格外亮眼。


    「確實,你想想蘇嫂子那幹癟的模樣,是個男人都要選新媳婦這樣兒的不是?」一個混不吝的後生露出一個「你懂的」的表情,幾個後生心領神會,頓時都露出意會的微笑。


    「呸!毛都沒長齊的臭小子就在這瞎想!」一個四十出頭的老嬸子啐了一口幾人,才道:「你以為那月老二是什麽好玩意兒?當年蘇氏嫁過來的手不知道比這好看多少,都是被月家活生生磋磨的!」


    「就是,想當年蘇氏才嫁過來的模樣,那十裏八鄉都是一等一的模樣人品,可惜就是命不好,可惜了了!」另一個老嬸子說起當年的蘇氏,也是豎起了大拇指的。


    見兩人都這麽說,那幾個後生才將信將疑地問到:「那蘇嫂子常年不出門,我上回偶爾見著一次她,覺著都老得能當我奶了,年輕時候真那麽好看?」


    「什麽當你奶!我記得蘇氏才三十出頭吧,身子差看著是有些老,不過年輕時候真是個美人胚子,可惜了……」


    村民們邊散邊說著話,不多時便都隨風散去,卻也飄不進被院牆緊緊包圍住的月家大院中去。


    月家大院正房上頭,月大富與老陳氏今日也穿得齊整,端坐在炕上等著婉娘來奉茶。


    婉娘自然也是會來事兒的,挺著八個多月的肚子也毫不猶豫地跪在冰冷入骨的地上,恭恭敬敬地向月大富夫婦奉茶:「爹、娘,請喝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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