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話說少見多怪,見多不怪。


    哪怕我闖蕩江湖十幾年,見過江湖各路牛馬,各種三教九流……


    可我從來沒有見過,端起酒杯的第一杯酒,是先敬佛祖的……


    妖僧這個家夥,是我見過所有人中的特例。


    “東九,地龍的味道怎麽樣?”


    “不錯,但在我們那裏,地龍代表的是蚯蚓……”


    “哈哈,這是穿山地龍,難得的好東西,大方丈可是很疼你的,而且還經常誇你!”


    “噢?怎麽誇的啊?”


    “大方丈說跟你有緣,順帶還誇了我,說我帶回了一位誠心可靠的夥伴。”


    “真的嗎?”


    “那是當然,咱們再喝兩罐,把這鍋肉都吃完,不能浪費。”


    “吃完好好睡一覺,我去安排人去南洋鯊那邊。”


    “妖僧哥,那就多麻煩你費心了。”


    “來來喝酒,你不在的這幾天,我連喝啤酒都找不到人陪我。”


    “大方丈看得緊,不讓我出去,怕出意外。”


    “不好意思,讓你們擔驚受怕了,主要是沒來得及知會一聲。”


    “東九啊,這幾天我可是急得嘴巴都冒泡了,我甚至還以為是南洋鯊那個王八蛋,從背後對你下手……”


    “說起來,還真是幸運啊!”


    “沒事,我捐獻了那麽多功德,我有佛祖保佑嘛!”


    “你是不知道,這些年在這邊,這種事已經不是一次兩次了……”


    “有很多的朋友莫名其妙的消失,其實大家心裏都很清楚,他們是被人給暗算了。”


    “可就算知道了也無可奈何,畢竟我們這些出家人,除了宣揚佛祖收斂功德之外,沒有其他的本事。”


    “人善被人欺,被人家當成軟柿子捏也很正常。”


    “算了,不說這些了,再喝一杯!”


    “妖僧哥,你這是要把大方丈的德國啤酒都給喝幹淨了啊?”


    “沒事兒,你別看大方丈那個人平時小氣吧啦的,什麽事情都摳摳索索的……”


    “但是在吃吃喝喝這種事情上,他從來不會多說什麽,我和大方丈之間的關係,就像是父子一樣。”


    “我早就把他當成我的老爸,他也把我當成兒子了。”


    一聽這話我心說,有妖僧這麽個兒子,其中滋味隻有大方丈才知道。


    “東九你不知道,大方丈孤苦伶仃一個人,我也是一樣。”


    “我從小跟著大方丈,彼此相依為命,慢慢的也就習慣了。”


    “妖僧哥,不管以前怎麽樣,人都得往以後看的。”


    我安慰了一句,隻是沒想到大方丈和妖僧還有這麽一層關係。


    “東九,你可能不知道,我們這裏比不上你們的國家。”


    “我們這裏一直以來都是這個樣子,又窮又亂,缺醫少藥。”


    “有些小病,明明是可以治好的,可是拖著拖著,就把人給拖死了。”


    “以前的時候,我們甚至就像是動物一樣,生老病死全靠自己來扛。”


    “小時候,我的爸爸上山抓野味,賣錢給我換吃的。”


    “有一次他被動物咬了一口,如果當時能有幾片抗生素,挺一挺就過去了,就算狂犬病那也要幾十年以後再發作。”


    “可就是這小小的幾片抗生素,我們得不到也買不到。”


    “看著爸爸的手一天一天的爛掉,然後是胳膊,再然後全身出現潰爛。”


    “你能想象看著一個最親近最愛你的人,在你眼前一點一點死掉的樣子嗎?”


    “每一天你都會看到他的情況在惡化,每一天死神都離他更近一步,可是卻無能為力。”


    “所以我恨那些將軍,恨那些毒販,本地人沒有不恨的!”


    “他們把一切搞得一團糟,所有東西全都被他們壟斷,讓人一輩子為他們工作,為他們做事,卻隻能得到最基本的溫飽。”


    “在這裏得不到任何的保障,沒有你們的醫療保險,也沒有你們的養老保險。”


    “年輕的時候能工作,能下力幹活,就能養活自己……”


    “等老了,沒辦法養活自己了,就隻能睜著眼睛等死。”


    “你有沒有發現,在這裏你很少能見到上了年紀的老人,就算有,也是鳳毛麟角,太少太少了。”


    “而在其他國家,你看那些老頭老太太收拾的珠光寶氣,不用工作就可以豐衣足食。”


    “在其他國家,你可以見到很多那樣的老人,也可以見到很多那樣的形象。”


    “可是在這裏,你幾乎看不見,所以你不知道你捐獻的那些功德,對我們來說意味著什麽!”


    “你不知道對整個寺廟意味著什麽,對本地的那些人意味著什麽!”


    “雖然他們不說,但是他們發自內心的會感謝寺廟,他們也會發自內心的感謝你。”


    “這就是他們願意為我們衝鋒陷陣,願意為我們做任何事情,願意幫我們對付南洋鯊以及其他大大小小的各種勢力。”


    妖僧頗有感慨的跟我說了許多許多,有些話以前的時候他就說過,但以前的時候和現在語氣完全不一樣。


    這一刻他就像是對我敞開了心扉,這一刻他才真正把我當成了自己人。


    這種感覺是很微妙的,也是很奇妙的。


    當自己真正被對方接納的時候,往往自己是能夠感覺出來的。


    就像有些人不管在一起多少時間,不管在一起經曆多少……


    可始終都不會走進對方的心裏,也不會被真正的接納,湊在一起隻是權宜之計,隻是抱團取暖。


    “東九,今天高興我多囉嗦了幾句,你可別嫌我煩啊!”


    “沒事,妖僧哥,你能跟我嘮叨嘮叨,是我的榮幸,現在很少能有機會這樣敞開心扉的聊天了。”


    “東九你說的沒錯,現在這樣的機會真的是挺少了……”


    “我已經敞開心扉了,等你什麽時候敞開心扉的時候,我一定做一個最好的聆聽者……”


    妖僧的話一語雙關,潛在的意思是他知道我並沒有對他真正的敞開心扉。


    他並不急切,而是給了我充足的自由。


    隻不過他不知道,不管我們一起經曆什麽,他都等不到我對他敞開心扉的那一天。


    正所謂盜門三隻手,千門兩顆心。


    我是一個老千,我有一個永遠都不能夠向別人展示的心。


    妖僧已經倒在床上呼呼大睡,不知道是喝多了,還是避免彼此尷尬。


    廂房裏的床是長方形的,睡在這裏我心裏很踏實。


    因為這裏是寺廟,不隻是有佛祖的保佑和庇護,還有外麵那麽多的僧人。


    佛門本是清靜之地,或許在這一刻我才真正感受到,佛門清靜的真正含義。


    在這個世界上看破紅塵,剃度出家的有兩種人。


    一種是得到了一切,能夠割舍能夠放下,一切都不重要了。


    而另外一種是求而不得,不得不讓自己看破紅塵,不得不讓自己放棄一切。


    雖然最終結果都是一樣的,但過程不同,心境是完全不一樣的。


    就像一個成功的人,從沒有錢到有錢的過程,要比直接得到錢更為重要!


    因為在這個過程中,人是不斷成長的,不斷經曆不斷曆練的。


    這個過程可以讓人脫離自己原有的層次,突破原有的格局,一層一層往上爬。


    看更高,看的更遠,人的境界也會隨之升華。


    相反突然得到一筆錢,不能說沒有後續往上爬往上走的可能,但絕大多數都會停留在原有的階層,保留原有的格局和眼界。


    這樣的情況,如果失去財富很難再重新賺回來,遇到的挫折也很難跨過去。


    因為沒有得到的過程,沒有經驗的積累,甚至不知道應該怎樣去處理麵對各種情況……


    所以很多時候,過程比結果更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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