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段時間裏,岑因玨一直表現的很平靜。


    他過著一種非常有規律的生活,日升而做,日落而息。早晨陪小寶、小貝去登山,日間則教兩個小家夥念書、練字,然後陪老爺子說說話,陪他在院子裏曬曬太陽。


    在後山有韓淩羽種的一大片果園,他有時候到果園裏去轉轉,可惜對於修枝、捉蟲、施肥一竅不通,隻能看那些山民辛勤勞作。


    後來老爺子告訴他,基本上幻雪穀裏的一切經濟收入都是由韓淩羽賺來的,他負責把這裏出產的瓜果、蔬菜以及木材變賣出去,然後維持穀內人們的生活,基本上衣食無憂。所以,無論從實際事務來說,還是從精神歸依來說,韓淩羽都是穀內人的依靠。


    岑因玨再一次對韓淩羽感到吃驚,看起來他不像那種勤勞務實的人,結果卻是。


    而老爺子顯然對岑因玨奇怪的功夫頗感興趣,因為他的套路非常別扭,多數時候都不按牌理出牌,非常詭譎。


    岑因玨說:“我從來沒有專門學過功夫,這都是偷學來的。”


    “哦?”老爺子更是好奇。


    “我……並不是個受歡迎的孩子,小時侯經常受欺負……”這樣說著的時候,岑因玨的目光變得撲朔迷離,“我父親給哥哥們請了師父教他們習文練武,我有五個哥哥哦……但是我不能和他們一起讀書習武。”


    輕輕地歎口氣,岑因玨露出了笑臉:“可是我娘還活著的時候告訴我說,人善被人欺,人弱被人騎,所以我絕不甘心自己任人欺淩,我偷偷地看他們練武,深更半夜自己偷偷鍛煉,我從來沒對任何人講過這件事,直到我的哥哥們再也打不過我,他們很奇怪。”


    岑因玨翹了一下鼻子,像個沾了便宜的小孩子一樣得意。


    “可是,你的哥哥們,為什麽要一直欺負你?”諸葛修詫異地問。他看得出來,岑因玨應該出身良好,他身上優雅的氣質說明了一切。


    “因為他們說我是野種。”岑因玨這樣說著的時候依然麵露微笑,“我娘原本是府裏的丫鬟,後來被我爹收做小妾,在陪大夫人,二夫人,三夫人,四夫人去寺院上香的時候,遭遇歹徒強匪,為了救大家,我娘自願做了俘虜……一個月後盜賊被擒,我娘被救,可那之後她就被我爹冷落了,八個月之後我出生了,大家都說我是強匪的野種……為了證明我的清白,我娘選擇了自盡……”


    岑因玨依然微笑著,淚水卻沿著他的雙頰流下來,他猛然低下頭去,無聲地顫抖。


    諸葛修拉住他的手,把他攬進自己懷中,拍著他纖瘦的肩膀說:“因玨,別難過,你應該感到驕傲,你有那樣一位驕傲的母親。而你也是我所認識的最驕傲的孩子。”


    “師父……”岑因玨的眼眶發紅。


    “孩子,我來告訴你怎樣把自己鍛煉得更強大。”諸葛修歎息著,悉心把自己平生的所學逐一傳授給他。


    岑因玨天資聰穎,學起來並不困難,難的是他的底子並不太紮實,而內力的修習絕非一朝一息之功。


    說起來,這段日子他過的還算充實。


    在韓淩羽離開的這段日子裏,他不得不親自下廚,洗手做羹湯。


    沒辦法,上有老,下有小的,他不勞動,一家人就沒飯吃。想到這些,他都有些好笑,好一句‘上有老,下有小’,感覺他擁有了一個完滿的家庭一樣。


    而事情真把人逼到了那個份上,就會發現其實原來覺得很難很難的事,並沒有預想中那麽難,比如切菜、熬湯等等,雖然一開始連怎麽樣拿刀都不懂,切的土豆絲比筷子還粗,幾遭下來竟也像模像樣了。


    當然他會想念韓淩羽那像施展魔法一樣熟練的刀功,以及做出來的美味可口的飯菜,因為自己不管怎麽努力,都做不出那種味道。


    岑因玨也會好奇,他偷偷地問小寶、小貝:“我沒來的時候,你們師父也不在的時候,誰來給你們做飯呢?”


    “是霜姨姨。”小寶說。


    “她不會經常來啦,她會派人過來,那個胖叔叔做的飯最好吃了。”小貝補充道。


    岑因玨點點頭:“那麽,霜姨姨是什麽人呢?”


    小寶咬著手指想了半天:“霜姨姨就是霜姨姨唄!”


    小貝白他一眼:“笨蛋!霜姨姨很愛師父啦!”


    岑因玨莞爾,他摸摸小貝的腦袋:“小鬼,你懂什麽是愛嗎?”


    小貝送他一個‘你真白癡’的眼神:“我當然懂了!愛就是玩親親唄。”


    “對哦對哦,我們都看到過霜姨姨親師父!就這樣——”小寶撲到小貝臉上‘啾’了一下。


    小貝踹他一腳:“笨蛋!笨蛋!你這個大笨蛋!”


    岑因玨大笑,這兩個小鬼,總是吵個沒完沒了,明明誰也離不開誰。


    吃晚飯的時候,諸葛修看著若有所思的岑因玨,猶豫了好久才說:“拒霜是個好女人,就是沒有選對人。”


    “嗯?啊……”岑因玨臉色一紅,不知道老人家為什麽提到這個話題。


    “羽兒骨子裏對人不信任。”諸葛修歎了口氣,“他認為什麽都會變,所以死也不肯結婚。”


    岑因玨端著飯碗的手有些僵直,什麽樣的打擊讓韓淩羽偏激如此呢?


    “因為對什麽都不信任,自然也不信任愛。”諸葛修深邃的雙眼盯著岑因玨,“拒霜原本是一個富商家的小姐,為了羽兒背離了家門,輾轉於風塵,她又比羽兒大幾歲,都快三十的人了……唉,也難為了她。”


    “她好可憐……”岑因玨喃喃地說。


    “羽兒的性子是別人越對他好,他偏偏越冷淡人家,所以拒霜很辛苦,隻是那女子很堅強,很堅強啊。”老爺子又歎了口氣。


    原來每個人背後都有一段精彩的故事,原來每個人都生活的不容易。


    ◆ ◆ ◆ ◆


    在到了約定的一個月之約時,岑因玨的平靜漸漸消失了。


    韓淩羽還沒有回來,而歐陽拒霜已經飛鴿傳書過來:明崇儼被刺殺。


    明崇儼已死,韓淩羽為什麽還不來?


    為什麽?


    為什麽?為什麽?


    他會不會出了不測?他會不會再次被打入死牢?他……


    當一個思緒冒起來之後,岑因玨發現就再也無法把它們按下去,這些兵荒馬亂的念頭在他腦海裏縈繞旋轉,讓他片刻不得安寧。


    明崇儼死了,那——太子呢?會怎樣了?


    岑因玨永遠會記得,初次見到太子時的情形。


    那是上元二年六月(公元675年),天剛剛有些熱,雍王剛剛被提升為太子,為此特意前來看望一下負責皇族事務的父親。


    大家都被喝令換上最幹淨最華貴的衣服,可是他沒有,他隻有一身青色的衣衫,像個小書童,剛剛十三歲的他骨瘦如材,隻有一雙大眼睛骨碌碌轉著。他站著所有人的最後,像個小尾巴,一點也不引人注目。


    然後李賢來了,一身黃袍,是太子的朝服,很威武,穿在他身上,卻很飄逸。


    他很高,幹淨的眉毛,高直的鼻梁,白淨的皮膚,溫和而英俊,眼中隱隱透著明朗的銳氣。瀟灑,也可以說是優雅。在小因玨的眼中,這個男人身上浸透著一種難以言說的高貴典雅,他的每一個動作都透射出雍容華貴的氣度,那流淌在他血液中的瀟灑從容甚至充盈在他周遭的空氣中。剛剛成為太子的他,是那樣的意氣風發,就像一株挺拔的樹在風裏自然地飄搖,不吃力、不做作、不雕琢、不緊張。


    岑因玨的腦海中在那一瞬間閃過一些奇怪的句子:於山,石也;於水,魚也;於天,鳥也;於黃色,太子賢也。


    黃色,是最尊貴的顏色,是最顯赫的象征。


    從那第一次見麵,岑因玨就固執地認定了隻有黃色才是最般配李賢的,也隻有黃色才是李賢最向往,最能讓他感到快樂的。


    隻可惜,岑因玨昨天夜裏練武練得太晚,太勞累了,在看到他心目中的神祉時又激動過分,竟然暈了過去。


    這件事後來一直成為太子殿下笑話他的資本。


    在他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正躺在一張柔軟的床上,旁邊有長長的半透明鵝黃色垂簾,身上蓋著白底檸檬色碎花的薄毯,空氣裏飄著的全是淡雅的百合花香。他坐起來,幾疑身在夢中,他住的房間是府中最破爛的,給下等仆人住的房子,怎會有這樣美妙的感覺?


    然後一個男人走進來,他吃了一驚,走進來的太子殿下衝他微微一笑:“小家夥,你歡迎我的方式真夠與眾不同啊。”


    他的臉脹得通紅,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太子雙手捧起他的笑臉,幽深的眼睛裏滿是憐惜:“別怕,我會照顧你的。”


    他至今仍然懷疑太子為什麽對他那麽好,這好對他來說猶如夢幻一樣。


    可是,傳說中的王子粲然一笑,男孩便失去了整顆心。


    ◆ ◆ ◆ ◆


    岑因玨晚上開始睡不著覺。


    整夜整夜睡不著是什麽感覺?


    世界那麽黑,隻有自己一個人,能想起很多事,愉快的不愉快的都可以想起來。外麵風吹樹葉動的聲音都叫人不能忍受,好象都在一聲一聲地說,夜晚快要過去了,白天又要來,你的時間沒有了沒有了沒有了……


    於是因玨就睜著眼睛,希望睜得累了會有點睡意。可就算有了一點,但睡眠總是有一縷縫隙合不攏,一點點響動就足以清醒。醒了之後就隻有繼續等,三更天,四更天,五更天,之後倒是解脫了,因為反正天就快亮。


    於是,又一次眼睜睜地看著世界一點點亮起來,聽到小寶、小貝爬起來,兩個小家夥會在洗幹淨臉之後咕咚咚地跑過來敲他的門:“叔叔,要爬山去咯。”


    諸葛修看他的眼神充滿了擔憂,他對老人家心懷愧疚,卻隻能裝做若無其事的樣子。


    諸葛修說:“我知道你在擔心羽兒,不過,為了自己心愛的人,即使赴湯蹈火也是值得的,沒有必要擔心。”


    岑因玨吃驚地看著他,覺得諸葛修真個是看透了一切。


    “能成功是他的本事,失敗是他學藝不精,既然讓他去涉險了,就要相信他。”


    岑因玨噓了口氣,或許吧,事情可以想得簡單一點,因為做過的事情絕對沒有後悔的餘地。


    而自己當初選擇他,不就是為了利用他嗎?利用他的身體尋求溫暖,利用他的功夫尋求支撐,利用他對自己的好感尋求安慰,自己像個不知饜足的吸血鬼,要把他吸幹榨盡,然後把他推倒生死的懸崖邊。


    岑因玨用手掩住臉,渾身冰涼。他覺得自己無比的醜陋,無比得令人厭惡。


    他聽到輕輕地噓聲,慢慢地抬起臉來,在陽光下,是那張奇異的散發著無比的俊美與無比的邪魅混合的臉,那個男人像夢幻一樣站在了他的麵前,像以往那樣懶洋洋鬆散散地對他笑著。


    “淩羽?”他用幾乎低不可聞的聲音叫起來。


    男人點點頭,伸開雙臂:“我回來了。”


    他怔了半天,再看看微笑著的諸葛修,還有藏在男人背後捂住小嘴偷笑的寶貝,真有些白日做夢的感覺。


    男人耐心地看著他,依然敞開著雙臂等待著他。


    他終於站起來,撲入男人的懷中,麵無表情,心海卻如巨浪滔天。


    “我回來了。”男人在他耳邊再次輕聲說。


    他點點頭,發不出聲音。


    “想我了麽?”韓淩羽笑著問。


    他再次點點頭。心底的罪孽感終於稍稍減輕了一些。


    “不辱使命。”韓淩羽撫弄著他的頭發說。


    他還是點頭。


    “就沒有話要對我說嗎?”韓淩羽一手托起他的下巴問。


    他烏黑的雙瞳中映著男人滿麵風霜的樣子,他有些辛酸,卻開口問道:“他怎麽樣了?”


    在那瞬間,他看到男人受傷的樣子,覺得自己越來越殘忍。


    “不太好。”過了許久,男人推開了他,在椅子上坐下來,寶貝倒了茶獻給師父。


    “不太好?什麽意思?”他的心一涼,開始意識到刺殺明崇儼一事的莽撞性與後果的不可預測。


    “他被幽禁了。”


    恍如被人兜身澆了一桶冰淩,岑因玨徹底呆住。


    ◆ ◆ ◆ ◆


    李賢辦案不力,凶手始終沒有抓到,這大大惹惱了他的天後母親。


    武則天認為李賢對此事負有責任。她開始譴責太子,並命她的馴服工具‘北門學士’編寫《孝子傳》和《少陽政範》作為對李賢的直接告誡。


    最要命的是,朝廷和後宮開始流傳謠言,一種可怕的惡毒的流言……


    李賢開始變得格外低調,他不再讀聖賢書,也不再和那些大臣們議論朝政大事,整日呆在狩獵的行宮,喝酒,發呆,想著那個青色的身影。


    在他的印象中,隻有他那個皇爺爺才有這樣的氣度,強悍而不跋扈,閑庭信步中卻把一切掌握手中的恢弘,這樣的感覺居然來自鄉野民間的一個盜匪,居然讓他這個身為皇位的太子都感到被那股力道所脅迫,不能不令他吃驚。


    他摸不透韓淩羽的心思,雖然那個男人口口聲聲讓自己把他抓去,可是如果自己做了,他會不會真的服綁呢?要知道,那迎接的他的是死路一條啊!


    李賢開始嘲笑自己的傻氣,那個男人怎麽可能會為自己犧牲,他又不是因玨……


    可是,想著他的眼神,李賢又覺得不無可能,在他離開的時候,那個男人他嚴肅地注視著他,深不可測的烏黑瞳孔,傲慢的冷淡的眼神,然而沒有嘲諷沒有憐憫,一點的體諒,一點的了解,還有,一點的心痛?


    從那一刻起,李賢記住了這個桀驁的人,記住了那雙莫測的眼睛。


    和岑因玨給他心安的感覺不同,這個男人讓他感到強勢,如果他能成為知己,將是自己最有利的支柱!


    韓淩羽告訴他,如果他想在皇位路上繼續前進,隻有清除異己,這包括他的母親。


    他猶豫了再猶豫,終於還是退卻了。


    他怎會不知道那是惟一的路,可是……他不忍。他是李賢,他不是唐太宗。


    男人走了,滿眼的惋惜。


    他覺得自己渾身都鬆散了,再也提不起精神來和那些敵對勢力周旋鬥爭,他選擇了逃避。也許這時候韜光隱晦才是他的出路。


    韓淩羽用一種冰冷的聲音告訴他:“是男人的,為什麽不敢做自己想做的事呢?喜歡男人?那就去喜歡吧!想做皇帝造福百姓,那就去爭取啊!我憎恨流於空談的人!”


    是的是的,如果真的都能做成,那將多麽幸福!


    可是可是,現實哪是那麽容易讓你幸福?


    無論他渴望的哪一種,都不可能成真,無論哪一種,都有慘重的代價等著他去犧牲。


    “殿下。”趙道生取了件衣服披在他身上,“夜深露重,還是早點歇息吧?”


    他低頭看了看趙道生,伸手握住他的手,趙道生吃了一驚,猛然抬起頭看向他,那是一雙烏黑的水濡雙瞳,烏溜溜的,竟有些相似他的因玨。


    像似一種魔鬼的誘惑,他用一種低啞的聲音問眼前的大男孩:“我好看麽?”


    “啊?”


    “在你眼裏,我好看麽?”他逼近了距離。


    趙道生脹紅了臉,垂下長長的睫毛小聲地回答:“當然當然!在奴才的心目中,殿下您是世界上最好看的人!”


    “那你愛我麽?”


    趙道生再次受到驚嚇,他簡直不可思議地瞪著眼前的太子殿下:“殿下?”


    “我在問你問題。”


    “是的。”他再次低下頭,用一種顫抖的聲音回答,“愛,很愛很愛……”


    李賢狠狠地抱住他的頭,吻下去,用一種瘋狂的方式,用他壓抑了二十八年的熱情…


    當趙道生從昏迷中睜開眼睛的時候,依然沒有擺脫那種天旋地轉的感覺。但他很快就知道自己正躺在臥室的床上。他看見天花板以一種奇妙的節奏微微晃動著,耳畔有低沉的呼吸聲。


    緊接著,由腿間傳來的疼痛讓他一下子完全清醒過來。他低頭,看見與往常截然不同的太子殿下,正用力的……


    “殿下,有些疼……”初次承受性愛的身子實在受不住這種瘋狂的折騰了,想讓他停下來,可是……


    李賢對他的求饒聲充耳不聞,反而用更加激烈的動作回應他,他用盡力氣想掙脫出來,結果卻隻能是被他壓的更緊。沒有前戲,沒有親吻,沒有愛撫……無論他怎麽躲閃,他都有辦法控製住他的身體,然後侵犯他。


    太子的黑發散開垂下來,擋住了他的眼睛。潮濕的發稍和他弓起來的,流著汗水的後背讓趙道生見識到了殿下的另一種性感。他就像一頭激情的獸,專注於眼前的‘獵物’。看不到太子的表情,讓他感覺迷惑。從每次有力的進出,趙道生都覺得殿下似乎隱忍著更多的痛苦。他此時做著的事情,看起來是在折磨著趙道生,可實際上他卻是在親手折磨著自己。


    他一聲聲地呼喚著:“因玨,因玨,因玨……”


    趙道生覺得自己整個人都冷了。


    他將臉別向一邊,承受著太子粗暴的性愛,咬緊牙關不再說一句話。這也許就是他身為奴才逃不開的宿命。


    “你聽到宮裏的流言麽?”事後,頹然躺在一邊的李賢問道。


    趙道生的大腦還處於極度混亂狀態,停了許久,才明白過來太子在問什麽,於是他回答:“是的。”


    “在傳些什麽?”


    “他們說……”


    “說什麽?”


    “說殿下並非天後親生的……”


    “哼!”李賢冷笑起來,“我就知道。”


    “我才不信,他們在胡說!”趙道生急忙說。


    “不,也許是真的。”李賢的目光一片茫然,“真的,也許是真的……”


    趙道生大吃一驚,他膽戰心驚地看著太子,看著這個茫然無助卻又突然間充滿野性的男人,陷入一種沉思。


    關於李賢身份的迷團,早在一些知情人之中流傳,隻是礙於武後的權勢,都做了啞巴,藏在了心裏,可是當武後與李賢的矛盾激化時,這種流傳終於甚囂塵上,高官宮奴幾乎都知道了。


    永徽五年(655)十二月十七日武則天生李賢於去昭陵的路上,是早產。由於武則天在上年年初生下了長子李弘,此後又生過一女,即被她親手扼殺的長女,在兩個年頭裏生三個孩子,況且李賢為不足月早產,又是數九寒天在路上,所以那個在拜謁昭陵路上所生的不足月孩子,可能並未活下來。


    當時官人私下裏的傳說:“賢是後姊韓國夫人所生,賢亦自疑懼。”


    作為替身的李賢,原來是武則天姐姐韓國夫人之子。韓國夫人早年守寡,因武則天而入宮,得幸於高宗。如果武則天小產孩子死了,正巧這前後韓國夫人也臨盆生子,那麽悄悄地抱來私生子頂替,也是可能的。李賢問世僅一個月,父皇就給他封王,急急忙忙要確定小孩的身份地位,也是有什麽緣故。武則天起初不會反對這種安排,多一個兒子隻會使她在後宮的地位更加優越。當李賢成年後,武則天越來越不放心這位非己所生的兒子,對立他為太子時,就顯得很勉強。


    李賢的心內有著無法說出的酸楚,他是如此得渴望著爆發,可身邊的一切,還有自身性格上的溫和終究決定了他隻能選擇自傷。


    就像一頭有著血性的野獸,受傷了,便啃噬自己的血肉。


    他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感覺孤獨,他瘋狂的思念岑因玨,隻是思念的影象中竟又夾雜了另外一個青色的身影,那個奇怪的男人——韓淩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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