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嚴倏然回眸,冷意橫生。


    沒等工作人員回話,就推了下凳子,起身離開。


    腳步極快,帶著慍氣,步步生風。


    他腿長,走的又急,時羨隻能小跑著跟上。


    賀嚴餘光瞥見了,還是不忍心,緩緩放慢了腳步。


    追上他,時羨問了一句,“你能不能托關係跳過冷靜期?”


    俗話說夜長夢多,30天,時間太長了。


    她怕冷靜著冷靜著,自己就好了傷疤忘了疼。


    賀嚴瞥了她一眼,臉色頓時黑如鍋底,寒聲反問:“離婚冷靜期是被寫進婚姻法的,我關係能通天?”


    時羨被噎了一下,垂下眼睫,叨咕了句,“好吧。”


    她有些失望,低著頭走路。


    忽覺肩膀一疼,抬眸間瞧見自己眼前多了一堵花花綠綠的肉牆,她下意識道歉,“對不……啊!”


    與此同時,一杯溫熱的東西潑到了她的襯衣上!


    時羨驚呼一聲,整個人不受控製地朝後踉蹌了幾步。


    賀嚴眼疾手快地扶了她一把。


    還未張口關心,就聽一個女人扯著破鑼似的嗓子大吼,“你瞎啊?這麽寬的路偏往我身上撞,撞壞了你賠的起嗎!”


    她口水橫噴,手裏還捏著一個圓形大包子。


    賀嚴緊著從口袋裏掏出方巾替時羨擦拭,一聽這話,臉色登時就冷了下來,眸子裏閃著幾分狠厲。


    才邁出一小步,就瞧見時羨對他搖了搖頭。


    意思是沒必要。


    “行了!你滿口噴什麽糞,自己不看路還拿人家小姑娘撒脾氣,說什麽撞壞了,就你這鋼筋水泥一樣的身板兒,拖拉機都撞不碎!”


    說話的是女人丈夫,同樣一身橫肉,絡腮胡加地中海,看起來也不是個善茬兒。


    女人一聽,更氣的腮幫子都鼓起來了,“好啊你,都要離婚了你還這麽罵我,別以為老娘沒看見你那色眯眯的眼神,你是看她長得好看,我罵她你心疼了是吧?”


    她哭著喊著,把手裏的大包子捏成了餡兒泥。


    一股濃鬱的韭菜雞蛋味兒從她周圍飄了出來。


    衝地時羨忍不住捂了鼻子。


    正想離開,女人卻不依不饒地一屁股坐在了她前麵的路上,甩著頭發開始撒潑,“哎呦,大家都來看啊,這兒有個狐狸精,剛跟自己男人離婚就來勾引我男人啊,這年頭的女人真是不要臉啊,這麽缺男人……”


    她這一喊,倒是引來不少人圍觀。


    可大家看看時羨身邊的賀嚴,再看看那絡腮胡男。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在胡說八道。


    許是男人麵子上掛不住,揪起女人胳膊就向上拽,“你他媽跟這兒鬧什麽,這婚離不離,不離就給老子滾!”


    賀嚴被這場鬧劇磨德沒了性子,眉頭深鎖,抬腳就要將這條擋路的狗踢開,時羨忙騰出一隻捂鼻子的手來拽住他。


    不想一鬆手,那股刺鼻的韭菜味兒又順著縫隙鑽進了鼻腔,激地時羨一陣反胃。


    她忍了忍。


    忍了又忍。


    實在忍不住,直接從旁邊衝了出去。


    賀嚴追出來時,就看見她俯身扶著院外角落處的白楊樹幹嘔。


    他皺了皺眉,邁開長腿,用最快的速度跑到車裏拿了礦泉水出來。


    三步並做兩步過去,緊擰著眉心替她順背。


    時羨嘔了很久。


    卻隻嘔出來一些酸水。


    瞧她小臉兒煞白,一雙眼睛卻漫著淚光,眼周通紅。


    賀嚴下意識關心道:“你怎麽了?不舒服嗎?”


    與此同時,他單手擰開瓶蓋,遞了礦泉水過去。


    時羨捂著胸口微怔,隨即接過來,道了聲謝。


    拿它漱了漱口。


    下一秒,眼前又多了一張紙巾。


    依舊是賀嚴給的。


    她也不矯情,拿過來沾了沾唇,啞聲說:“沒什麽,就是剛才那個包子的味道、嘔——”


    話音未盡,時羨胃底又是一陣痙攣。


    仿佛隻是提起來,那股味道就令人作嘔。


    惡心的一瞬間彎了腰。


    這次卻是連酸水都嘔不出來了。


    眉心緊皺,隻覺得胃裏發疼。


    忍不住蹲下身子,緊緊按著,似乎如此才能緩和一點。


    若說剛才沒覺得怎樣。


    現在就咂摸出有些不對勁兒了。


    上次賀淺放假,賴在金域灣不肯走,每天就窩在沙發上刷沒營養的肥皂劇。


    自己下樓倒水時瞥了一眼。


    好像就有類似的情節……


    再想想時羨這段時間莫名其妙地疏遠自己,還有上次在國外酒店,她也是這麽突然作嘔……


    賀嚴腦子裏突然蹦出了一個念頭:“你不會是得了什麽不治之症,才非要跟我離婚吧?”


    “哈?”


    聞聽這話,時羨倏然抬眸,詫異地望著他,大口大口的喘著氣。


    一是胃疼,二是震驚於他的腦回路,愣半晌沒說出話來。


    偏越是這樣,賀嚴越覺得不正常。


    心裏更是開始打鼓。


    默了片刻,沉聲丟下三個字,“去醫院。”


    話落,不給她反應的機會,直接彎腰將她打橫抱了起來。


    腳掌離地,時羨驀然睜大雙眸,手臂下意識攀上了他的肩膀。


    等緩過神來,忙握緊了拳頭朝他胸口錘過去,又驚又氣,“賀嚴,你幹什麽呀?放我下來!”


    “別鬧。”


    賀嚴緊緊護住她的腰身,“我帶你去做檢查。”


    “我沒病,做什麽檢查呀!”


    她隻是聞不得那個味道罷了。


    這也不是一天兩天,是一直都吃不得韭菜啊。


    偏賀嚴對她的話充耳不聞,隻抱著她朝車的方向去。


    眼看著越來越近,時羨踢騰地更狠了。


    越是這樣,賀嚴越是不信她。


    三兩下將她塞進車裏,係上安全帶。


    時羨無奈極了。


    一向清雅端莊的她難得露出這種表情。


    賀嚴一鬆手便要去解安全帶,誰知才扣開,賀嚴便輕飄飄道:“剛才工作人員說,夫妻雙方有一個不同意離婚,均可撤回離婚申請,你再動,我這就進去撤回。”


    “你!”


    時羨被拿捏死了。


    卻無可奈何。


    賭氣般地將安全帶又扣了回去。


    賀嚴見她不動,才回到駕駛座。


    踩下油門,揚長而去。


    其實緩了這麽久,到醫院的時候,時羨已經沒有任何不適感了。


    可賀嚴偏上綱上線,不僅掛了號,還掛加急的專家號。


    盯著她把跟胃有關的檢查做了個遍。


    最後捏著一堆化驗單坐在腸胃科主任醫師麵前,時羨覺得自己的臉都在發燒。


    瞧著大夫半晌沒說話,賀嚴倒是坐不住了,緊聲問:“醫生,她病的嚴重嗎?”


    “她……”


    醫生是個年過六十的老頭子,捏著那一堆雜七雜八地化驗單左看右看,囔囔了句,“她沒病啊。”


    這話說出來,連他這麽個積年老大夫都覺得心裏沒底,推了推眼睛,抬眸問時羨,“姑娘,你的胃究竟哪裏不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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