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一直在遠處躲著的賀遠岑心中一驚。


    他雖然不喜歡時羨,但對時羨這個朋友還是有所了解的。


    方副市長的獨生女兒。


    嬌生慣養長大的千金。


    萬一這丫頭回去跟她爹吹吹耳邊風,讓她爹替時羨做主……


    賀遠岑莫名感覺到一股涼氣從腳底直鑽腦仁兒。


    當年,他就是的得罪了身在高位的鄭榮升,賀氏才會遭遇危機。


    眼下鄭榮升的事還沒解決,若是再來一個方宥,那他們賀家不就徹底萬劫不複了?


    想到這兒,賀遠岑狐狸般的眸子微微一轉。


    隨後走到辜景銘身邊,故意做出一副想要息事寧人的模樣。


    歎道:“景銘啊,把小嚴扛回去吧,別叫他傷到人了。”


    辜景銘早已滿頭大汗,一時也想不到更好的辦法。


    點點頭,將賀嚴扛在肩上,朝病房去。


    目送他走遠,賀遠岑才轉過頭,笑嘻嘻地走到方書瑤麵前,盡顯諂媚,“方小姐啊,您有沒有傷到哪兒?要不要我陪您去看看醫生?”


    方書瑤單手撐著腰,睨了他一眼,那副狗腿的嘴臉落入杏眸,就像進了什麽髒東西一樣。


    硌的她眼睛難受極了。


    索性偏過頭,理都不理他一句。


    賀遠岑被晾在那兒了。


    一張臉上寫滿了尷尬,隻好將目光求助似的投向了蘇知言。


    期待他能幫自己說兩句話。


    隻可惜,他錯了主意。


    蘇知言性子冷淡,對不熟悉的人,多一個字也沒有。


    本就陰涼的走廊裏,此刻好像連空氣都凝結在了一起。


    賀遠岑摸摸鼻子,咧著嘴,自己給自己找了個台階,“那個,方小姐啊,小嚴他剛才也是傷心過度,不是故意要對你動手的,畢竟才沒了老婆孩子嘛,希望您大人有大量,多多擔待一些,咱們都是青州有頭有臉的人家,我和令尊也多少有點交情,抬頭不見低頭見的,有些事就沒必要……”


    話未說盡,他目光忽然變得別有深意起來,搓著手笑,“方小姐,您看我說的也有道理吧?”


    方書瑤蹙了蹙眉,斜眼打量了他一番。


    品了品,總算領略到了他的意思。


    心裏厭惡更甚,白眼一翻,直接轉過臉去。


    賀遠岑也不計較,道了別,轉身離開。


    瞧著他背影漸漸消失,方書瑤才回過頭,啐了一聲,罵道:“這都是一家什麽東西,老子自私,兒子無情,也不知道我家羨羨上輩子造了什麽孽,才會……”


    說到這兒,她忽然又哽咽起來。


    蘇知言皺了皺眉,麵對女人哭泣,他有點手足無措。


    張了張口,卻隻憋出一句,“別哭了。”


    似是覺得有些生硬,又不自然地補了一句:“我送你回去吧。”


    方書瑤沒讓他送。


    杏眸泛著淚光,深深地看了眼太平間緊閉著的大門。


    心裏暗暗發誓,她一定要讓這些人付出代價。


    她走之後,蘇知言也沒再守著。


    驅車回了蘇宅。


    雖是淩晨,蘇宅裏也依舊燈火通明。


    他把車停在門口,大步流星地進了客廳。


    “少爺回來了。”


    保姆給他了門,正要拿拖鞋出來,卻被他攔住了,眉宇間透著急切,“我爸呢?”


    保姆答:“先生在三樓。”


    蘇知言嗯了一聲,抬腳就朝樓上去。


    臥室的門被虛掩著,傭人正洗著手帕。


    洗好了,想給床上熟睡的人擦拭下臉,卻被蘇千霆接了過來。


    他微歎一聲,在床沿坐下,伸出手,小心翼翼地輕沾額頭。


    眸光中的憐愛幾乎要溢出來。


    蘇知言眸色複雜的在門口站了一會兒,推門進去。


    一見他,蘇千霆慌忙起身,把手帕遞給傭人,迎過去便問:“知言啊,你不是說,最多半天羨羨就會醒過來嗎?這都六七個小時了,她怎麽一點醒過來的跡象都沒有啊……要不,還是請個醫生到家裏看看吧?”


    “不能請醫生。”


    蘇知言眉目中透著幾分凝重,“羨羨多次進醫院,還上過新聞,若是找來的醫生不認識羨羨也就算了,如果認識……”


    即使他沒再說下去,蘇千霆也明白了。


    可身為親生父親,看著女兒總也醒不過來,心裏到底不放心……


    看出了他的擔憂,蘇知言在他後背輕拍兩下以示安撫,“爸,您別想太多,我去看看。”


    隨後繞到床邊,在時羨身邊坐下。


    將她纏著紗布的手從被子裏牽出來,眉心緊緊擰在一起,仔細替她檢查了傷口,又重新放回去。


    蘇千霆緊張兮兮地問:“怎麽樣?”


    “沒事。”


    蘇知言起身回眸,給了他一個安心的淺笑,“天亮之前,羨羨應該就會醒了。”


    “那就好,那就好。”


    蘇千霆吊在嗓子眼兒的那口氣微微鬆了一些。


    對傭人擺擺手,示意她先出去。


    瞧著床上那張因失血過多而格外蒼白的小臉兒,眼中透著心疼,“這孩子也是實誠人,割腕割的那麽深,她就不害怕,萬一……”


    “不會的。”


    蘇知言扶著他到另一側的沙發上坐下,“之前我提醒過羨羨,割腕隻是個障眼法,讓她手上有點輕重,不要真的傷了自己,許是羨羨怕瞞不過金域灣的那些醫生,才會下手重了些。”


    蘇千霆點點頭,似是想起了什麽,又問:“對了,賀嚴那邊怎麽樣?”


    “情況不太好,他始終不肯相信羨羨不在了。”


    提起這個人,蘇知言便覺得棘手。


    蘇千霆的臉色也凝重的很。


    掀起眼簾,看了眼床上不曾有過反應的時羨,還是刻意壓低了聲音,“既然這樣,有些事,就盡早安排吧。”


    再拖下去,唯恐夜長夢多。


    蘇知言也這麽想,解釋道:“回來之前,我和方小姐商量了,明天一早,就會有殯儀車到醫院接人。”


    見他安排的井井有條,蘇千霆臉上露出了欣慰的表情。


    這樣也好。


    隻要一火化,就算賀嚴想查,他也無從下手了,這件事也算告一段落。


    夜色在悄然間褪去,清晨第一縷陽光掃過昏暗的天際,帶來了一絲希望和光亮。


    病房裏。


    辜景銘坐在病床邊,一夜未眠的他下顎上長了些青色胡茬兒,為本就硬朗的線條添了幾分野性。


    昨晚把賀嚴扛回來之後,又折騰了許久。


    直到大家都筋疲力盡了,賀遠岑才叫醫生過來,給賀嚴打了一針安定。


    許慕嘉原在病房等著,可一見賀嚴如此模樣,心裏害怕,擔心賀嚴會傷到自己,便隨便找了個理由逃了。


    辜景銘怕賀嚴醒來自己壓製不住,便給沈宴星打了電話。


    眼下,人正跟個蛤蟆似的趴在床邊,不錯眼兒的盯著賀嚴。


    都兩個小時了,一動不動。


    辜景銘伸出腳尖踢踢他屁股,蹙眉問:“你要不站起來動動?”


    沈宴星嘖了一聲回頭,幽怨的看他一眼。


    換了個動作,托著腮,“你說,賀兒什麽時候能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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