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喜歡嗎?」於忠河笑的很不好意思,「也是,這些天光吃魚了,隻怕你吃不慣。是想吃鴨子了吧?叫啞姑姑給你做。她做的鴨湯麵可是一絕。」說著,就拎著兩隻鴨子去了廚房。


    誰想吃鴨子了?


    剛才的景象有多美,現在就有多糟心。


    這一輩子自己都再也不想吃鴨子了。


    四娘憤憤的關了窗戶,捂著被子躺下了。這人可真是會煞風景。氣了一頓,迷迷糊糊的竟然睡著了,等一覺起來,果然聞見特別香的味道。她那美麗的鴨子啊,成了盤中餐。


    「快起來!」於忠河笑的很殷勤,「你不是想吃鴨子嗎?做好了,嚐嚐?」


    要是這是在自己家,早就將碗甩出去了。但是看到於忠河帶著忐忑的笑臉,她卻怎麽也做不出這樣失禮的事。


    這是他的心意!不管怎麽說,這都是他的心意。


    她這麽安慰自己,抬起頭,卻被他帶著忐忑而期待的眼神驚了一下。


    他這麽在乎自己的感受嗎?


    能遇到一個時刻在乎自己感受的人,也是一件不容易的事。


    她拿起筷子,挑著麵條,吃了兩口。見於忠河還盯著自己,她就道:「很香,很好吃。」


    他們不是一樣的人又怎樣,光是這份心意,也許自己這輩子都不會遇上了。


    回去之後等待自己的將會是什麽呢?


    爹娘不會嫌棄自己,可自己不能成為家裏笑話和負擔。


    這麽想著,眼淚就吧嗒吧嗒的往掉了下來,落在碗裏麵,滿嘴都是苦澀的味道。


    「你……你……你別哭啊。」於忠河有些手足無措,「是麵不好吃嗎?不好吃就不吃,剩下的給我就好了,你哭什麽啊?」說著,就搶了四娘的麵,扒拉在嘴裏,細細的嚼了嚼,覺得味道剛剛好啊。


    四娘被他的樣子逗的破涕而笑,問道:「沒覺得味道哪裏變了?」


    於忠河狐疑的又吃了一口,「嗯!還真是不一樣,更鹹了?」


    四娘不解的看他,「不是一個鍋裏做出來的?」


    於忠河笑著看她,「掉了金豆子進去,可不更鹹了?」


    四娘一愣,她這是說自己眼淚掉進去了,叫味道變了。


    「那你還吃?」四娘伸手要拿回自己的碗。


    「掉進去才更香呢。我剛才吃的那碗倒是淡了。」於忠河說著,就自己先笑了起來。


    「就著別人的苦澀下飯,就真那麽香甜?」四娘眨著大眼睛看他,問道。


    這話叫人心裏沉沉的,「你有什麽苦的,都倒給我,我給你兜著。」於忠河看著四娘的眼睛,認真的道。


    四娘愕然的看他,就見他的眼神清澈明亮,叫人覺得深不見底。這是自己認識的於忠河嗎?


    於忠河輕笑一聲,將碗裏的麵都吃了,才道:「你這一份,帶著苦的我都吃了。一會子叫啞姑姑再給你下一碗。」


    四娘的眼淚像是泛濫一下就流了下來。自己的苦得自己受著,誰能代替誰?誰又能拯救誰?


    於忠河知道四娘擔心什麽。就道:「我親自送你回家。要是你家裏不要你,你就跟我回來。我沒有大本事,但是叫你吃飽穿暖還是能的。將來在太湖的島上蓋個大宅子,閑時泛舟湖上,高歌到天亮都沒人管。外麵的時勢不管怎麽變幻,都少不了咱們的安然日子過。這話我放在這,一旦說出口,就永遠作數。」


    四娘扭過身看著外麵的蘆葦蕩,她覺得她的心思開始飄搖了。


    晚上,她做了一個五彩的夢。夢裏像是躺在雲朵編製的床上,在隨風飄蕩。她在天上,看見在皇宮裏穿著華服的元娘。看到在簡親王府,迤邐而行的雙娘。看到在大漠的草原上,縱馬馳騁的三娘。看到在遼東,站在一片菜地裏的五娘。還有六娘,她一直站在山茶花叢裏對著自己抿著嘴笑。


    她覺得渾身都輕飄飄的。不知道該往哪裏去才好。天上很美,雲彩做的的床很柔軟,但是還是腳踏實地更自在一些。


    慢慢的,她落了下來。那是一片廣袤的水域,越來越近了,水域裏小島星羅棋布,上麵開滿了桃花,她似乎都能聞見那灼人的香味。


    這是世外桃源嗎?


    她心裏這麽期盼著。慢慢的降了下來,她看見掩映在桃花林裏的一角飛出的屋簷,青磚黛瓦粉牆朱門。好一個精致的所在。


    此時從大門裏走出一個一身勁裝的男子,他劍眉星目,鼻梁高挺,菱角分明的臉上,帶著微微的笑意。就見他的視線落在桃花林裏,眼神變得溫柔又癡迷。她順著他的視線望過去,那桃花林裏走出一個鵝黃衣裙的女子。


    仿若初春綻放的迎春花,婀娜多姿。


    那男子迎著那女子走了過去,到了近前,拉了那女子的手。溫柔的笑著伸手將她頭上的花瓣取下來。


    兩人相視而笑。畫麵就定格在那一瞬間。


    四娘覺得身子一沉,就掉了下來。


    這才驚覺剛才那就是一個夢。夢裏那男子正是於忠河,而那女子正是自己。


    也不知道為什麽,在夢裏,自己就是認不出自己來?


    她起身倒了一杯茶,又想起夢中兩人相對而笑的場景,不由的漲紅了臉。


    自己是被於忠河的那番話攪亂了心緒吧。


    所以,第二天,於忠河就不怎麽能見到四娘了。


    他問啞姑姑,「怎麽了?她是哪裏不舒服了嗎?」


    啞姑姑白了他一眼,人家姑娘開始躲著他了,就證明是見了他會害羞了。會害羞了,就證明心裏多少還是有些意思了。連這個都不懂的愣頭青,還想著娶媳婦,做夢吧。


    她這邊一通比劃,於忠河也看懂了八九分。


    一時喜歡的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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