椎名熏帶著鬆村雪兔到繁華的代官山添購衣服,鬆村雪兔從來沒有走進這麽高級的服飾店裏,一排排整齊明亮的玻璃窗裏的名脾衣裳,在在讓他目不暇給。


    鬆村雪兔的衣服最整齊幹淨的隻有高中製服,其它不是人家穿舊不要送給他們的,就是母親不知道從哪裏摸來的。


    店裏穿著昂貴套裝的小姐看見椎名熏,立刻熱情地上前打招呼;而椎名熏卻不怎麽領情,隻專心一意地為鬆村雪兔挑選適合的衣服。


    直逛了好幾家,椎名熏才滿意地看著站在鏡子前、全身穿著新衣的鬆村雪兔。


    他果然沒有看錯,一換上鵝黃色毛衣的鬆村雪衣整個人便亮了起來,鬆村雪兔的皮膚其實很白,這樣的搭配合更能顯出他先天的優點;一種暖暖的光輝從他身上散發出來,讓店裏的其它顧客,用大手捧著他的臉,微微地皺著眉,喃喃自語道:“這些瘀青消掉的話就好了。”


    鬆村雪兔突地感到臉頰一陣火燙。


    椎名熏並沒有察覺,他回過頭掏出皮包裏的信用卡,麵不改色地刷下所有的衣物和鞋子。


    之後,椎名熏又帶著他到青山的一家發型設計室,喚來一個有著大卷發的高個子女人,和她交談了幾分鍾,兩人不時回頭看著鬆村雪兔,讓鬆村雪兔覺得有些不自在。


    末了,女美發師爽快地拍了拍椎名熏的肩膀,“放心!我保證一定做到你要的效果。”


    鬆村雪兔被推上椅子,女美發師的手俐落快速地在他的頭發上揮動著,一綹綹的頭發不斷地落下,鬆村雪兔想著自己有多久沒有踏進一家稍微正式的理發院好好剪過頭發了?每次都是學校裏的老師見到他頭發長了,當場把他抓去學校理發廳裏胡亂剪一通,根本沒有發型可言,有時候老師看不下去還會自己拿著剪刀在他頭上揮舞,剪出像狗啃樣的頭發,最後逼得他不得不自己乖乖地向學校理發廳報到。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除了剪發洗發外,還加上染發和保養,鬆村雪兔從來沒有在一張椅子坐過這麽久的時間,好幾次想要站起來動一動,可是一見到眼前鏡子裏的椎名熏的身影,他就又乖乖地忍了下來。


    椎名熏一直坐在他身後,目不轉睛地看著;鬆村雪兔覺得自己從頭到尾全籠罩在椎名熏的目光裏,那眼光看得他全身發熱,卻不明白這種難以理解的心悸感覺為何而來。


    最後,女美發師終於說了聲:“大功告成!”


    鬆村雪兔這才鬆了一口氣,連忙站起身來活動一下筋骨。


    椎名熏就著鏡子對鬆村雪兔的發型上下打量好一陣子後,才滿意地對女美發師笑了笑,和她說了聲謝謝。


    女美發師笑著對椎名熏說:“別客氣!能幫你才是我的榮幸。這孩子是個可塑之才,長得很漂亮呢!隻可惜臉上那些瘀痕……不過,這下,你可是撿到寶囉!”


    鬆村雪兔直到這時候才有心思仔細瞧瞧鏡子前的自己,頭發染成略帶棕橘色,比原來的發色稍微深了一些,短短的頭發削薄在前額,後頭的頭發則先打薄一層,看起來不會太占空間,奪去整個臉蛋的光彩,也讓他平常能比較方便整理。


    連他都覺得換上了發型,仿佛自己也完全變了個人一樣,感覺起來不再那麽陰沈憂鬱了。


    椎名熏再次地用他溫暖的大手捧起鬆村雪兔的臉,一雙有神的眼睛在他臉上細細審視著,然後露出滿意的笑容。


    鬆村雪兔看著他的笑容,心跳突然加快,臉上一陣火熱。他連忙轉過頭,不敢正眼看他。


    “為什麽要帶我買衣服和弄頭發?”鬆村雪兔在回程的車上問著。


    “做造型,看看你適不適點我心目中想要的那個型。”


    “你想要我拍什麽樣的廣告?”


    “現在還不能告訴你。”椎名熏轉過頭來看著鬆村雪兔微微一笑。


    鬆村雪兔張了張口,最後還是忍不住問了。他不想忤逆椎名熏,也不想惹他生氣,既然他想要自己這麽做,那他乖乖做就是了。


    椎名熏是個徹徹底底的夜貓子,鬆村雪兔開始盡量讓自己晚點睡,但生理時鍾正常的他每次一過了午夜就昏昏欲睡,沉重的眼皮再怎麽撐都撐不過瞌睡蟲的招魂攻擊,往往不到一兩點就倒在床上睡著了。有時他硬要撐,椎名熏看過不去就會喚他到工作室,讓小巫陪他玩玩,自己則在一旁用計算機繼續其它的工作進度。


    每次忙完工作,他回頭看看,鬆村雪兔總是敵不過睡意歪倒在沙發上,小巫則在一旁用無辜的眼神望著他,像是在說──我已經盡力陪他玩了呀!可他就是擋不住睡意,還是給我睡死了嘛!


    鬆村雪兔很能睡,好象這輩子從來沒有好好睡過一樣。雖然晚上他總是一過了午夜就熬不住,但卻可以從晚上一覺睡到隔天下午,和近清晨才睡的椎名熏差不多時間同一起床,吃著不知道是早餐還是晚餐的飯。


    如果椎名熏有空會帶他出去走走,沒空的時候他也會交代一些功課讓鬆村雪兔在家裏自己做。


    什麽樣的功課?最重要的當然是先教鬆村雪兔自己填飽肚子。椎名熏發現鬆村雪兔在生活方麵的技能幾乎是完全不會,拿鏟子、鍋子還可以,但說到開火煮飯燒火他就全部要重頭學起。椎名熏幹脆沒事的時候教他做一些簡單的料理,忙的時候就吩咐他自己練習看看,還不忘交代做出來的‘成品’要留一點給他嚐嚐。


    另外就是教鬆村雪兔做一些簡單的健身運動。


    椎名熏覺得鬆村雪兔的身形太過纖細,運動可以美化他的肌肉,也能增加他的食欲,進而攝取更多的熱量以達到身體最佳的狀態。


    椎名熏自己則是每隔兩天會到大樓附屬俱樂部裏的遊泳池去遊泳,而為了鬆村雪兔,他還特別請了一個遊泳教練,每天下午和鬆村雪兔一對一教學。他不要鬆村雪兔練出塊狀的肌肉,那會破壞畫麵的美感,他希望的是勻稱平滑的肌肉,看起來精實卻又不會嚇人,而遊泳就是達到這種效果的最好選擇。


    教練是個二十幾歲的女孩子,體育學院的學生,利用課餘的時間兼職。看得出來她對椎名熏很有好感,每次見到椎名熏,她的笑容總是特別燦爛,教鬆村雪兔遊泳的時候,她也會不時的問些椎名熏的近況;隻是鬆村雪兔多半不知道,隻能沉默著,偶而給她一個尷尬的微笑。


    “你真的什麽都不知道嗎?”她有天終於忍不住這樣問。


    鬆村雪兔誠實的回答:“我是不知道呀!”


    “可是,你不是說你和椎名熏住在一起嗎?”


    “是沒錯……”


    “但,你怎麽連他幾歲,是不是單身、有沒有女朋友、有沒有兄弟姊妹這些事情都不知道呢?”


    “他從來沒告訴我過呀!”


    “那你們到底是什麽關係?”


    “我……”鬆村雪兔一時語塞,不知道該怎麽說。


    他和椎名熏的關係是什麽?鬆村雪兔從來沒有想過,隻覺得那天晚上和他回家,住了幾個晚上,然後被他要求同居,都是這樣的理所當然,並不覺得有什麽特別不對勁的地方。他對椎名熏有一種特殊的感覺,也說不上來是不是喜歡,畢竟他從來沒有機會談過戀愛,隻知道看到椎名熏的時候會覺得特別心安,不用擔心說錯話會挨打,下一頓飯沒有著落,或是受到奚落的冷言冷語。


    鬆村雪兔開始會偷偷在椎名熏不注意的時候,悄悄地望著他。


    望著他熟練調酒的身影、和小巫嘻玩的笑容、他閉眼聆聽音樂的安詳神態,還有剛洗完澡、全身散發著微微熏衣草香味的身體和濡濕的黑色頭發。


    椎名熏有次告訴他,為什麽自己這麽喜歡熏衣草的味道,一方麵不光是他的名字有個熏字,另一方麵也是熏衣草具有鎮定神經的效果。疲累了一天,如果在充滿熏衣草味道的浴池裏泡個澡,出來後整個人都會放鬆了起來,很快就能舒服地進入夢鄉。


    鬆村雪兔靜靜地聽著,用著近乎祟拜的眼光望著椎名熏。他很喜歡聽椎名熏講話,尤其是當椎名熏雙眼看著他說話的時候,鬆村雪兔就覺得自己受到這個男人的重視,有一種被嗬護的感覺。


    椎名熏有時候說著說著,發現鬆村雪兔一個勁兒地瞧著自己,會停下來笑問:“為什麽一直看著我?”


    “我在認真聽你說話。”鬆村雪兔總是這樣,臉上有著一抹淺淺的微笑。


    看到鬆村雪兔的笑容,椎名熏沉默了一會兒,“你會笑了。剛來的時候,你從來沒有笑過。”


    鬆村雪兔臉一紅,又慌忙別過臉去。


    那個陰暗殘暴的家,開始漸漸被鬆村雪兔淡忘,但從來烙印在心頭的刻骨記憶,又怎會是區區幾天就能完全遺忘的?鬆村雪兔不知道自己晚上會說夢話,每每他夢見自己又身陷那個毫無溫暖的家的時候,便情不自禁地喊著──‘不要再打我了!’、‘救命!’、‘我到底是不是你們的孩子?’種種諸如此類的驚恐話語。


    椎名熏從來不知道鬆村雪兔做的惡夢,直到有一天他近清晨回家時,鬆村雪兔已經睡了,他剛洗完澡出來就聽到鬆村雪兔在喊著,急急忙忙衝到他的房間一看,隻見鬆村雪兔表情痛苦地用雙手緊緊抱住自己的頭,像在拚命保護自己,嘴裏不斷地喊著:不要再打了、不要再打了……小巫在一旁擔心地看著,瞧見椎名熏進來了,一人一貓對望一眼。


    小巫輕輕地叫了聲,用小爪子去撥弄鬆村雪兔的臉頰,試圖想要把他叫醒,但鬆村雪兔隻是反射性地閃開,雙手把頭抱得更緊,嘴裏仍喃喃地喊著不要再打了!


    椎名熏看不下去,用手輕輕地拍著鬆村雪兔的臉,想要喚醒他,但鬆村雪兔隻有掙紮得更厲害,雙手抱得更緊,椎名熏最後不得不用力把鬆村雪兔的手扳開,大聲喚著他:“醒醒!雪兔!你在做惡夢,快醒醒!”


    鬆村雪兔突然張開了眼,眼裏盈滿了淚水。他一瞧見椎名熏,淚水便從他激動通紅的臉頰上滑落下來,但他隨即轉了個身,把頭埋進棉被堆裏,不想讓椎名熏看見自己哭泣的模樣。


    即使被打得再慘,他也從來不在父母麵前掉淚。他不服輸,絕對不服!他們打得再凶、再狠他都不會掉一滴眼淚!但越是這樣倔樣,繼父的棍子和香煙越是不留情地在他身上留下道道傷痕;母親越是在旁冷言冷語,以為這樣的一頓毒打也不過爾爾,瞧,他根本就沒哭呢!不哭就表示打得不夠狠、不夠痛、不是嗎?


    “雪兔,你……”


    椎名熏還沒說完,鬆村雪兔便本能地馬上向他道歉,小小微微發抖的聲音,悶悶地從棉被裏傳來:“對不起……對不起……”


    “你不用向我說對不起。”椎名熏溫柔地說,體諒地拍了拍鬆村雪兔的肩膀,沒再說什麽,就離開了房間。


    小巫喵嗚地叫了幾聲,跳上床挨近鬆村雪兔,把自己蜷成一個球,小小的頭輕輕觸著鬆村雪兔的脖子,輕聲地喵喵叫著。


    鬆村雪兔抹抹眼淚,吸吸鼻子,空氣中還留有椎名熏身上的熏衣草味道,淡淡的,卻又不讓人不得去注意。


    他再深呼吸幾口,椎名薰身上的香氣很快安定了他焦躁不安的神經,他不再那麽害怕恐懼,聽著小巫小小但溫暖紮實的心跳聲,他親了親小巫的頭,緩緩閉上眼。


    對他來說,椎名薰是流過他心靈的淡淡薰衣草香,隻要見到椎名薰,他紛亂的心緒就會自然地慢慢沉澱下來,淨空出一片安詳,讓他不再擔憂過去和未來,而是滿足的沉溺在現在,不想再離開。


    “為什麽你們都對我這麽好呢?”鬆村雪兔看著小巫喃喃自語著。


    小巫隻是用它那雙美麗的碧綠眼睛望著他,輕輕地叫了一聲。


    那天晚上,他做了一個夢,一個很溫暖的夢。


    沒有那個陰暗的家,沒有人踢打、咒罵他,隻有一雙溫暖的大手,不斷撫摸著他的臉頰。


    他輕輕地喊:“薰……”然後察覺那個人彎下了腰,將他輕輕抱在懷裏。


    鬆村雪兔想張開眼,卻又不敢,生怕一張開,這美好的夢境便會消失了……


    抱著他的椎名薰忍不住無聲地歎了一口氣,這個可憐的孩子,到底遭遇過什麽,怎麽會這麽脆弱、這麽惹人憐愛?


    從見到鬆村雪兔的第一眼起,他心裏就有一種奇異的感覺,想保護他、想看見他開心的笑容,而不是驚慌充滿不信任的眼神。


    這麽溫柔美麗的孩子,他好想占為已有,抱著他、撫摸著他……


    甚至占有他。


    但他怎麽敢說?這黑暗的欲望隻能深深埋藏在心裏,他畢竟已經是個三十好幾的中年人了啊!而鬆村雪兔應該還未成年吧?他怎麽會對一個孩子產生這樣的邪念,對方還是個男的?


    他不否認,鬆村雪兔長得唇紅齒白,清秀惹人憐愛,雖然身上滿是傷痕,但皮膚相當好,細嫩白皙,讓人看了忍不住想咬上一口!他看了看睡在鬆村雪兔身上的小巫,不禁搖了搖頭。


    這小巫還真是喜新厭舊,沒事就喜歡往美女美男身上靠,完全忘了自己還有個主人!


    “嗯……”鬆村雪兔在他懷裏動了動,本能地靠近了些。


    椎名薰不自覺地又抱緊了點,緊張地舔了舔自己的唇。


    偷偷親了一下應該沒關係吧?椎名薰的心跳越來越快,甚至手也在發著抖,他慢慢接近鬆村雪兔的臉、鬆村雪兔的唇,然後吻了下去。鬆村雪兔睡著的時候,嘴唇微微開啟著,所以椎名薰的舌輕易地便伸入了那溫暖的口腔裏,輕輕探索。


    鬆村雪兔全身一動,猛地張開眼,美麗的棕色眼睛直直地看向椎名薰。


    椎名薰張口結舌,正想解釋自己為什麽會失態做出這種事情時,鬆村雪兔卻笑了。


    “薰,幸好是你。”他伸出手,抱住椎名薰的脖子往下壓。


    “雪兔,你……”還沒來得及說完,鬆村雪兔的唇已經印上上來,柔軟鮮嫩、就像帶著甜味的棉花糖一樣。


    椎名薰醉了,醉在他甜美的氣息裏,不敢相信這是真的!


    對兩人來說,這個吻,都像在夢境裏一樣。


    等到椎名薰輕喘著氣離開鬆村雪兔的雙唇,這才發現他已經閉上眼又睡著了。即使睡著了,他的手依然緊緊圈著椎名薰的脖子不放,像是生怕他跑掉一樣。


    雪兔啊雪兔,這樣下去好嗎?他實在很怕遲早有一天,他會就這麽把這隻小兔子給生吞活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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