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七嫂早脹紅了臉,「二叔、二嬸、婉兒妹妹,是嫂子對不住你。」可她心裏倒底覺得自己是被冤枉的,眼淚便含在眼圈裏,「我根本沒有說兩家定親,隻提了一句婆婆十分喜歡婉兒,想討了做兒媳婦,誰想到郭小燕能那樣亂傳呢。」


    這件事的根源雖然是郭小燕,但其實胡七嫂確實不應該亂傳話的,畢竟八字還沒有一撇,她隻是悄悄來探個口風,怎麽就能將話傳出去呢。


    因此胡七便一巴掌拍了過去,「這一句也不應該說的!」


    七嫂子臉上便立即紅了一片,高高腫起一個巴掌印,她便垂了頭捂著臉低聲哭了起來。


    三家村裏也有些男人打老婆,有的是老婆做錯了打,也有的不論對錯一樣打。但是寧梁卻從不打於氏,因此於氏最看不得,心便軟了,趕緊上前攔住,「別動手了,這事說開了也就好了。」


    寧婉冷眼瞧著胡村長胡大娘還有胡七,他們這是到自家做戲來了?在自家打胡七嫂,自己家能怎麽辦?除了原諒還有什麽辦法,總不能看著胡七把媳婦打死吧。


    再說就是打死了又有什麽用?


    胡村長和胡大娘都是精明人,因此從來都是好算計。不過,寧婉是感謝和敬佩胡敦儒的,隻看在他的麵子上還是不想與胡家翻臉,因此並不說破,隻一笑道:「這事就算了。」


    胡家已經打了媳婦,寧梁也不好意思起來,便道:「你們去向郭家老爺子說一聲,是郭小燕撒謊就是了。」


    「寧二郎呀,還是你大度。」胡村長拍著爹的肩十分感動地說:「家裏的孩子不懂事,我也是沒法子呀!」


    胡大娘在另一邊拉了於氏,「她二嬸,我就是知道你們家人都厚道,這次的事情過去了,我一輩子記著你的情。」


    寧婉便在心裏笑了,胡敦儒的性子還真不像他的爹娘呢。


    兩家人既然把話都說開了,便又坐下閑話幾句,胡村長夫妻就說:「我們也該回去了,再順路到郭家把話說清,日後再有三家村的人問到,我們家再也不會承認的。」


    寧梁和於氏便起身相送,「原本應該再留你們坐一會兒的,但想到你們家忙了一天,恐怕都十分累,便也不虛讓了。」


    說著話大家向門外走去,卻正與一個人迎麵撞上,原來竟是胡敦儒!


    在這喜慶的日子,胡敦儒依舊穿著他平日穿的半舊青布長袍,頭戴半舊的青布方巾,隻是因為趕得急,臉上已經浸出汗水,沒有他一直以來的穩重,甚至還帶了一兩分狼狽,攔住他的父母問道:「原來是真的?」


    胡村長夫婦便拉住他道:「我們回家再說。」


    可是胡敦儒哪裏肯走,停了腳步又問:「爹,娘,你們告訴我,可是真的?」


    胡村長隻得點了點頭,「是,不過我們已經向你寧二叔寧二嬸賠了禮,寧家也不再生你嫂子的氣了。」


    「你七嫂也後悔不應該多嘴了,本來你哥想再教訓她一回,你寧二嬸一直攔著呢。」胡大娘說著拉著兒子的手,「向寧家叔嬸問個好我們就走吧。」


    胡敦儒果然躬身向寧梁和於氏行了一禮,卻搖了搖頭,「這事錯的不是我七嫂,而是爹娘和我,而且我們不能做了背信棄義的事就如此混了過去!」


    寧婉心裏暗暗讚歎,胡敦儒畢竟是胡敦儒!盡管錯的是他的爹娘,可是他依舊還是不肯含糊,而是要將事情一五一十地說清楚,再想辦法解決。


    當年胡家村和三家村一場爭鬥之後,胡敦儒正是用這樣的態度將兩村間箭撥弩張的氣氛慢慢消融了,他公正——不,甚至有些偏袒著三家村,因為他從來對自己、自己家、自己村更嚴格。正是因為如此,寧婉才順利地為爹討要到了藥費,賣了自家的地,離開了三家村……


    從胡敦儒將兩村的冤仇解開,到後來他在馬驛鎮成功地辦起冬學等事來看,他並非不如精明的胡村長和狡黠的胡大娘聰明,不長於將責任推走,而是他將所有的才幹都用在了正途上,因此才能有後來的成就。


    寧梁和於氏一向對胡小先生有著十分地好感,因此更是將心裏原來還剩下的幾分不快徹底消去了,「胡小先生,這事到此為止吧,大家不必再提就是了。」


    「不行!」胡敦儒十分堅決,向寧梁夫妻又是一禮,「還要借二叔二嬸家裏一述,將此事真正消之於無形!」


    大家隻得重新回了寧家東屋,胡敦儒問了事情的經過,他原本一無所知,無意間從長兄處聽了三句兩句意識到事情不對才趕了過來,因此從胡七嫂到寧家探口風開始細問了起來。


    寧婉其實對一些細節也不大清楚,胡七嫂沒有告訴她,娘也半遮半掩的,特別是後來胡大娘來解釋的話,娘幹脆就瞞著她了。因此在一旁聽得津津有味,突然覺出有人拉自己的袖子,轉過頭去便見娘向自己扭頭努嘴地示意,原來娘覺得這些事不是自己應該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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