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景沒有說話,周洛陽卻想起來了,他們還在念書時,周洛陽就曾經想過,在杭州的北山路,開一家小小的鍾表古董店。那年鋪麵租金不貴,這個小理想似乎仍是可以達成的,但在五年後的如今,卻變得如此的艱難。周洛陽知道杜景喜歡杭州,煙雨蒙蒙的,有種江南的秀氣,比起陽光燦爛的加利福尼亞與巴塞羅那,顯然他更喜歡濕潤、靜謐的城市。“再說吧,可是樂遙怎麽辦呢?”周洛陽最後說,離開餐廳,看了眼杜景的導航,說道:“先不回家,不是要加班麽?我陪你去。”“不行。”杜景拒絕了周洛陽。“樂遙又不在家,”周洛陽說,“讓我回去做什麽?你好意思?”杜景說:“我要去的地方,你不會想去。”“去哪裏都行,”周洛陽道,“我都陪你。”“你自己說的。”杜景改變了主意。“當然。”周洛陽答道,他太想與杜景待在一起了,闊別多年後,他意識到一件很重要的事——當初自己總覺得,杜景隻是許多朋友中的一個。如今卻發現,就像他在杜景心裏的地位一般,杜景對他而言,也是那唯一的一個。接下來,杜景把車停在了一個洗浴中心外。周洛陽:“……”杜景看了周洛陽一眼。“來這裏做什麽?”莊力小心翼翼道,“景哥想按摩嗎,其實有一家不錯。”“你要找的人在這?”周洛陽說。杜景點了點頭,朝莊力說:“車上等。”莊力隻好接受了杜景的安排,杜景便帶著周洛陽進了洗浴中心。現在的洗浴中心裝修得相當金碧輝煌,內設各式特色風情澡堂、桑拿與按摩等服務。周洛陽是南方人,從沒去過澡堂,壓根沒有約上三五知己去洗澡,大家光溜溜坦誠相對的習慣。杜景是北方人,對身體相對而言較為隨意,卻也沒怎麽去過。“找那個人麽?”周洛陽低聲說。杜景答道:“叫吳興平,還沒走。”不在莊力麵前,杜景的話明顯多了點,語氣也稍微輕鬆了些。“昨晚睡了多久?”周洛陽又問。杜景答道:“沒睡。”周洛陽:“待會兒趕緊把事情辦完回去休息吧,長期處於失眠狀態,對身體的傷害實在太大。”“最近特別精神,”杜景四處看,隨口道,“不礙事。”兩人剛進去,不遠處守場子的六個男人,馬上就有人發現了杜景與周洛陽,其中兩人當即起身離開,另四人朝他們走來。周洛陽知道了,這裏是小團夥的落腳點。一名小頭目死了,吳興平回來不可能不說細節與經過,餘健強當即成了這夥人眼裏的仇家。現在沒有動手報複,不代表以後不會。眼下最重要的,是如何應付過公安的調查環節。“什麽事?”為首一人說道。上來的四人穿著背心,脖子、胳膊等不同區域有紋身。杜景以眼神示意周洛陽不要開口,真要動手收拾四個混混,對他來說沒什麽難度。“叫吳興平出來聊聊,”杜景說,“條子正在找他。”為首那人懷疑地看著杜景,杜景說:“我有說法,保證讓他滿意。”那人於是用耳機通知樓上,說:“餘健強的助理找過來了。”旋即走到一旁交談,片刻後回來,朝杜景說:“你們上樓去洗個澡吧。”又朝前台說:“給他們開大澡堂的單。”“能不洗澡麽。”周洛陽哭笑不得,與杜景坐到一旁去換拖鞋,這輩子他還是第一次來這種大型洗浴中心。杜景答道:“誰說的去哪裏都行?”周洛陽從前與杜景一起泡過溫泉,彼此袒露身體,倒算不上太尷尬。隻是看這洗浴中心生意如此興隆,裏頭想必還有別的客人,作為南方人,他實在無法接受到處都出現白花花肉體的衝擊力。更衣室裏人倒是不多,隻有零星幾個。杜景掛上西裝,依次掏出錄音筆、手機、瑞士軍刀與一個看不出質地的指虎,放進儲物櫃裏。周洛陽注視他的裝備,當著他的麵摸出指虎,看了眼,試著戴在手上握了握。“黑帶考過了?”周洛陽問,他確實不擔心杜景防身的問題,隻是使用指虎的技巧,不知道在哪兒學的。“沒有,”杜景說,“懶得考,不要亂碰,武器上有麻醉劑。”周洛陽將指虎放回去,看了杜景一眼,判斷他平時的工作有多大危險。杜景收好領帶,解襯衣的領扣,露出白皙的鎖骨與薄削卻線條明晰的胸肌,接著朝後一掀,露出腹肌。“脫。”杜景說。“呃……”周洛陽四處看看,問,“脫光?”“不然呢?”杜景反問道,已經開始解皮帶了。周洛陽看見一名客人已脫得精光,大搖大擺地走了過去,隻得脫運動外套,“有……浴袍或者毛巾嗎?”周洛陽朝服務生問。“裏麵有。”服務生答道,“老板說待會兒,要見的人會來找你們。”這下兩人的手機、錄音筆,所有的設備都被自然而然地收了起來,吳興平想必也不會再躲躲藏藏,恐怕遭了暗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