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景:“生老病死,不可扭轉,萬一救了人,變成你去償命呢?凡賽堤是正義之神,這世上卻連正義也不是絕對的。”周洛陽於是不再提這問題,他換個角度想想,如果換了自己,時光回流若會對杜景造成不可挽回的影響,他也絕不會做。在力所能及的範圍內盡力而為,並保護對自己而言重要的人,於這點上,杜景已經做得很好了。“我也許有個辦法,”周洛陽說,“關於越南與柬埔寨的訪問邀請。”“很好,”杜景說,“謝謝你為我分憂。”周洛陽有點猶豫:“但……可能要等幾天。”杜景:“沒關係,我不著急,誰作死誰著急。”周洛陽哭笑不得,也許他可以通過蘇富比來為杜景拿到交流訪問邀請,卻還得等秋拍會正式開始。“這算改變了過去嗎?”周洛陽有點疑惑地說,“也許我該在今晚十二點後再提議。”隻聽杜景答道:“有些過去可以改變,有些不能。某些取決於我們自己的內心,對我而言,有的過去永遠不會更改。”話音落,杜景湊近周洛陽些許。樂遙房門傳來開門聲響,趁著他尚未到客廳裏來,杜景親了一下周洛陽,順勢起身去洗澡。周洛陽:“……”“哥哥,我從學校帶回來的行李在哪裏?”第31章 現在十月一日, 周洛陽醒來時, 沒有再經曆同一天。他看著身邊熟睡的杜景, 拿起床頭櫃上的凡賽堤之眼,沉吟片刻。設若現在將日期圈環逆時針擰轉,中午十二點時, 他們便將回到昨天的中午十二點。這真是一件神奇的事,這塊表裏藏著什麽?會是什麽遠古神的遺物,或是外星文明留在地球上的科技產物嗎?這兩個猜測都足以顛覆一個普通人一生中所接受的唯物主義經驗教育, 徹底瓦解並粉碎, 重塑他的世界觀。世界並不完全是我看見的模樣。周洛陽抬起眼,在上午的陽光中沉吟。但量子力學這一學科的研究, 亦對精確描述物質世界的物理學科造成了天翻地覆的重塑,與“一枚光子可以同時通過兩條幹涉縫”這種定律比起來, 時間的回溯反而也變得沒有那麽難以接受。“你還想再回去一天?”杜景問。“不想,”周洛陽說, “我已經受夠了,請不要再亂動它。”這天杜景開車,帶周洛陽兩兄弟出去踏青, 陽光很好, 周洛陽的心情也很好。隨著店鋪的重新開張與搬家,就像開啟了一段全新的生活。在頤和園的草坪上曬太陽時,樂遙注視杜景手上反光的手表。“這塊表我見過一次,”樂遙說,“第一次見爺爺時, 他就戴著它。”杜景正在給樂遙擰飲料瓶蓋,聞言點了點頭,不說話。“你覺得他像不像爺爺?”周洛陽忽然道。杜景:“……”周洛陽所說自然不是指杜景像老頭,事實上周家的祖父年輕時既高又帥,皮膚還很白,積數世經商豪富,乃是炙手可熱的公子哥。少時有股傲慢氣質,誰也看不上眼,後來聽家中安排,與一名經營紡織廠的資本家的小姐結婚,也即他們的祖母。祖父年紀大了以後,才漸漸變得穩重起來。樂遙常聽父親生前說,小時候沒少挨祖父的揍。人總是隔代親,周洛陽的祖父對孫子們也異常疼愛。擰瓶蓋這個動作,在樂遙少有的見到祖父的幾次裏,爺爺也替他做過,那時他身體尚好,穩健而矍鑠,手腕上戴著凡賽堤之眼,穿西服襯衣來探望最小的孫兒。他見六歲的樂遙正在吃力地對付一瓶飲料,便把他抱到自己膝上,為他擰開瓶蓋,插吸管,一手抱著他,一手拿著飲料喂他喝。這一幕給樂遙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杜景有時帶著目中無人的氣質,隻關心自己身邊的人,除此之外,哪怕天崩地裂、火山爆發也與他無關,他懶得看所有人,也不在意他人對自己的評價,甚至懶得去接觸這個世界。在這點上與周家的祖父風格很像,都有合則來,不合則去的曠達之意。杜景隨手摘下手表,遞給樂遙,起身離開。“爺爺還戴過它嗎?”周洛陽好奇道。“嗯。”樂遙說,“你經常和爺爺在一起嗎?”周洛陽說:“我八歲到十四歲,是他帶大的,但我幾乎沒見他戴過這個表。”樂遙說:“我很喜歡他,可惜隻見過他兩次。”周洛陽沉吟不語,一次是樂遙所說的,另一次,自然就是父親與繼母車禍身亡,祖父前去奔喪了。自那以後,祖父的身體便急轉直下,老年人受不了兒子先走一步的打擊,時隔短短半年,就撒手人寰。樂遙注視那塊表,又說:“媽媽不喜歡他,他也不喜歡媽媽,所以我們很少見麵。”周洛陽父母的婚事,是祖父指定的世交,父親作出反抗,勇而離婚與樂遙的母親在一起,自然也狠狠地觸忤了祖父,這是他們父子不和的重要一點。周洛陽說:“他很愛你。”樂遙說:“我感覺到了,雖然他沒有說,因為我長得像奶奶嗎?”周洛陽想了下,說:“也……不完全這麽說?我對奶奶的記憶不深,但爺爺說過,你有一點像小舅公,中國親緣文化裏……是奶奶最小的弟弟,也是爺爺養大的。”血緣確實是很神奇的事,在時光中許多被遺忘的過去,都因隔代遺傳而被奇妙地聯係了起來。“不要轉日期環,”周洛陽說,“這塊表的日期環有點問題,我把它加固了。”他在杜景的表上加了一個金屬墊圈,以卡住日期環,需要內外兩圈完全對合攏才能鬆開,免得他無意識旋轉,或是不小心蹭到。周洛陽打算過段時間再加固一下,用針才能啟動它,這樣就更保險一點了。“我不動它,”樂遙說,“我就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