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董行業這麽暴利?!”杜景聽到的時候有點難以置信。周洛陽笑道:“三年不開張,開張吃三年,你說呢?”生意做成,讓周洛陽這個歲末過得輕鬆不少,度假目的地沒有選擇東京,緣因他不想再路過羽田機場。而一踏上日本的土地,樂遙便仿佛回到了故鄉,偶有說不了英語的場合,隻能讓樂遙來翻譯,反而還如魚得水些。樂遙的衣著、性格與表情始終很日式,周洛陽見他第一麵時就感覺到了。“還是這樣啊。”樂遙坐在車上往外張望。杜景說:“你隻離開了一年多而已吧?不會有什麽變化。”如果父親還在就好了,周洛陽想起,杜景還沒見過他們的父親,不,杜景甚至沒有見過他的任何長輩。“如果我爸爸還在,”樂遙說,“你們也許會談得來的。”杜景不知該如何回答這句話,隻得道:“待會兒見了你外公我該怎麽說?你哥哥的朋友嗎?”“你想怎麽說就怎麽說。”樂遙笑道。杜景租了車,從大阪開車到京都,當天就去探望了樂遙的母舅家人。與周洛陽上次來時一樣,日本人都和氣禮貌,內裏卻帶著少許不易察覺的疏離感,哪怕麵對他們的外甥也是如此,也許他們打心底就沒有接受樂遙。外公家裏放著女兒的遺像,沒有女婿的。周洛陽帶來了禮物,客氣地放下,對方客氣地問了樂遙的學業與生活表示關心,樂遙翻譯了半天,最後外公家也沒留晚飯,時間到了以後,杜景便說:“那麽,我們就不打擾了。”“下次見——”一群日本人出來,朝他們鞠躬送別,周洛陽感覺自己根本不是走親戚,反而像是在高級餐廳裏消費完,老板與服務人員簇擁來送的場麵。這家庭比杜景西班牙的家庭還要疏離,周洛陽看得出杜景對他們不太喜歡,但這是別人家的家事,樂遙願意就行,也沒什麽好說的。“我外公比較嚴肅,”樂遙見氣氛有點奇怪,說道,“真是不好意思。”對方甚至連杜景是誰都沒問過,除了樂遙的介紹之外,就沒怎麽與杜景、周洛陽說過話。“關西人,”杜景答道,“可以理解。”“你還知道這個?”周洛陽覺得好笑,“連見親戚也做攻略了嗎?”“嗯,”杜景承認了,“大致上的。”“我最喜歡吃這家和牛火鍋了,”晚飯時,樂遙笑道,“媽媽生前帶我回外公這兒,我們總是會在這裏吃飯。”杜景說:“我本來以為他們會招待晚飯的,就沒訂位置。”“他們要開店,”樂遙說,“要招待客人,都很忙的。”周洛陽訂了個町屋,入夜,杜景跪在榻榻米上鋪床,自言自語道:“地方也小,房間也小,什麽都小……”顯然被小日本折騰得沒脾氣了。周洛陽聽到浴室裏傳來水聲,隻覺好笑,扔了個枕頭過去,砸在杜景腦袋上。“你對來這兒度假很有意見啊,老爸。”周洛陽打趣道。杜景:“……”“你說什麽?”杜景的臉居然有點紅了。周洛陽反而覺得很有意思,說:“你不覺得自己像一家人裏的爸爸麽?”杜景拿著枕頭,拍了拍,威脅地看著周洛陽,周洛陽隨時提防著枕頭飛過來,杜景卻遲遲不出手,正因如此,才充滿了威懾力。片刻後,杜景放下枕頭,繼續給兩兄弟鋪床。“所以你知道為什麽我沒有讓樂遙待在母舅家了,”周洛陽說,“我實在不忍心。”“嗯,”杜景說,“帶他到中國生活,是對的。”周洛陽雖然沒有太多時間陪伴弟弟,但至少他們的家庭裏,感情是真誠的,不像樂遙外公家,那種禮貌而冷淡的疏離感。哪怕樂遙住校,一個月回家四次,隻要回到家裏,仍舊能感覺到,那是個有愛在流動的地方。周洛陽說:“我就不明白了,他們平時在家裏也這麽客套拘束,就不覺得不舒服麽?”“世界上有太多的家庭是沒有愛的,”杜景忽然說,“你覺得不尋常的事,反而才是尋常。”“不可能。”周洛陽想了想,說,“雖然我是爺爺奶奶帶大的,可是一個家裏如果沒有愛,又怎麽……”“我不就是麽?”杜景忽然說,“這樣的家庭,還有很多,隻是你沒見過。”周洛陽說:“你媽媽是愛你的。”杜景說:“不怎麽愛我,唯一能感覺到愛的時候,是來自於我那個精神病父親。”周洛陽自知失言,便沒有再說下去。杜景又說:“如果不是有幸認識你,我一輩子也不會有像現在這樣的生活。”這一次,周洛陽沒有像以前那樣告訴他“不會的,你以後會碰到愛你的人”一類的話,隻是簡單地嗯了聲。杜景鋪好床,周洛陽又說:“咱們去哪裏跨年?”杜景沒說話,突然拿起一個枕頭,轉身過來,將周洛陽摁在了身下。周洛陽頓時誇張地大喊起來:“救命啊——!救命!”餘下一連數日裏,周洛陽難得地徹底放鬆,與杜景帶著樂遙,在京都閑逛了幾天。樂遙對日本非常熟悉,杜景推著輪椅,三人到嵐山上去,或是排隊等拉麵店,或是逛特產店,還買了不少東西。第62章 現在新曆除夕夜當日, 周洛陽決定去大阪的心齋橋逛下中古店, 看看有什麽二手貨可以帶回宛市的店裏去賣。八十年代簽署廣場協議, 引發了經濟大蕭條後,不少日本人為了生活,不得不變賣部分家傳藏品, 而收購二手的店鋪,就叫中古店。中古店以心齋橋一帶最多,當然, 店內貨品大多是奢侈品包、手表等。“你該學學別人, ”杜景看了眼金碧輝煌的中古店,遊客進進出出, 高檔奢華,與長安鍾表古董仿佛是兩個位麵的, “這麽裝修,一看就讓人很有購物欲。”樂遙說:“對啊, 隻想全部買下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