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那漢子表情凝重的推門出來,我趕緊縮頭蹲下。


    “大黃,今晚上不是給你吃飽了嗎,快閉嘴!”


    院子裏,漢子應該是跟那條狗說話呢,狗被住人訓斥,終於不再碎叨,隨著關門聲,一切又安靜了下來。


    漢子才剛進屋,這狗可能是聞到了骨頭味的緣故,又開始小聲的說起了話,胡八道疑惑的問:


    “人剛才不是進屋了嗎?怎麽這院子裏好像還有說話聲呢?”


    這等怪事兒,我是平生頭一次遇到,一時間滿頭大汗,胡八道正巧扭頭看見我的樣子,又問:


    “外甥,你這是咋了,出這麽多汗呢?”


    我膽顫心驚的伸手指了指院子,胡八道料到事兒不好,把小眼睛一眯,跟燕老三對視一眼,兩個人小心翼翼的站起來探頭往裏看。


    跟我一樣,看到了那院子裏的狗嘴正在一張一合的說話,嚇的胡八道差點摔了一跤,直接喊出了聲:“哎呦我的娘哎!”


    聲音很大,燕老三趕緊捂住他嘴,生怕被屋子裏的漢子察覺到,低聲問獵手說:


    “小哥,你看接下來怎麽辦?”


    到了這一步,我們終於認可了獵手的本領,燕老三的眼神裏更是藏不住的佩服。


    獵手也不端架子,輕聲回道:“抓狗!”說著,他從肉口袋裏掏出一塊豬肉扔了過去。


    這說人話的狗一嗅到熟肉,高興的快把尾巴搖上天了,大口小口的吃了起來,才吃了兩口。突然“撲通”一聲,瞬間僵直了身子,倒了下去!!


    我們又是一驚,狗咋倒下了,肉中下毒了?


    不可能啊,這一路上都是我拎著肉,獵手小哥沒機會下毒的,我瞬間想到,在肉出鍋前他確實往鍋裏撒了什麽東西,可是撒完之後他也吃了啊!!


    燕老三一看狗倒了,往院子裏一揮手便開始翻牆,我們幾個剛跳了下來,終於驚動了屋子裏的漢子。


    房門再次打開,見他眉頭緊皺,手裏握著斧頭,凶神惡煞的衝了出來!


    他先是看到我們一愣,趕緊扭頭去看狗,見狗僵直的躺在地上,把斧頭一橫,大聲問:


    “你們要幹啥?”


    胡八道仗著我們人多壯膽兒,指著地上的狗罵道:


    “問我們幹啥的?你養了隻說人話的狗,我他娘的還想問你是幹啥的呢?”


    漢子一聽這茬,目光又轉到了我身上,問道:


    “你們真是大龍的朋友?”


    “廢話!”胡八道大罵一句。


    昨晚跟他聊的好好的,現在發現居然被他騙了,我怒不可遏的想上前奪他斧頭,獵手突然把我拽住,這漢子看到了他,又問:


    “你就是隔山請來的那個能聽懂獸語的獵手吧,你把我狗子怎麽了?”


    獵手小哥麵無表情,冷聲的說:“狗暈過去了,我不帶走,就看它一眼!”


    漢子緊張的渾身都在哆嗦,回頭試探一下狗的氣息,終於放下了斧頭“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這人少說也有五十出頭了,就這麽突然哭了,一時間讓我們摸不著頭腦,獵手也不管他,幾步上前蹲下身子開始檢查狗。


    這漢子一邊抹著眼淚一邊說:“別殺狗,你們咋的都行!”


    燕老三把手背了過去,眼睛一橫,厲聲問道:


    “這狗咋在你家呢,我兄弟大龍,變成這個樣是不是跟你有關係?”


    漢子見燕老三氣勢逼人,嚇的他往後退了一步,連忙解釋:


    “大龍這事兒真跟我沒關係啊!”


    我氣不打一處來,指著他喝道:


    “還說沒關係?昨晚上跟我說的話全是你編的吧?”


    漢子連忙擺手:“沒有,真的沒有,昨晚除了關於我家狗,其他的所有話都是真的!”


    燕老三趁勢逼問:“那蛤蟆眼兒老頭是不是跟你認識,大龍到底怎麽變成這個樣子的,說!”


    “我說..我…”漢子嚇的吐字不清,艱難說道:


    “兩年前的確來了一個老頭,我跟他也並不認識,那個時候我家狗一直不拴著,有一天就突然找不見它了,後來聽到老李的呼喊,我趕到大龍家一看,大龍在地上打滾,而在他旁邊的狗,不是那條流浪狗,是我家的大黃!”


    漢子泣不成聲,擦了擦頭上的汗接著說:


    “當時人多慌亂,也沒人細看我家大黃,我把狗牽回家後,就聽人說大龍不會說話隻會狗叫了,我也沒多心,大黃還是一直放養著,後來就傳,說有人聽到垃圾堆上的狗說人話了!我把大黃牽回家也發現,他隻要一聞到想吃的東西,就會像人一樣的說話!”


    漢子哭的上氣不接下氣,回頭指了指地上的狗說:“大黃我都養了十年了,這要是讓村民知道,非得打死他不可,於是,我就把這事兒推諉到那條流浪狗身上去,把大黃拴在家裏養了。”


    說到這裏,狗的事兒基本已經真相大白,看漢子哭的鼻涕都流到腳尖了也著實不像在撒謊。


    可是聯想到昨晚他一再讓我把大龍送去醫院檢查,我覺得還是有些蹊蹺,遂問道:


    “你既然不知道大龍和狗是怎麽調換聲音的,為啥一再強調讓我領大龍進城看病?”


    漢子說道:“因為我當時在院子裏見到大黃的時候,它正吃大龍碗裏的粥呢!我就覺得太巧了,狗沒法看病,就希望大龍能去城裏大醫院檢查一下!”


    我聞言心神巨震,大感錯愕的說:“你覺得大龍和狗是中毒了?”


    胡八道一聽,不耐煩的張嘴罵道:“有沒有點文化了,中真麽毒讓人和狗調換聲音的?放屁吧您呐!”


    獵手小哥在一邊專心的忙活著,不知道有沒有聽到我們說話,燕老三轉頭看向他,想聽聽他的意思。


    隻見獵手小哥用力的扒開狗嘴,腦袋都差點鑽裏去了,琢磨了一陣後,他終於站起身子,拍了拍手說:


    “沒事兒了,確實跟他沒關係,回家睡覺吧!”說罷,看了燕老三一眼,轉身就往門外走了。


    我們還在等他權威的解釋,沒想到這小子簡直拽炸天了,既然一言不發!!漢子見獵手出門,趕忙追了幾步問:


    “那我家大黃……”


    胡八道不耐煩的推了他一把,嘟噥道:“都說了是吃藥迷糊過去了,一會兒就醒了!”


    這獵手雖然很愛耍酷,但不得不承認,他確實有本事,先去上山看大龍,之後煮肉尋狗,好像一切都在他的意料當中,燕老三見他這自信模樣,也沒說什麽,招呼我們跟著他回去了。


    我們睡在一鋪炕上,這獵手小哥白天睡了一天,晚上居然還睡的著,燕老三我們三個在他沉重香甜的呼吸聲中大眼兒瞪小眼兒的互相觀望。


    最後實在沒困意,索性三個人全都裹著被子坐起來抽煙。


    胡八道吸了一口,小聲的問燕老三:“三哥,按這小子說法,一會天亮可就能讓大龍說話了!”


    燕老三點點頭。


    “是,他是這麽說的。”


    我看了一眼獵手問道:“胡叔,這小子叫啥名,啥來曆,你們去隔山請他之前打聽了沒有?”


    胡八道吐了一口煙,點頭說:“打聽倒是打聽了,不過跟村長說的不太一樣,他是個外來人,誰都不知道叫啥名字,就是公認的打獵特別厲害,聽說他有一天喝多了,大晚上的光著膀子進了山,等天亮回來,身上連條血道道都沒有,手裏卻拖著七匹狼啊,自那麽,大夥就給他起個外號,叫獵七狼。”


    燕老三聞言輕笑一聲,也扭頭看了眼躺在一邊的獵七狼,說道:


    “這小哥是真人不露相啊,我看明天大龍說話這事兒,靠譜!”


    胡八道一聽,激動地笑逐顏開,奉承道:


    “三哥,明天大龍要是認出了我,我這邊是不是就可以立馬給你安排買家了?”


    燕老三似乎都忘了跟他交易戒指的事兒,愣了一下,回道:


    “哦,那當然啦,你放心,等我兄弟明天會說話了,這戒指的事兒,我就包在你身上了!”


    胡八道聞言笑的合不攏嘴,我們之後又聊了幾句,抽完了這隻煙便都躺下了。


    真是一個漫長的夜晚。


    除了深藏不漏的獵七狼,我們三個各懷心事,全然沒有睡意。


    燕老三計劃著大龍恢複正常之後,怎麽抓到蛤蟆眼兒老頭,胡八道則盤算著明天之後就要賣戒指發大財了,我則在心裏惦記起了大飛,擔心明天大龍的秘密跟大飛有關,擔心大飛真的是蛤蟆眼兒老頭的人,擔心那個泄露我們白柳山走鏢的斷指人,就是大飛!!


    ……………………..


    天亮了。


    獵七狼這一宿睡的滿麵紅光,反觀我們三個,全都跟熊貓似的掛著一對深深的黑眼圈。


    不敢耽擱,我們簡單吃了早飯後,直奔山腰大龍住處。


    這些日子大龍十分憔悴,見到我們後,貌似已經沒有反抗和躲避的精力了。燕老三看的著急,問道:


    “小哥,你看我兄弟這到底是中毒了,還是中什麽妖術了?”


    獵七狼一言不發,走到牆根處撿起幾粒黃豆,讓我們按住大龍,扒開他的嘴把黃豆放在了他舌頭下邊。


    幾分鍾後,取出黃豆一看,每一顆都脹起了皮,莫名其妙的鼓開老大。燕老三也是個頗有見識的人,一看豆脹皮脫,眉頭一皺,驚駭的喊道:


    “哎呦,原來是中蠱了!”


    獵七狼點點頭,從兜裏掏出那包藥粉,和了水給大龍灌了下去。


    大龍喝了水,突然痛苦之極,在院子裏來回翻滾,半晌爬起來,發了瘋的往房後跑,緊接著,我們聽得一陣連環屁響!


    這屁奇臭無比,熏的我們捂住了口鼻連聲咳嗽,片刻之後,大龍終於踉蹌著腳步,捂著肚子從房後出來,看見燕老三後,眼淚汪汪的喊了一句:


    “大哥!!”


    他真的會說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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