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幼迪周遭的空氣仿佛更冷了,原本是在她周遭五尺之內才會被凍傷,現在似乎整個蘇宅都籠罩在冰世紀時代。


    「先生,您是不是又惹太太生氣了?」羅絲還從來沒見過裴幼迪如此低潮的樣子,盡管平時她極受這對小夫妻的尊重,此時也不免心驚膽戰,怕不小心被冰刀射中。


    「有些小誤會。」蘇瑾歎了口氣,該來的終歸要來,人生總有些問題必須去麵對,不能一直做縮頭烏龜。


    自從離開醫院,裴幼迪就一句話都沒說,坐在車子裏也是一直沉默著,氣氛就猶如烏雲滾滾,黑雲壓頂。


    她一直咬著嘴唇,目光沒有焦點地注視著車窗外麵飛逝的城市建築,蘇瑾以為她會哭,沒想到她最後並沒有流下淚來。


    這個小東西,在最傷心的時候總是如此,沉默,不哭,卻更讓人為她揪心。


    回到家後,裴幼迪便直接上樓,走進臥室之後砰一聲把門關上,蘇瑾被關在門外,險些把鼻子撞掉。


    他苦笑著揉揉自己帥挺的鼻梁,輕輕敲門,「幼幼,我們談談。」


    房裏仍是寂靜無聲,房間的隔音設施太好也是個問題,比如現在,他一旦被關在門外,就完全不知道裏麵的動靜。


    但是在這個緊要關頭,絕不是放任小女人玩自閉的時候,她一看就是那種愛鑽牛角尖的小笨蛋,如果不把話說清楚,天曉得她會不會再一次離家出走!


    說不定這次走了,就再也不回來了呢!


    蘇瑾從羅絲那裏拿了房間的鑰匙,從外麵將門打開。他一進到房裏,果然發現小女人又像隻鴕鳥一樣裹進了被子裏,連頭發都不露在外麵。


    蘇瑾歎了口氣坐在床邊,用點力氣才把被子拉下來,被子裏的小東西已經變成了水人兒。


    額頭上是汗,臉頰上卻滿是淚水:裴幼迪正哭得一塌胡塗。


    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難過些什麽,是老爺子的作法讓她無法接受,還是蘇瑾已經知道她很難懷孕的事實,或者因為他知道了卻不告訴她,甚至是自己不能懷孕的事實……也可能是突然發現蘇瑾其實是曾經兩度向她求婚的寰宇小少爺,她總覺得自己好像落進了一個設計好的陷阱裏。


    反正這種種事件加在一起,形成了讓她再也無法忍受的沉重壓力,心頭好像被無數的巨石壓著,讓她感覺情緒快崩潰了。


    想大吵大吼大鬧大哭大笑,想把房間裏的東西都砸光,想指著蘇瑾的鼻子罵他是混蛋。可是她是真正的淑女,這一切的一切她都做不出來。


    所以她隻能以哭來發泄,就像個受氣不中用的小媳婦兒。


    「可憐的小東西,你這樣哭不能解決任何問題。」


    蘇瑾到浴室拿了條幹淨毛巾輕輕為她擦淚,她則別扭地閃躲。


    「走開!我現在不想和你說話。」她嗚咽著。


    「話是一定要說清楚的,你這樣哭,隻會傷害自己的身體。」蘇瑾把她攬到自己懷裏,她像隻魚一樣胡亂掙紮抗拒,可是男人的手臂畢竟有力,很快她就被半擁半抱地落入他寬厚的懷抱裏。


    「我不想理你,也不想看見你,我現在最討厭你。」淚水就像洪水泛濫四溢,怎麽也停不下來,裴幼迪狼狽地揉著眼睛,淚水沒擦掉,結果眼睛很快就紅起來,活像隻可憐的小兔子。


    蘇瑾伸出大手把她折磨自己眼睛的手拿開,用唇親親那雙可憐的紅眼睛。「幼幼,你到底在氣什麽,慢慢說出來,ok?我靜聽親愛老婆的審判。」


    「你根本就沒把我當成你的老婆!」


    「啊?」蘇瑾苦笑,「怎麽這麽說?」這是最嚴厲的指控!


    「你還問我?你什麽都不對我說,到底為什麽?」


    「我不想徒惹你煩心。」蘇家實在不是個什麽溫馨可愛的地方,有時候他寧願自己不是什麽寰宇集團的小少爺。


    「狡辯!你根本就從頭到尾在欺騙我,覺得耍弄我很好玩是不是?你是寰宇集團的小少爺,可是我在酒吧第一次見到你時,你根本就沒提這件事。」總覺得自己上當受騙了。


    「我的身分很重要嗎?」蘇瑾的手指纏繞著她柔軟的長發。


    「當然!裴氏就是因為寰宇集團才落入困境的,你一定是落井下石才脅迫我嫁給你,如果早知道你是什麽小少爺,我絕對絕對絕對不會答應嫁給你!」


    蘇瑾並沒有生氣,他可以理解裴幼迪的憤怒,換成是他,說不定會氣得把對方揍成豬頭呢。而且,裴氏集團會落入資金周轉不靈的困境,確實是他在暗中動了些手腳,目的也確實是為了得到裴幼迪。


    所謂無商不奸,更何況他這個從小就受過各種特殊訓練、信奉著為達目的不擇手段、有些極端的人呢?


    他們的組織就叫作「極道」,裏麵的人從來都不是善男信女。


    「你默認了對不對?」見他沉默,裴幼迪怒氣更盛,「你為什麽要這麽做?」


    蘇瑾挑眉斜睨著她。「你還不知道嗎?」


    如果她敢說不知道答案,他就真的要為自己付出的一腔熱血痛哭三聲了。


    「別說是因為你愛我……」裴幼迪聲音一下子又小了許多。


    「除了那一點,還會有什麽原因?我費盡一切努力,難道就為了得到你的冷眼?我可沒有受虐的傾向喔。」蘇瑾苦笑著捏捏她的耳朵。


    裴幼迪撇撇嘴,「誰知道,你總是什麽也不說,隻會……」


    隻會對她這樣那樣,抱不完親不完。可是女人又不是性愛玩偶,隻要施舍點雨露就會滿足。


    「我愛你。」蘇瑾再次低聲說道:「難道我沒有說過嗎?」


    「這句話不能解決任何問題!」不要當她是十六歲少女,一句陳腔濫調就能唬住她。


    「好吧好吧,我隻是覺得沒必要說,兩個人在一起,相愛最重要。」蘇瑾低喃,「難道你不這樣覺得?」


    這樣不是等於什麽都沒回答嗎?


    裴幼迪皺眉,卻又不得不承認他說的有點道理,「那……」


    「還有什麽指責盡管說出來。」蘇瑾好心情地繼續捏弄她的耳垂,她的眼淚已不再肆意奔流了,看起來情緒穩定了不少。


    「你爺爺!」


    「是,他是個壞老頭子。」


    「他讓你提供精子,去找別的女人代孕。」裴幼迪說到這裏又傷心起來,眼淚中斷了兩秒鍾之後,繼續啪嗒啪嗒向下滾落。


    可惡!隻要一想起紀德拿出那一疊女人的照片,她的心就疼得直顫抖,氣得頭頂快冒煙。


    什麽玩意兒嘛!這個時代還要玩借腹生子的爛戲碼嗎?


    難道兩個人結婚,就真的隻為了繁衍後代?


    「其實就算你能懷孕,我也不是很想要小孩。」蘇瑾又歎了聲,下巴抵在小女人因為激動而不停擺動的小腦袋上,「幼幼,我可不希望我的小孩以後變成一個gay。」


    「啊?」裴幼迪有些錯愕,「怎麽會這樣說?」


    「紀德其實是我爺爺的情人,你已經明白了,是吧?」


    「唔……」當蘇瑾那樣指責紀德時,她確實已經猜測到了一些。


    「他原來是我父親的同學和最好的朋友,而事實上我父親也喜歡他,可是父親一向性格靦腆軟弱,不敢表白,還在爺爺的施壓下結婚生子,可是當他有一次撞見爺爺和紀德在親熱時,因為受不了刺激而開車外出,結果因為暴風雨出了車禍。」


    「好典型的豪門悲劇。」裴幼迪不是想譏笑什麽,隻是覺得這種複雜的不倫關係,真的是豪門的典型故事。隻不過以往的男女醜劇,變成了男男而已。


    「我爺爺喜歡男人,我老爹也是,他們娶的女人沒一個幸福,如果不是遇到你,說不定我也會喜歡上男人,蘇家的遺傳基因很可怕,對不對?」


    「什麽啊!」裴幼迪皺眉,「我不喜歡你這麽說。」


    「可這是事實。」蘇瑾聳聳肩,「老頭子一輩子飛揚跋扈,喜歡操縱別人的命運,可是我偏不讓他如願,不要理他就是。」


    「可他畢竟是你唯一的親人……」


    「我現在唯一的親人是你,幼幼。這世界上,父母會老去,子女會獨自成家,還有什麽比相依相伴的夫妻更親密的?」


    「你……真的不介意我不能生小孩?」


    「說不介意是假的,可是也沒辦法,誰讓我覺得你比小孩更重要?」


    裴幼迪忽然沉默下來,又開始啪嗒啪嗒落淚。


    蘇瑾無奈地為她吻去淚珠,「小東西,如果你真那麽渴望小孩,不如去跟弱水要一個,讓她和蒼冥多生幾個小鬼,咱們搶一個過來玩玩。」


    「小孩子不是用來玩的。」裴幼迪哽咽著反駁。


    「好,那就搶過來當成寶貝一樣疼愛,好不好?」


    「可那畢竟是人家的小孩……」


    「你很愛鑽牛角尖喔。」


    「嗚……我就是難過嘛。」裴幼迪把頭埋進他的胸膛裏,盡情地哭泣,「我討厭這樣,我討厭生活的不完美,我討厭不能和你有個寶寶。」


    「小傻瓜,生活如果盡如人意,那活著還有什麽樂趣?因為有缺憾我們才學會了珍惜,不是嗎?」


    「你變成哲學家了喔。」裴幼迪把眼淚都抹在他潔白的襯衫上。


    「說起哲學家,還記不記得布拉格?」蘇瑾的手指輕撫著她的嫣唇。


    「咦?」


    「我記得你寫過一本遊記就是關於布拉格的,叫作『浪漫的憂鬱』對不對?」


    「咦?」那是她的第一本書,已經是快三年以前的事了,那時候她還是個少女,心懷浪漫憧憬,因為昆德拉的小說「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輕」而跑去布拉格遊曆,結果就陶醉在布拉格濃鬱的古色古香之中。


    即使在零下十幾度也不會凍住的伏爾塔瓦河橫穿布拉格市區,她寄居在河東岸,一條寬不到百米的古老青石小路從屋子前延伸到河濱,寧靜的夜裏憑窗佇立,可以聽到自己的心跳和城市的心跳——伏爾塔瓦河的滔滔水聲。


    然而她最喜歡的還是白天,行走在布拉格的市中心,就好像走過西方建築藝術博物館,羅馬式、哥德式、巴洛克式、文藝複興式以及各種建築物構成一幅令人目眩神迷的絢爛圖片。


    那時候的她其實還不懂得憂傷,卻喜歡獨自一個人靜坐在咖啡館裏看人來人往,胡思亂想一些可笑的東西。隻是,蘇瑾怎麽會突然提起布拉格?


    「那個時候,我因為追查一個組織的敵人,在布拉格待了將近半年,生了病,格外思念故鄉的人事物,偶然看到你穿著白色長裙一個人走在大街上,便忍不住看呆了。」蘇瑾笑起來。


    那個素衣白裙的女孩,喜歡戴一頂大大的帽子,幾乎要遮掩住她的小臉,平常總是獨來獨往不和陌生人說話,卻獨獨喜歡小孩子,懷裏總裝著各色糖果,看到小孩子們對她這個外國人好奇,就把糖果分給他們,然後在孩子們的歡呼聲中微笑。


    就是那個笑容,像天使一樣恬淡而高貴的笑容,在瞬間擊中了他的心。


    從那以後,他相信了這世上真的有一見鍾情。耐心等她長大,耐心等待機會向她求婚,第一次卻被離奇地拒絕,她居然說什麽喜歡一個叫秦弱水的女生?


    回到東方的她變得冷漠疏離,他才不得不采取特別的措施,先把她搶過來變成自己的妻子,感情等結婚後再慢慢培養就是。


    「你說你從那時候就愛上我了?」裴幼迪不哭了,反而驚訝地瞪大了眼睛。


    蘇瑾哼了一聲。


    「說嘛,是不是?」她膩在他懷裏撒嬌,突然覺得自己占了好大便宜,原來已經被他愛了這麽久。


    「那又怎麽樣?」


    「喔……」她忍不住偷笑起來,「為什麽到現在才對我說?」


    真是個比她還別扭的笨蛋!


    「男人如果真愛一個女人,是不會隨便說出口的,重要的是行動。」蘇瑾酷酷的回答。


    哈!裴幼迪忍不住笑得開懷。


    其實是害羞吧?繞了這麽多圈子,經過了這麽多事情,就是不把自己最初的心情說出來,其實是因為他比她還害羞吧?虧他還是花花公子呢!


    陰鬱的心情飛散而去,裴幼迪反手抱住男人的腰,滿足地笑著。好吧,生活裏是有一些不美滿,但是隻要有這個別扭的男人愛她就足夠了,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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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切心結都化解開,原本壓在心頭的巨石也隨之消失不見,連身體都變得格外輕靈敏感。兩情相悅的歡愛讓裴幼迪銷魂蕩魄,她和蘇瑾互相吞噬著,那種從未經曆過的激情和欲望讓她覺得自己飛上了天堂。


    蘇瑾就像一團熊熊的火焰,把裴幼迪完全融化在他的身體裏,一個動作、一個手勢都令她悸動,仿佛他的整個身心,包括靈魂,都進入了她的身體。


    當一切平靜下來,她已經累得連腳指頭都酥麻了。


    兩人靜靜相擁躺著,蘇瑾仍然用手指撫摸著裴幼迪的椒ru,對那飽滿而嬌挺的感覺留戀不舍。


    而裴幼迪也著迷地看著蘇瑾結實勻稱的身體,在光線的暈圈裏,幾顆小汗珠還在他的胸膛上閃著光,從緊繃的皮膚上慢慢滑過,他的身上有一種令人陶醉的光芒。裴幼迪忍不住用手去觸摸,這是屬於她的私有物呢!


    「親愛的老婆。」蘇瑾低聲喚她。


    「嗯?」


    「我們的『假婚』變成真的了嗎?」


    「你說呢?」裴幼迪調皮地咬住他胸前的乳尖,滿意地聽見他倒抽一口冷氣,他這裏的敏感度不比她遜色呢。


    「幼幼,我愛你。」


    「嗯。」她還是有些害羞,用嘴巴封住他繼續說肉麻的話。


    但是在又一輪的激情過後,她還是悄悄靠在他耳邊說:「蘇瑾,我也愛你。」


    她用真心說出那三個字,那是世界上最美麗的語言。


    【全書完】


    ★〈本能〉係列——


    1.欲知穆宇如何攻心掠愛,請翻閱非限定情話f1615《試婚》


    2.想了解蒼冥如何為愛解禁,別錯過非限定情話f1630《誘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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