杳無人煙。


    這是段秀到達朝陽別墅時的第一感覺。


    別墅很大,占地麵積廣闊,甚至像是一座小型莊園了。


    雖然在台灣莊園並不多,而且也不怎麽有規模,但是這棟朝陽別墅確實不錯。


    有一個乾瘦矮小的老者替她打開大門,老者有些駝背,臉型瘦削,臉上還布滿皺紋,讓人懷疑他是否經曆過太多事情。


    而他的眼睛狹小,看段秀的目光有些古怪,似乎對眼前這個蒼白的瘦弱女子極為不滿意。


    不過,唯一讓段秀感到欣慰的是,老者在聽到她的名字時,並沒有哈哈大笑,這已經讓她對這個古怪的老頭產生好感了。


    並不是她多心,而是她的名字實在容易教人家有其他聯想。


    往往第一次和她見麵的人在聽到她的名字時,都會略微詫異,有禮貌的人,隻是眼睛裏閃過一絲驚訝,嘴角微微揚起;沒有禮貌的人,當場就哈哈大笑起來,說「你的名字好特殊啊」,然後就是哇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從小到大,她不知道因為自己的名字被人笑過多少次。


    她最討厭的那個人,每次見到她,都會大聲叫她的名字,然後引來一大堆人對她側目。


    那個人總足以獨特的方式喊她的名字:「段——秀——哈哈哈……哈哈哈……斷袖!」如果她是隻貓,她真想跳到他的臉上,把他那張他引以為傲的俊臉抓得一塌胡塗!


    「段秀」怎麽了?她就喜歡這個名字!


    「斷袖」又怎麽了?反正她不是男生、反正她不可能有斷袖之癖,即使有,也應該是那個家夥更可能有吧?


    從小就有許多男生調戲他,別以為她不知道,他的底細,她可是知道得一清二楚!哼!


    「這棟別墅已十年沒有人居住了。」老者簡單地介紹道。


    段秀仔細聽著,忽然想起還沒有詢問對方怎麽稱呼。「老先生,請問您貴姓?」「什麽貴不貴的,給人家做了一輩子看家的,叫我老劉或劉伯就行了。」劉伯說。


    「劉伯,這棟房子的主人呢?」段秀好奇地問。


    「原來的主人移民澳洲了,新主人還沒露過一次麵呢!」「耶?」段秀更加好奇,「那是您要聘請園藝師嗎?」「不,是新主人的意思,他希望在他住進來之前,這裏能夠整理得比較像個樣子。現在蔓草叢生的,沒人會喜歡。」段秀點點頭。


    段秀是來應徵園藝師職務的,但她並沒有專業的執照,隻不過自學過一些園藝方麵的知識,在日本新娘學校念書的時候,從插花涉獵到園藝領域而已。


    她從小就想擁有一座自己的花園,然後按照她自己的想法,把那個花園弄得漂漂亮亮的,有各式各樣她喜歡的花草。


    成為園藝師是她的興趣,如果人家要求嚴格,肯定會要那種有園藝師執照的專業人士,那她大概會被刷下來吧?


    「劉伯,來應徵的人多嗎?」段秀小心翼翼地問。


    「多,很多。」劉伯點著頭,似乎見到那麽多人,非常不快。


    段秀想想也是,管吃管住,一個月還有六萬元的薪水,在經濟不景氣的今日,能得到這樣一份工作,簡直是可遇而不可求。


    「那……我還有希望嗎?」段秀更加心虛地問。


    「當然。」劉伯再次看看她,「你有一個月的試用期,在這一個月裏,你可以按照你的想法整修這個庭院,或者,你可以先從小花園開始,如果主人滿意,你就可以留下來了,試用期月薪四萬元。」「真的嗎?太好了!」段秀差點跳起來歡呼。


    隻要給她一個機會,她相信自己一定能夠得到主人的賞識。雖然她沒有專業執照,但她相信她的能力不比那些人差。依照段秀的想法,照顧花草樹木並非隻需要常識,更重要的是愛它們!


    段秀從小就癡迷園藝,她相信自己一定能夠做好的!


    隻是,相當單純的她並沒有想為什麽那麽多應徵者中,隻有她獲得試用機會。


    她不問,劉伯自然不會多說。


    當天,段秀就留了下來。


    中午吃了自己帶來的便當,下午她就跑到花園準備開始工作。


    這是一座偌大的花園,圍牆上爬滿了常春藤,枝枝蔓蔓把整麵牆都覆蓋住,使那麵牆看起來就像一幅綠色的油畫。


    花園裏有樹木,也有灌木叢,樹葉落到地上,已經積了厚厚的一層,踩在上麵會發出沙沙的聲響,而且還有一股泥土的氣息。


    那些灌木應該是薔薇,有些被接到樹木的主幹上,若值花開時節,應該非常漂亮。


    現在是冬末初春時節,樹木的新芽剛剛吐露,如果不仔細看,隻能看到綠綠的一片,沒有任何花朵的點綴,但卻已經孕育著蓬勃生機。


    段秀半跪在厚厚的葉子上麵,俯下身去深深嗅了一口泥土與草葉的氣息,是如此清新,讓她不會厭煩。


    深吸口氣。


    再呼出。


    這個動作重複了好多次,段秀覺得自己已經融入大自然之中,似乎也變成了花園中的一株植物,和它們有了共通點。


    她站起來,摸了摸薔薇的嫩芽,溫柔地說:「春天就要到了,加油吧!我會幫你們除去雜草的。」她跟劉伯要了小鏟子、耙子和鋤頭,然後開始動工。


    在花園裏,她蒼白的臉頰開始泛起紅暈,使得平日毫不起眼的她此時充滿光彩,就像春天繁生的花草,透著蓬勃的氣息,而她溫柔的神態就像母親看著自己的孩子,是那麽令人動容。


    她把落葉掃到一旁,這些落葉在腐爛之後可以做花肥,是不可多得的天然肥料,她會好好利用的。


    清理落葉之後,她發現鬆軟的泥土裏已經冒出許多灰綠的小點點,在小點點中間,還有許多淩亂茂密的雜草,那些雜草之多,如果不仔細看,就會忽略那些小綠點。


    她非常認真、非常仔細地將那些小綠點旁邊的雜草二清除掉,一整個下午下來,隻清理了花圃大約四分之一的麵積。


    天色已近黃昏,她抬頭看了看誹紅的天空,擦了擦額頭上的汗珠,心滿意足地伸了個懶腰。


    嗯,該收工了,等明天再接著做吧!


    當她把工具放回工房時,劉伯在外麵喊:「有你的電話。」段秀放好工具,匆匆忙忙往外跑,當跑到客廳接起電話的時候,才想起來自己根本沒告訴過別人這裏的電話啊!


    「喂。」(秀秀,我是媽媽。)「啊!媽媽,你怎麽知道這裏的電話?」(你不是說要去應徵嗎?我看到應徵單上的聯絡電話啦!)「哦。」段秀籲了口氣,「什麽事?」(你應徵的事情如何了?)「還好,對方說給我一個月的試用期,如果主人滿意,我就可以繼續做下去。」段秀興奮地說。


    (哎,你這樣私自跑出去工作,老爺會不高興的。)段母哀聲歎氣地說。


    「老爺不是跑到不知名的神秘島嶼定居了嗎?他怎麽還會知道我的事?」段秀雖然不高興媽媽嘮叨,但是對老爺還是心存畏懼。


    (他是帶著小夫人去了,但是大少爺接管納蘭家的事業,他隨時會跟老爺說起你的事情啊!你剛從日本的新娘學校回來,連納蘭家祖屋都不回就跑去找工作,大少爺會生氣的。)「他……知道啦?」段秀有些心虛,她害怕納蘭德,更害伯納蘭家的大少爺納蘭曄。


    (應該知道吧!他今天有問起過你的事,說你既然從日本回來了,就該準備和四少爺成親了。)「我不要!」段秀立即大聲嚷道。


    (秀秀!)段母一副無可奈何的模樣說:(能嫁給四少爺是你上輩子修來的福氣,你怎麽可以不願意!再說納蘭家對咱們家恩重情長,你不許做出對不起納蘭家的事!)「媽媽!」段秀懊惱地嘟起粉嫩的嘴唇,「那是老爺和爸爸多年前的口頭約定,誰還會放在心上?再說,那時候我才是個剛學會走路的小娃娃,現在哪裏還有人這樣訂親的?我不要!四少爺一直罵我是個植物人,他才不會喜歡我。」(可是大少爺沒有說四少爺不同意你們的婚約啊,所以你還是回來吧!)「我不要!」段秀愈加生氣,「我不要回去。」(大少爺讓你回來,你敢不聽話?)段母也生氣了。


    「唔……」段秀氣短,隻好猛跺腳,「我現在回去,不過明天還要來上班。


    反正我不要結婚,我去跟大少爺講清楚。」段秀掛上電話,跑出來找到劉伯。「劉伯,我今天晚上要回家一趟,家裏有點事情,明天一大早我就會趕來,不會耽誤工作的,好嗎?」「當然可以。」劉伯頭也不抬地說:「對了,以後你在這個院子裏想做什麽就做什麽,不必向我報備,隻要能把花園整理好,你想什麽時候上班都可以,不必那麽緊張,工作時間是彈性的。」「這麽好?」段秀更滿意這份工作了。「那我走了哦,明天見。」如果沒有那個什麽未婚夫、四少爺,段秀還是滿喜歡納蘭家祖屋的。


    納蘭家祖屋是古色古香的中國園林式建築,在最初建造的時候,便融合了蘇州園林式建築的特色,頗具古典之美。


    在宅邸中有許多年代久遠的花木,有些樹木的樹幹已經長成一人環抱不住那麽粗,漫步在林蔭下,會使人有一種置身世外桃源的錯覺。


    當然,這是對第一次進入這棟宅邸的人來說,而對於段秀這種在這兒長大的孩子來說,這裏根本就是惡魔的窩。


    隻有她才清楚,納蘭家五位公子有多麽難以伺候。


    雖然他們表麵上衣冠楚楚,行為舉止也挺合宜的,實際上個個都有壞脾氣,誰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會觸犯他們的禁忌,使得活火山爆發。


    五位公子裏麵,尤其以四少爺為最,他簡直是最最最最最……最討厭的家夥!


    應該說,是段秀最討厭的家夥。


    在段秀還沒出生之前,段秀的父親段天仁就已經是納蘭德的親信,段秀的母親則在納蘭家當內務總管,算是納蘭家的重臣。


    後來,在一次混戰中,段天仁舍身救納蘭德一命,自己卻因此廢了一條胳賻,納蘭德感激在心,便允諾要讓段天仁的女兒成為納蘭家的媳婦。


    和段秀年齡相仿的是四少爺,所以段秀剛出生,便已經成了納蘭家的預定媳婦。


    為此,她高中畢業之後,段天仁不顧她的反對,把她送到日本的新娘學校就讀,讓她學習如何成為一名稱職的家庭主婦。


    段秀認為四少爺是不喜歡她的,否則也不會從小就欺負她。


    她覺得在二十一世紀還履行指腹為婚的婚約的話,真是既可恥又踐踏人權,不管父執輩之間有怎樣的情義,她也不想成為他們利用的籌碼。


    再說,她一直被同學取笑,有的人羨慕她、有的人嫉妒她、有的人就詛咒她根本不會幸福。


    有哪家的少爺會娶一個下女啊?他們頂多玩弄下女而已。


    雖然段秀一點也不覺得自己比誰卑微,但是這種流言蜚語確實讓她不快,這也是讓她決定拒絕婚約的一個重要因素。


    當然,最重要的原因還是納蘭家的四少爺——納蘭昭。


    他的風流情事一天有一種版本,流言蜚語滿天飛,他卻還引以為樂,甚至以自己是許多美女的情人為驕傲;所以天底下最惡劣、最差勁、最沒品、最令人討厭的人,莫過於納蘭昭!


    段母把段秀帶到客廳,段秀一直低著頭。


    「你是段秀?真是個秀麗的姑娘。」一道輕柔的聲音傳出。


    段秀有些詫異地拾起頭來,結果隻看到一位身材嬌小的女子,她看起來溫柔可人,目光裏充滿溫暖的笑意。


    段母說:「這位是少夫人,快點行禮啊!」「少夫人好。」段秀僵硬地行禮,她聽說大少爺成親了,一直以為少夫人應該是個超級大美人,現在看到才知道,原來是位這樣溫柔可人的嬌俏女子。


    和那種不食人間煙火的超級大美人相比,段秀還是喜歡眼前的女子。


    「叫我顏言,或者顏姐就行了。」顏言微笑,上前拉著段秀的手坐下,「以後我們就會成為妯娌了,哪裏用得著這麽客氣。」「少夫人……」段秀有些詫異,她以為自己要見的是一向嚴肅的大少爺,沒想到出現在她麵前的是少夫人,原本準備要說的話到了嘴邊卻吞了回去。


    「怎麽了?」顏言看了看段母,和藹的說:「段媽,你先去忙吧!我想和秀秀聊聊天。」段母臨走前用眼神狠狠地警告段秀,要她說話小心點。


    段秀手指交纏在一起:心兒怦咚怦咚地跳。


    「有心事?」顏言關心地問。


    「我……」段秀剛鼓足勇氣想說自己想退婚,電話鈴聲卻突地響了起來。


    顏言接起電話,然後把話筒遞給她,「你的電話。」段秀覺得奇怪地接過電話。「喂。」(秀秀。)「是你!」段秀的嘴巴立即嘟起來,臉也沉下來。「有何貴事?」(聽說你回國了,和你打個招呼。)納蘭昭在電話那頭說著,(我在百忙之中特別問候你一聲,你應該感恩才是,可是有千萬個fans期待聽到我美妙的聲音還聽不到呢!)「那還真是有勞少爺了,不過我可不想要這個榮幸,你還是把你的美妙聲音留給那些昏了頭的番薯聽吧!」段秀恨不得把話筒拿離自己兩尺遠,如果不是顏言在旁邊看著她,她真想摔電話。


    納蘭昭是個大明星,有無數的擁護者,段秀一向把他的fans稱為「番薯」,因為覺得喜愛這種差勁男人的他們真是沒長眼睛。


    (臭丫頭!)納蘭昭憤恨地說:(你一點也沒有長進。)「死小子!」段秀毫不遲疑地反擊,「你依然自戀得讓人討厭!」(哼!)納蘭昭掛了電話。


    「哼!」段秀也掛上電話。


    顏言好奇地看著她,隱忍著笑意。


    段秀說:「不好意思,我這次來是想告訴大少爺,請取消我和四少爺的婚約吧!我是個臭丫頭,配不上他。對不起,告辭了。」不等顏言再說話,段秀像在逃難一樣跑了出去。


    待段秀走遠,納蘭曄才走進客廳,先擁住心愛的嬌妻吻了她一下,然後問:


    「如何?是否來退親的?」「真被你料中了。」顏言依靠在老公的懷中,竊笑地說。


    納蘭曄笑了笑,「別擔心,段秀不會吃虧的。說實話,真正該擔心的也許是四弟也說不定。」「真的?」顏言有些懷疑,她也曾吃盡了納蘭曄的苦頭,知道納蘭家的男人都不好惹。


    「我發誓段秀絕不是個會任人欺負的女孩,你好像很喜歡她。」「她看起來很內向。」「她不太愛跟人接觸,甚至有些討厭人群,這和我們納蘭家有關係。其實每個在納蘭家長大的孩子都有些古怪,段秀也不例外。」納蘭曄微笑著說。


    像這種坦誠自己有缺點的話,若是在以前,打死納蘭嘩他都不會承認,更不會說。但在遇到顏言後,他真的有了很大的變化,可以很輕鬆地講出來。


    顏言微笑著說:「段秀是納蘭家的孩子,你一直這麽認定的嗎?」「當然了,即使沒有父執輩的關係,我們兄弟也早就接納她。除了她,大概沒有哪個女孩見識過我們童年時代那副可怕的模樣,不過,她和我們一樣有個性就是了。」「啊?」顏言瞪大眼睛,有些不相信。


    「真的,她是個很有個性的丫頭,一向懂得自己要做什麽,雖然看起來挺柔弱,但絕不會任人欺淩的。」「是嗎?」顏言還是有些擔心,「看她文文靜靜的,我還以為她很內向、很膽小呢!」「納蘭家盡出怪胎,她隻對植物溫柔,對人反而很淡漠,聽以四弟叫她「植物人」。」「那可真是有趣。」顏言的眼底閃過笑意,「我真期待她和四弟之間的戰爭。」納蘭曄憐惜地擁緊她,寵溺地說:「我怎麽覺得,自從你嫁了我之後,也變壞了呢?」「失望嗎?」顏言仰著小臉假裝生氣地問。


    「怎麽會?不管你怎樣,都是我最愛的小女人。」顏言哼了一聲,納蘭曄最近越來越會說甜言蜜語,看著他那樣冷酷的說著這樣惡心巴拉的話,連她自己有時候都會戰栗。


    可這個對她著迷的男人依然笑眯眯的,抱著她就宛如抱著個稀世珍寶一樣。


    以後,四弟也會這樣對待段秀嗎?


    顏言開始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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