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這是思念,她想那個男人了。


    工坊裏大夥兒正吃著熱騰騰的午膳,你一言我一語的閑聊,唐汐知卻像活在自己的世界裏,隻是癡癡的看著茶園,她想起了他曾經在茶園裏欣喜的擁抱著她,笨拙的想掩飾他的愛慕,他在她麵前連話都說不好,但提到他的誌向卻又能侃侃而談。


    手上小小的刺痛讓唐汐知忍不住懷念起那個像火爐一樣的男人,在冬天裏抱起來一定很舒服吧?


    旁邊的黃嫂子因為家裏的茶園同樣租了出去,冬天沒什麽事做,也來她家幫工賺點零花,見她魂不守舍的,遂湊過去關心道:「你怎麽了?臉這麽紅,莫不是發燒了?」邊說,手還邊往她臉上探去。


    唐汐知心裏犯窘,不好意思地將她的手移開。


    「沒有,我隻是想著,天這麽冷,安碩不知道走到哪裏了。」她也不掩飾,坦言了自己的思念,隻是說得委婉。


    「原來是想情郎了啊!」黃嫂子吃吃笑了起來,她知道安碩是個疼媳婦的,否則也不會將這麽大一座茶園都交給她打理,連問都不過問一句。


    不過這陣子跟著唐汐知做事,她知道唐汐知是有真本事的,心裏也信服,就與她越來越親近,既然提到了安碩,她便多說了一句。


    「安家嫂子啊,我和你說,你家安碩在他父親死後那幾年當真是辛苦了,你得多疼他一點。」


    「安碩……在我嫁過來之前是什麽樣子的?」唐汐知還真沒想過這件事,黃嫂子一提起,她不由好奇了起來。


    「安碩他爹死得早,那時安碩才十歲不到吧,安槐也才剛會走路,安大娘又是個扛不起事的,臉皮子薄也不敢出去找活做,怕人家嫌棄她是寡婦,所以安碩早早就當了家,小小年紀就出去打零工,負責養家活口。」


    那時黃嫂子還沒嫁入黃家,不過她也是小南村人,住得並不遠,安家的事鄰裏都在傳,她也聽了不少,後來嫁人後直接住在安家隔壁,安家的事不說了若指掌,至少也比旁人清楚得多。


    天冷說話容易喉乾,黃嫂子喝了口熱湯潤潤喉,接著說道:「當時隻要村子裏需要人,安碩一定第一個衝上來幫工,不管多累多髒的事他都幹,因為他力氣大,做事勤快,村裏人也很喜歡找他,後來長大了點,他開始到鎮子裏找活幹,但看他年輕老實,鎮子裏的混混們便搶他錢,還圍起來揍他。為了不被人欺負,安碩找了村裏當過王府侍衛的老師傅練武,我那時還小,娘家就在鎮裏往村子必經的路上,時常看見他鼻青臉腫的回家。


    「後來漸漸沒人敢惹他了,可是安碩變得越來越沉默,你們家安槐能念得上書,還有現在這棟三合院的房子,可以說都是安碩賺回來的。」黃嫂子說著說著,也歎息起來,「倒是他自己日複一日的窮忙,不過年初好像突然覺悟了,居然決定到王府裏當侍衛,他那身板和武功當然一下子就被王府看上了,隻不過那工作讓他不能長久待在家裏,想來他娶了你就把你扔著,心裏也很愧疚吧。


    「安家嫂子,我知道你想念他,心裏苦,不過他也很苦啊!所以他這次離家這麽久,你可別怨他,他回來之後得好好替他補一補。」她最後語重心長地道。


    唐汐知聽得心口泛酸,沉重地道:「那是當然,他這麽辛苦也是為了家,我怎麽會怪他呢?」


    那麽需要人疼惜的他,卻想扛起她頭上的天,用盡他的力氣來疼惜她。唐汐知這才明白他給予她的懷抱是那麽珍貴、那麽無私,她憐惜他,憐惜得心都痛了起來。


    他一直沒有人支持,一直都是一個人在努力,那麽從今以後,她就做那個支持他的女人。


    她與黃嫂子說了聲,起身走出工坊,深深吸了口氣,空氣裏有著茶樹的清新氣味,還有泥土的味道,混在一起隨著冷風鑽入她的胸腔,讓她整個人都清醒不少。


    這樁倉促而成的親事已不再是一樁交易,親事親事,兩個人不就得親嗎?他那麽老實,是絕不敢越雷池一步的,那麽她對待他的方式也該有些改變了。


    站在山坡上望向縣裏的方向,唐汐知的心慢慢的柔軟了起來。


    「傻瓜,你到底什麽時候回來?我想你了啊……」


    都蠻族散布於滇黔川境交界之處,恰好是朝廷流官與部落土司的中間地帶,曆史悠久且勢力強大,雖然朝廷名義上統治了西南,但都蠻族始終沒有被馴服,仍不時的製造衝突,起兵反抗。


    這一次便是都蠻族大規模侵襲了流官管理的地境,西南邊軍一時不察,被搶了一座城,那小官嚇得急忙向朝廷求助,朝廷派了兩萬大軍鎮壓西南,而糧草便由西南周圍的州府先支應著,湖廣、江西布政使司都送了糧草,徽州算是南直隸最南方的州縣,也在雍王的命令下送去了幾百車的軍糧。


    這樣龐大的車隊,安碩隻是其中一個小兵員,理當沒有太大的危險,不過這趟卻是比想像中凶險,進了川境後,雍王府的糧隊竟屢次遇到都蠻族的攻擊,而且他們沒有固定的據點,通常是搶了就跑,造成車隊不小的傷亡及損失。


    安碩所在的這個小隊,隊長就因為中了都蠻人的毒箭一命嗚呼,整個小隊的人頓時變成一盤散沙,這樣的狀況若持續下去,都蠻人再來一次,整個小隊便隻有全軍覆沒的下場,所以在王府受過嚴厲訓練、武功在這群人裏也算是拔尖的安碩便挺身而出,暫時成了小隊的領袖。


    沒有遇到事情,還不知道安碩竟然在這方麵很有天分,他依據小隊裏每個人不同的專長,重新分配了眾人運糧的位置,也想出了一套簡易的作戰方式,讓他們相互配合,接下來幾次與都蠻族的接觸,安碩的小隊竟是傷亡數最少的。


    負責整個運糧隊的是雍王府的侍衛長,暫封武德將軍,姓陳。陳將軍察覺了安碩小隊的特別,便將小隊的人叫來詢問,一問之下發現了安碩的行軍布陣非常得當,武功也相當不錯,便讓整個車隊采用他所說的方式行軍,平時遭遇作戰也會將安碩叫來身邊,詢問他的意見,對這個沉穩實在的後生十分欣賞。


    之後運糧隊以最大努力保全了最多的軍糧,成功送到了西南邊軍手中,這趟出行安碩算是在上峰的心中留下了不錯的印象,再加上他事實上做的是小隊長的事,所以得到的報酬也比當初說好的要高多了。


    由西南回到歙縣時已經是寒冷的冬季,由於去了超過四個月,兼之危機重重,安碩又立了功,他的休沐也隨之延長,得以在家待到過年後再回王府當差,因此他沒有在歙縣停留,直接趕回小南村的老家。


    回到家門口已近傍晚,他推開籬笆門進到院子裏,沒有看到任何人,猜測大冷天的唐汐知可能正在準備晚膳,安大娘或許在廳裏縫縫補補,安槐可能在房裏練字讀書,也不知道他們有沒有吃飽穿暖……


    雖然心裏記掛著媳婦,但回家總是該先拜見母親,安碩走到正門口,還沒推門就透過開了個小縫的窗看到了屋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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