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它們並非憑空出現,而是經由王小艾的講述,以及他在美院的所見。比如十分鍾之前,他看見有人坐在湖邊寫生,於是想起自己和葉拙寒在湖邊畫畫的情形。更早之前,他看見一個男生背著畫板,在小賣部買了兩瓶汽水,一瓶遞給身邊的男生,於是想起自己也曾和葉拙寒一起喝過汽水。他的記憶並沒有丟失,卻像貼畫,外麵被不透明的貼紙給覆蓋住了,一旦被揭開,裏麵的東西馬上變得鮮明。可這揭開的過程卻是徹底被動的,他隻撕開了幾個零星的小塊,其餘仍是如那不透明的貼紙,一片空白。他好像無法主動想起來。太陽快要落山,被曬了一天的校園卻顯得更加炎熱。祁臨不知不覺走到小賣部,買了一瓶冰鎮橘子汽水——是那種古早玻璃瓶,瓶身上的霧馬上凝結成水珠,滑落在手心。小龍哥。王小艾說不出小龍哥的全名,也記不得誰是小龍哥的老師。興趣班和美院正規的專業班有很大區別,老師幾乎都由本科生、研究生兼任,他們畢業就離開,加上當年沒有明確的授課記錄,現在根本查不到小龍哥的老師是誰。不知道小龍哥的老師,就無法搞清楚小龍哥的真實身份。但祁臨毫不懷疑,小龍哥就是葉拙寒。葉羚崢說過,葉拙寒自幼心理就有極大的問題,高中時接受醫生的建議,開始學畫畫,後來慢慢改變,逐漸能夠與人交流。葉拙寒學畫畫的地方,毫無疑問就是嶽城美術學院。他們也正是在這裏相識。因為某種原因,葉拙寒取了一個假名。祁臨握緊汽水瓶,手背上浮起一片青筋。瓶子的冰涼滲入手心與十指,可與十指相連的心卻越發灼熱。那日他深夜歸家,在書房看到抱著長頸鹿入睡的葉拙寒。他隻是突然來了靈感,省去小美龍的第二個字,喚了聲“小龍”,葉拙寒的眼神就變了,陌生、瘋狂。他們的第一次就發生在那個淩晨。祁臨抬起頭,夕陽降下來,金雲環繞著整個校園。他想起的不多,遠不到理清整個真相的地步。他的貼畫在葉拙寒手上,葉拙寒卻不願意幫他將上麵的貼紙撕開。喝完汽水,祁臨歸還瓶子,再次向南區的老教學樓走去。他的手機裏存著一張照片——在葉拙寒的書裏發現的寫生。寫生不僅有人,還有粗糙的背景。有學生在老教學樓裏約會,誤打開幾扇門後,祁臨無奈地笑了笑,繼續往前,終於在四樓一間小教室裏,看到了相似的窗戶。所以,他是在這裏給葉拙寒當模特的嗎?屏幕的光暗下去,突然又明亮,上麵閃爍著“俏秘書”三個字。祁臨一怔。他給許泉備注為“俏秘書”,但俏秘書幾乎沒給他打過電話,有事都是在微信上說。“喂?”“祁先生,你還在美院嗎?葉總讓我順道去接你。”祁臨心覺有異,“我這邊還有點事,等會兒我自己回去。”許泉堅持,“還是我去接你吧。”祁臨拒絕,掛斷之後心裏湧起幾分火氣。以葉拙寒的智商,顯然已經猜到,他所謂的校招隻是一麵擋箭牌。葉拙寒不願意他在美院久留,於是讓許泉來接他回去。祁臨有自己的計劃,並不打算現在跟葉拙寒攤牌。但此時卻有些忍不住。“葉總,祁先生拒絕了我。”許泉說得委屈巴巴。葉拙寒看著城市邊緣墜下的太陽,須臾道:“你先回去。”總裁辦公室空蕩蕩,手機在桌上嗡鳴。【祁天大聖】:小美龍今天很不乖.jpg葉拙寒眸光微變,像是沒想到會收到這樣一條信息。事實上,祁臨斟酌了很久。他生氣,卻並不想將火發在葉拙寒身上。他丟失一段記憶,這不可能是葉拙寒的錯。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顧慮,他還未窺見過去的全貌,難以揣摩葉拙寒隱瞞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