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言勝刀和我約在一家咖啡廳見麵,由於他現在關注度高,走到哪都有可能被人注意,所以來赴約的時候,他戴著鴨舌帽和口罩,穿著一件黑色衛衣,此前那股儒雅範蕩然無存。


    落座之後,千言勝刀直接問:“為什麽要這樣針對我?”


    我覺得這個時候挑明立場很重要,就直接承認了:“我不公開線索,你哪來的素材寫書?”


    千言勝刀一陣慌亂,一瞬間露出險惡的表情,於是我打開天窗說亮話:“大作家,在我眼中,無論是偷情、出軌、受賄,都抵不過兩個字——殺人!無論出於任何理由、任何動機的謀殺,我都不會原諒,而且會和對手糾纏到底。”


    千言勝刀盯著我,突然笑了:“堂堂宋大神探,原來不過爾爾。那幫網絡暴民現在一口咬定人就是我殺的,我以為高明如你不會被誤導,沒想到連你也這麽認為?你一直以來都是拚感覺和運氣在破案嗎?”


    “錯,是推理和經驗!”我毫不畏懼的迎上他的眼神。


    “你有什麽資格和我談推理?現實中的案件,陰謀機關都毫無懸念,別以為破過幾個案子就是推理大師。推理大師是獨自布局、破局,你是靠一個團隊,離開你的特案組,你什麽都不是。”千言勝刀露出一個王者的笑容。


    “那麽,你認為自己是推理大師?”我反問了一句。


    “你聽說過牛津推理俱樂部嗎?”千言勝刀道。


    牛津推理俱樂部,我有所耳聞,這是一個秘密的級精英俱樂部,據說每二十年才增加一個新會員,隻有全世界最著名的推理大師才有資格加入,約翰·卡爾、阿加莎·克裏斯蒂等人都是它的成員。


    難道,千言勝刀還有這重身份?不過我並不在乎,他有任何頭銜都嚇不倒我!


    我們相互注視著,第三次見麵,我們之間的客氣已經蕩然無存,但從他的眼神中我看到了真實的他,一個驕傲、自信、不容否定的人。


    千言勝刀突然靠坐在椅子上,移開視線道:“你身後那個老太太,她是一大早從農村來城裏看病的,顯然她的醫藥費還沒有籌措齊,正在等伸出援手的人來幫助,極可能是她的直係親屬。”


    我回頭看了一眼那個老太太,不等我問,千言勝刀便解釋道:“她腳上的軍用鞋沾了泥,前天晚上下過一場雨,但市裏幾乎已經沒有積水,會踩到泥的地方隻可能是鄉鎮及郊區。剛剛點飲料的時候,她反複看價格表,點了最便宜的咖啡,說明她經濟拮據,可是卻挑了這個地方等人,多半是對方要求的。她喝了一點咖啡,然後把附贈的煉乳加了進去,嚐了一下就再沒喝了,並且一直在用手揉自己的腹部,說明她有不能攝入糖分的疾病,高血壓、糖尿病或者腎結石,結合她的臉色我傾向於腎結石。她選擇了衝門的座位,並且一直朝那裏看,顯然是在等人,我推測很有可能是借錢給她的親屬。”


    合格的推理,我心中暗暗稱讚,但我是不會服輸的,我望向他身後的一個男人說道:“你身後的男人,他正在等的人是自己的女友,但是他正在醞釀分手的說辭!女友的經濟水平應該比他高。”


    千言勝刀回頭看了一眼,我解釋道:“從我們進來到現在,他一直在用左手敲打桌子,說明情緒緊張。同時他在咬右手拇指,從行為學上分析,這是在做某個艱難的決定。他右手手腕戴著一部腕表,表盤邊緣是粉紅色的,已經嚴重磨損,說明是來自重要異性的禮物,而且被長期佩戴。可是從剛剛起,他不斷把表摘上又戴上,前後三次,說明他要做出的重要決定和表的主人有密切關聯,據此我推理出是提出分手。此外他穿著一身廉價西裝,點的飲料也不貴,手上的表卻是名牌,證明這名異性的經濟水平遠比他高。”


    千言勝刀微微一驚,慢慢鼓掌道:“我收回之前的話,你果然很不一般。”


    “小遊戲罷了!”我淡淡一笑:“回到我們之前的話題,我也不對你隱瞞了,我在你的電腦上現了未完成的書稿,你就像預言家一樣猜到了即將生的命案,這要怎麽解釋呢?”


    “文學本身就具有預見性。”


    我笑都懶得笑了:“你覺得這解釋靠譜嗎?”


    千言勝刀兩手一攤:“隨你怎麽想,隻要你手上沒有證據,我就是清白的!保護我的,正是你捍衛的法律!”


    “這麽說,你承認了?”我問道。


    “我可什麽都沒說。”


    他準備站起來,我突然冒出一句話:“他們僅僅是批評了你的書,就該死嗎?”


    “批評?那分明是攻擊!”千言勝刀低吼:“他們根本不願意費腦子去琢磨劇情,一幫什麽都不懂的人,就為了嘩眾取寵的在書評區表達自己多厲害,多高人一等,就大言不慚地詆毀無數作家的心血和夢想,這種心情……”


    說到這裏,千言勝刀突然咬緊牙關,不再說了。


    我知道他此刻情緒極度不穩定,所以我見縫插針地刺激了一下他,沒想到真的逼他露出原型了,我對他的懷疑又上升了幾個百分點。


    這時有客人進來,是一男一女,女人衣著奢華、身材火辣,來到那個西裝男的座位上,笑著說道:“不好意思,我來晚了。”


    另一個看似白領的男人,則坐到了老太太的對麵,老太太從手袋裏取出一張儲蓄卡推給男人,說:“這錢你先拿去還債,不用顧慮我們,我和你爸身體都很好。”


    白領男半推半就地接過卡,感激地道:“媽,這可是你們的血汗錢啊!我下次再也不亂投資了。”


    與此同時,咖啡廳裏傳來一個女人的暴吼,那個女人把咖啡潑在西裝男臉上,大聲罵道:“什麽意思?我們交往這麽久,都快結婚了,你現在和我提分手。”


    西裝男尷尬地說:“小雯,你冷靜點!”


    “我冷靜?我不知道你為什麽這麽自卑,難道門當戶對就那麽重要嗎?一個大男人,這麽沒有膽量,我真是看錯你了。”說罷,女人掩麵哭泣起來。


    兩幕悲喜劇生在我們身旁,千言勝刀的臉頰微微抽搐,看來剛剛的推理小遊戲,是我占了上風。


    不知道是不是這一幕刺激到了千言勝刀,他湊過來衝我低語:“宋陽,如果你能揭開這宗命案的詭計,你就能贏,但你永遠揭不開!這是福爾摩斯向你出的挑戰。”


    說罷,他拍拍我的肩膀,大笑著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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