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克斯悄悄溜出熱鬧喧嘩的宮廷大廳的時候,悠揚動聽的第三首圓舞曲剛剛奏響。


    一口氣沿著燭火明亮的走廊,他向著內庭的寢宮跑去。


    「殿下!殿下……您去哪裏?」他身後,一個和他年紀相仿的少年叫著,焦急,卻不敢放聲呼喚。


    「不要叫哦,翔。」回頭做個噤聲的口形,年少的二皇子殿下緊張地看著自己的隨身仆人,「萬一把哥哥驚擾來,我會被他抓回去綁在大廳的椅子上。」


    「可是這是您的生日晚會,大廳裏的貴族客人,可都是為了向您慶賀而來。」那個叫做翔的小仆人少年老成地歎氣,「萬一找不到您,菲利殿下會很生氣!」想起素來無情的大殿下那雙幽藍冰冷的眸子,翔不由自主皺了一下眉。


    「才不會,我剛剛看見他一個人走向了陽台,好象在找什麽人。」菲克斯吐了吐舌頭。


    轉身辨認了一下,他躡手躡腳鑽進了走廊盡頭的一間屋子,伸出小小的金發腦袋來:「翔,進來吧,我被那些舞曲吵得頭腦發昏,想躲開一會。」


    「可是,那是您哥哥的寢宮啊!」


    「這樣才安全啊。」頑皮地微笑,瘦弱的小吸血鬼臉上露出一絲得意,「哥哥的房間呢,沒人會找到這裏來。」


    躺在大皇子殿下柔軟的床上,菲克斯歎了口氣,昏昏欲睡——即將開始的晚宴中那優美酒杯中滿盛的鮮血,就算貴族們更傾向於讓仆人們動手奉上,可在他的眼裏,依然不能習慣。宮廷的禦廚房裏,從傍晚開始就聚集了大量的人類賤民,等待著為這個宴會的高潮割開他們的手腕。


    就要昏昏陷入沉睡的時候,寢宮的門外,一陣淩亂的腳步聲重重傳來。


    困惑地驚醒,菲克斯和翔都辨認出,這腳步,居然是向著這間寢宮而來!


    「糟了,難道是菲利殿下回來了嗎?」翔先從一邊的椅子上驚慌地跳起來。


    在寢宮的白色大門怦然打開的瞬間,菲克斯慌忙跳下了床,拉著自己的仆人,一起藏身在了簾幔重重的華麗窗幔下。


    讓窗簾後的菲克斯十分吃驚的是,一起進入這隱私的寢宮的,除了他親愛的兄長,還有一個人。


    烏黑的長發,明亮如星的黑色眸子,全身樸素至極的麻質衣物,隻有脖頸間一顆血紅的寶石,昭示著這個少年不同尋常的身份——地下城裏人類一族的王子,久病纏身的老國王膝下唯一的兒子,澤。


    強拉著那個少年的手腕,菲利殿下反手重重關上了門。


    長長的一陣沉默。


    直到窗簾後的兩個人覺得已經過了幾個小時一般漫長,吸血鬼皇族的大皇子殿下才陰沉開口,冰冷的氣息蔓延在空曠的寢宮:「假如沒有我的阻止,你今晚是不是打算代替那些卑賤的賤民,改用你自己的血,喂飽今晚在場的所有貴族?!」


    「那是我應該保護的子民。」清澈而冷靜的聲音,像是地下城裏唯一的那眼溫泉在流淌。


    「哈!地下城的人類王子——」譏諷地冷笑著,菲利傲慢地看著他,「你的子民?不能給他們自由,沒辦法保證他們的安全,你認為自己還有資格,對這個人類之王的頭銜念念不忘?」


    那個人類王子原本晶瑩如玉的臉,慢慢變得蒼白。


    「是的,也許我即將繼承的王位,注定我會是最無用的王。」他的口氣有著和年齡不相稱的疲倦,「所以菲利殿下,可否允許我離開,起碼讓我在自己的子民流血的時候,守在他們身旁?」


    「甚至陪著他們一起,把手腕割開,就像剛才一樣?!」菲利冷笑。


    「是。」人類的王子抬頭望著他,眼中有種堅持的光芒。


    這光芒,無疑重重地刺激了菲利。


    「澤,你好象總是搞不清自己的能力,以及所處的狀況。」嘲弄譏諷的笑容淡去,菲利殿下的臉上,浮現一貫的冷酷。


    「菲利殿下,請原諒我心急如焚,不得不告辭。」澤淡淡道,轉過去的漂亮脖頸,有少年特有的優美曲線。


    背後,一道陰沉而憤怒的眼光射在他挺拔清瘦的背上。


    悠然地動動身子,菲利已經用人類永遠不能企及的速度攔在門前,修長強硬的手臂,將澤緊緊桎梏在寢宮緊閉的大門上。


    「解開你脖子上的血靈寶石,就一會兒——我就立刻下令停止外麵即將開始的晚宴,讓你那些可憐的族人逃過今晚。」他微笑,不露出一絲邪惡。


    身體明顯地僵硬了一瞬,澤沉默了良久,終於緩緩地,將手伸向自己頎長的頸間。


    即將取下寶石的那一刻,他停住了手,試圖確認:「你應該知道你無法毀壞它。」


    「當然,我知道。」他怎麽可能忘掉?小時候它曾那樣嚴重地灼傷過他,給予了他從沒經曆過的疼痛。


    沉默半晌,澤再次猶疑發問:「一會兒是多久?」


    「一會兒就是……」菲利微笑著四下看看,指向了身邊熏衣草花紋的牆壁,鐵製的燭台上幽幽的紅色蠟燭正跳躍著曖昧的光,「這隻蠟燭燃盡的短暫時光。」


    破釜沉舟地,少年王子點頭,飛快地解開脖子上的繩結,將那塊守護寶石掛在了身邊近在咫尺的燭台上。


    那個時候,躲在窗簾後的菲克斯和他的仆人都看見了一向優雅的菲利殿下,眼中露出了一種奇異的,嗜血的光。


    輕柔卻堅決地抓住了澤的肩膀,他迫不及待地低頭咬上了他的脖頸。


    驚叫了一聲,少年受驚地伸長了修長優美的脖頸,用力地劇烈掙紮起來,想要推開這突如其來的致命危險。


    毫不費力地緊緊壓製住他,菲利伸出柔軟的舌頭輕輕舔噬著口邊滑膩的肌膚,他尖利的雪白獠牙,若隱若現。


    「不要動……你該明白失去守護寶石後,你的力量甚至比不上一個嬰兒。」他低低道。


    戰栗慢慢停止,他身下的少年閉上了眼睛,認命般的,僵硬的身體反倒有了些許的放鬆。


    「不怕被我吸幹鮮血?」菲利的手指在他的身體上遊移,緩緩撫摸著澤的上衣紐扣。


    「你該知道,殺死我,或者把我變成同族,都會有不可預知的危險。」那個少年的聲音不見威脅,卻有某種傲然。


    流連舔噬的牙齒停了停,菲利微微一笑,吸血鬼皇族絕美的容貌在燭光下閃著鑽石般的光。


    「我一直好奇得不得了——不能傷害人類王位繼承人的那個古老契約,假如違反了,到底會怎麽樣?」他尖利的獠牙離開了勃勃跳動的脖頸血管,緩緩下移,「從來沒人能告訴我這個後果,他們說,隻有你才知道。」


    「我並不知道。但我發誓那是真實存在的。」他身下的少年掙紮著回答,忽然發出了一聲喘息。菲利的牙齒代替手指,就在這時輕輕撕開了他的的衣襟,露出瑩白細膩的肩頭,還有下麵的大片肌膚。


    冰冷的獠牙和溫軟舌頭同時給予身下那片肌膚刺激,光滑的皮膚上,立刻泛起一片晶瑩的小疙瘩。


    「或許我該是試試從這裏下口,撕開這鮮活的心髒?」他惡意地用獠牙輕點澤微微起伏的胸口,「很多人以為我們吸血鬼一族最喜歡咽喉和脖頸,其實那是個誤會。要知道心髒才是血液流出的最初地方,可惜它總是被衣物遮蓋,讓我們不易下口。」


    倔強地轉開頭,澤強迫自己不去感覺胸口心髒處那越來越壓迫的**感。


    抬頭看著他自製而冷淡的神情,菲利挑起眉毛,邪惡無比地微笑。


    下一刻,他的牙齒毫無征兆地,咬住了澤平坦胸口的一處突起。


    粉紅的,早已經因為他惡意的舔噬而變得挺立的小小**。


    「啊……」有被那牙齒撕開胸口,鮮血噴濺的認知,卻完全沒有被這樣戲弄和褻玩的準備。冷淡而倔強的少年立刻僵硬地如同被雪藏千年的冰塊,被咬住的乳首卻在這種僵硬中慢慢**。


    猛然掙紮著,他從這陌生的震驚中驚醒,試圖用盡全身的力氣推開菲利。


    而身前已經露出男人氣質的吸血鬼,顯然從這嶄新的遊戲中得到了從沒發現的樂趣。牢牢按壓住他的同時,他輕鬆地閃開了澤踢來的一腳,轉而分開了他的雙腿,用膝蓋強勢地頂住了那屈辱張開的**。


    「都說絕美的少男少女情動時分的血液,最是甘美。」他含糊低語,繼續用情色的動作挑逗身下那可憐兮兮的充血**,膝蓋似有若無地,向上抵住少年胯下慢慢堅硬起來的某處器官。


    「嗯……啊……」屈辱地忍受著這陌生的情欲折磨,澤有點混亂……他到底要得到什麽?這難堪的戲辱,原來是為了想品嚐來自他情動時的血液!


    「菲利殿下!你不能……」他努力克製住呼吸紊亂,急促地道。


    「沒有什麽不能。」傲慢地打斷他,菲利唇邊是篤定的宣告,「父王對我說過他厭倦了這地下城的乏味,早已萌生退意——這個地下王城裏,再過幾年,我將是唯一的王!」


    仿佛為了證明這一點,他冷笑,忽然停止了對身下少年的挑逗和攻擊,卻攥住他纖細的手腕,重重拉他到床邊,然後,推倒在了上麵。


    「想試試吸血鬼貴族們的後宮裏流行的某些遊戲嗎?」他將正要從床笫間逃離的澤抓回來,高高舉起他的手腕,並且固定,幽藍的眼睛裏跳動著某種危險的火焰,「為了挑逗年輕的人類女子,他們研製了些奇妙的東西,足夠將性冷淡的少女變成最**的娼妓……澤,這也許最適合你……」


    澤濕潤的眼睛,終於浮現出憤怒和驚駭。


    雖然從小就清楚知道自己的身份不過是個可憐又卑微的存在,可作為人類的王子,最基本的尊敬對待還是能得到的。即使是尊貴的吸血鬼貴族,也會在宮廷的相遇中禮貌而優雅地對他行禮示意。


    除了他!從小就以奇怪的態度對待他的,至高無上的吸血鬼皇族的菲利殿下!


    在公開的場合,他對他是明顯的傲慢冷淡;在無人的時刻,他卻總是樂此不疲地,找出各種折磨和刺激他的手段。可即使這樣,類似今天這種過火的折辱,卻是第一次!


    驚訝地立在窗簾後,菲克斯和他的仆人愕然對望一眼。不遠處那張淩亂的床上發生的事,無疑是這兩個孩子不太理解的。


    哥哥他……真的要咬死澤嗎?菲克斯焦急地想,澤是一個可愛的、甜美的人,每每在宮廷中遇見這個蒼白俊美,憂鬱卻堅定的人類王子,他總是很喜歡他。


    而宮廷教師也明確地告誡過他:要尊重人類的王,絕不可以像對待普通人類食物一樣對待這個人,他是有契約保護的,打破和違反這個契約,後果將會有無法預料的危險。


    抬眼看看翔,他發出一個求救的眼光:……怎麽辦?要做些什麽嗎?


    身邊的人類仆人,眼光忽然飄向了門口的牆壁。


    順著他的眼光,菲克斯看到了那隻剛剛燒到了盡頭的蠟燭,頹軟的燭芯正歪倒在一邊,「噗哧」一聲,悄然熄滅。


    可是顯然,床上糾纏的兩個人正忙於靜默的掙紮和壓製,誰都沒有注意到這無聲無息的變化。


    眼睛一亮,菲克斯悄悄抬起手,扇起一陣輕柔的風,吹過室內所有的燭台。幽然熄滅,偌大的寢宮內立刻一片黑暗。


    床上的兩個人,同時停止了動作。


    「菲利殿下,那隻蠟燭燃盡了!你要食言嗎?」澤的聲音先響了起來,微微輕顫。


    一陣短暫的沉默,菲利坐起來。


    「別讓我再看到你代替那些低賤的子民流血——這是很正式的警告。」迅速從淫亂的角色中脫身,他恢複了優雅,「你的血,假如我也沒有權利品嚐,那麽我更樂意看到它隻在你的血管裏流淌。」


    「被你視為低賤的那些食物……他們對於我的意義,和你心中的子民並沒有兩樣。」踉蹌走到門前的人類王子回頭,眼睛因為堅持而灼灼發亮。


    在菲利再次露出怒氣之前,他迅速摘下燭台上那顆隱隱發著紅光的血靈寶石,掛在脖子上。


    「你的承諾。」他費勁力氣從能控製住拚命逃離的欲望,提醒菲利。


    「什麽?」菲利有那麽一瞬的驚訝,很快,他微笑了,「是的,你可以出去告訴舞會的總管了。就說是我的意思,立刻取消外麵的晚宴。」


    觀察到澤的雙手仍禁不住微微戰栗,他的眼睛露出一種奇異的神色。


    直到看著絕美的少年頭也不回地衝出了豪華奢麗的寢宮,他才在黑暗中慢慢轉頭,冰冷地盯著無風自動的窗簾。


    繁複美麗的紗幔,斜斜挽起的環扣。


    「出來。」低沉的聲音帶著寒冷,不怒自威。


    無奈地從窗簾後探出頭來,菲克斯可憐兮兮地,抓著手邊精美的窗簾環:「是我啊,哥哥……」


    銳利的藍色眼睛無聲地望向他的身後,他的兄長淡淡道:「很好,法術進步了,甚至能幫一個人類隱藏氣息。假如不是發出那陣風,我差點要完全忽視你的存在。」


    是誇獎,還是責難?菲克斯有點心虛地抓住翔冰冷的手,飛快地向門口移動:「對不起,我隻是跑來這裏和翔玩捉迷藏!」


    被他牽著手跑過菲利殿下身邊的時候,翔忽然感到了一陣冰冷的寒意。不由自主地迎上了皇子殿下的目光,他猛然打了個冷顫。


    那種目光,他在很多正在享受鮮血的貴族們眼中見過——那是一種看著一個即將死去的人類的眼光。


    ◇◆◇


    寬廣陰暗的皇宮走廊,菲克斯和翔一起,追上了前方疾步行走的那個人類王子。


    「對不起,澤王子……」菲克斯眨著冰藍的眼睛,有點內疚地看著他,「我很想為哥哥的行為道歉。」


    悄悄拉拉他的手,他的仆人對他使了個眼色:這個小主人,總是笨笨的!這個王子根本不知道他們躲在窗簾後的事啊!


    小吸血鬼這才醒悟過來,慌忙想轉移話題,他綻開一個甜美害羞的笑容:「我代替您去向默奈爾傳達哥哥的命令吧,他應該更相信我的話。」


    他麵前那個人類王子的臉色,變了。


    「您知道菲利殿下的命令?」


    菲克斯「啊呀」了一聲,後知後覺地捂住了嘴。愁眉苦臉地望著自己的仆人,他發出求助的眼光。


    咳嗽了一聲,翔窘迫地向澤點點頭:「剛才,我們路過大殿下的房間。」


    澤剛剛恢複了些的臉色,終於徹底蒼白了。


    「你的衣物……」翔瞥了一眼他胸前紐扣丟失、淩亂殘舊的外衣,「二殿下是好意,他隻是覺得,雖然傳達那個命令很重要,但是也許他可以代勞,好讓您有點時間,換上一件得體的衣服。」


    一直被混亂震驚的情緒困擾,澤這時才終於有多餘的時間看向自己,臉色立刻漲紅了。怔了一下,他終於感激地點點頭,對麵前微笑著看著他的菲克斯致意:「多謝了,可是我還是想先去禦廚房。」


    「二殿下,你先一個人去大廳,傳達菲利殿下的命令好嗎?」翔輕聲對菲克斯說道,轉身看著澤,「至於我,可以陪您一起去宮廷廚房。」


    ◇◆◇


    燈光昏黃,照著宮廷廚房外無聲站立的一排人類賤民。不見得個個貌美,卻都看得出,身材高挑,身體健康。


    默默站在最前麵的,是一個年輕的母親。木然地抱緊懷中幼小的嬰兒,她的眼睛在那嬰兒被奪走的那一刻,忽然迸發出無比的驚恐和沉痛。


    廚師輕輕抱過那個粉嫩的小小孩童,舉起手裏的小刀,找準了臂膀上幾乎細不可見的血管。……亮晃晃的刀子,映著嬰兒那紅撲撲的臉頰,可是並不明白這即將到來的危險,那個嬰兒好奇地甜甜笑起來,伸出手去,似乎想要摸一摸眼前那好看的,閃著光芒的玩具。


    「不!求求你……」猛然撲上前去,那個人類的女子瘋狂地把自己的孩子重新搶回懷裏,「征用我的血吧,我依然年輕,血液也很鮮美!他還是個孩子,他才一歲……」


    大滴大滴的淚珠從她美麗的眼睛裏滾落下來,她苦苦哀著麵前同樣是人類的廚師:「求求你,求求你!讓我代替他!……」


    「露,不要這樣。我沒這個權力。」胖胖的廚師長為難地放下了小刀,「你知道的,每次總有年老的伯爵們喜歡嬰兒的血液作為甜點。你以為——換了你的血,那些口味刁鑽的挑剔伯爵們會分辨不出來?」


    他歎了口氣,好心地勸慰:「何況宮廷裏現在對於嬰兒的鮮血,已經限製了征用。就來這麽一次,可以讓你的小寶寶躲過以後整整三年的征用期,說起來,是件好事啊……接下來的三年,他都可以安安全全躲在家裏成長哦!」


    輕輕舉起小刀,他重新試圖從那個女子懷裏抱過嬰孩:「露,我會很小心很輕柔的,你還不相信我的手藝?——我會讓你的小寶寶覺得,隻是被討厭的小蚊子叮了一下。」


    沒辦法控製情緒,那個女子還是緊緊抱著自己的寶寶,瘋狂地搖著頭,眼淚成串地流躺在蒼白的臉上。


    「露,你鬆手吧。」排在她身後的一個男人見怪不怪地苦笑,「萬一驚動了那些尊貴的侍衛大人,我怕他們會親自動手,把你的小寶寶帶到宴會廳去。」


    震動了一下,那個叫露的母親顯然被這個可怕的前景嚇得幾乎窒息。終於,她伸出臂膀,痛苦地抽泣著,把孩子向前送去。


    「住手。」一個清亮的聲音顫抖響起,在眾人的身後。


    慢慢撥開那排人,在子民們驚詫的目光裏,人類的王子,澤,緩緩走到那個快要崩潰的母親麵前。


    接過她懷裏懵懂不知的嬰兒,他靜靜看著那個小小的孩童。眼中閃著某種複雜到痛楚的情緒,他將臉輕貼在那個孩童的額頭,摩擦著那嫩嫩的小臉上微細的絨毛。


    並不知道自己已經從某種危險中安全返回,但是似乎有著敏銳的第六感,那嬰兒伸出了嫩藕般白胖的小胳膊,稚氣地向眼前美麗的王子伸出兩根粉色的小手指,咿咿呀呀地嘻嘻笑起來。


    「宴會後的鮮血供應取消了,菲利殿下剛剛下了命令……」從心酸痛楚中醒過來,澤看著禦廚的廚師,低聲道,口氣溫和,卻有王族天生的影響力。


    所有的人怔了怔,很快地,臉上都露出驚喜的表情。


    那個母親首先狂喜地尖叫起來,飛快地從澤手裏抱回自己的孩子:「哦,寶貝,我的寶貝……我們回家去!」


    「王子,是您向他們幫我們求情了吧?」紛紛開口,幾個人類的賤民感激地行禮,「您將來一定是我們最好心最善良的王!」


    隻是他們並不知道,澤王子為了求這個情,曾經受過什麽。翔在心裏悄然歎息。


    蒼白著麵色,澤沒有說話。隻是微笑了一下,他幾乎是急欲逃離地,轉身出去。


    ◇◆◇


    「王子,我帶您去我的房間,找件衣裳替換好嗎?」低頭走在小徑上,翔問。


    沒有回答他,澤沉默了很久,才低聲道:「……這樣的事,每天都在發生。」


    「是的,您救得了他們這一次,救不了下一次。」翔恭敬地回答,並不刻意說什麽安慰的話語。


    輕輕震動一下,澤停下腳步,看著身邊這大膽的仆人。


    「你是第一個對我這樣說的人,他們總是安慰我說,我已經做了太多,我已經是他們最慈善的王!」


    「這不矛盾啊。」微微露出雪白的牙齒,少年爽朗一笑,「您真的已經在您的能力許可內,用了您的全力。」


    「不,我其實,並不能做什麽……」


    他痛苦地低下頭,忽然用力抓著自己黑色的長發:「我有時候會想,我寧願生在一個普通的人類家庭,也許那樣,我就不會像現在這樣,深深痛恨我的無力。」


    「王子,您真的不必這樣自責的。你應該知道,這是這個地下城裏,最自然的法則。」翔的口氣,並不太適合一個十來歲的少年,但是這樣說著的時候,卻顯得很自然。


    沒有再說話,澤靜默了。


    跟在他的旁邊,輕輕鞠躬,翔禮貌地在前麵為澤引路。穿過曲折難辨的宮中走廊,夜色中的後花園裏,粉色的薔薇正在怒放。


    來到自己居住的仆人房間,翔找出一件樣式奇怪的衣裳。


    「衣服不好,可這是我唯一一件不是仆人的衣裳。」他微笑。


    澤有點驚奇地看著那奇怪的樣式:「很有趣,我從來沒見過。」


    「這是我在人間穿的衣服,很小了,但是我舍不得丟掉,所以總是改來改去的。」


    「人間?我們頭頂的那個世界嗎?」眼睛中忽然閃爍出光亮,澤熱切地望著他。


    猶豫了一下,翔低聲道:「您想聽這個嗎?這裏禁止說這些。」


    「當然,請你……」


    「好。」翔果斷地回答,「等我回去向菲克斯殿下說一下,就偷偷溜回來,請您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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