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麵發生什麽事了?”驚疑聲於獅子樓內快速散開,王子靈生怕出事,忙把目光投向孟七七處。


    孟七七已經站了起來,兩人四目相對,孟七七朝他輕輕搖了搖頭——稍安勿躁。


    王子靈心中稍定,於是在四處遊走著為各位前輩修士斟酒的同時,笑著解釋道:“興許是煙火的聲音,金陵城內時常有煙火燃起,美則美矣,就是吵了點兒。”


    隻是一道聲音罷了,眾修士藝高人膽大,聽王子靈這麽一說,便誰都沒有把它放在心上。


    蔣斜卻一直默默注意著孟七七的一舉一動,聲音出現的時候,孟七七便有了反應,此時他更是站了起來。蔣斜本不想這麽快就再次與孟七七對上的,可師父似乎又與王常林達成了什麽協定,下令讓他在關鍵時刻給孟七七下點絆子。


    於是蔣斜略作思忖,拿起酒杯就往孟七七那裏去。此時孟七七正欲離開,蔣斜怕攔不住他,老遠就喊:“孟小師叔!留步!”


    孟七七不得不停下來,轉過頭蹙眉看著他。


    蔣斜大步來到他麵前,掛著笑臉說道:“晚輩是來向您賠罪的,那日在纏花樓,晚輩多有得罪,還望前輩莫怪。”


    蔣斜長了一張陰鬱的臉,實在不適合笑臉迎人。嘴上說是來賠罪,可孟七七聽了卻隻想打他。不過現在不是打人的好時機,孟七七略顯不耐,道:“我知道了。”


    說罷,孟七七便轉身欲走,可蔣斜再次將其攔下,“前輩且慢,您大人有大量或許不跟晚輩計較,可是我心裏卻過意不去,不如前輩喝了我手中這杯賠罪酒,好讓我心裏踏實些。”


    “嗬。”孟七七輕笑,那斜飛入鬢的眉似利劍,恰如他眸中鋒芒,刹那間神光畢露,“誰說我不與你計較?我孟秀看起來像那麽好說話的人麽?”


    蔣斜怔住,“前輩……”


    “你在纏花樓口出狂言,逼問我下落,挑釁我師侄,如今卻想杯酒泯恩仇?誰給你的臉麵,是你那縮著頭不肯出來的夜心長老麽?”


    孟七七愈說,氣勢愈淩厲,言語如刀割向蔣斜,惹得樓上樓下紛紛側目。蔣斜哪領略過此等唇槍舌劍,似孤山劍閣這等名門大派最重臉麵,怎麽會有孟七七這種無賴!


    孟七七卻壓根不給他反應的機會,繼續說道:“若要賠罪,讓夜心來。獅子樓的酒水是王家少主用來待客的,你在人家的地盤用人家的酒水向我賠罪,我可擔待不起。”


    “前輩何出此言,我是真心想跟前輩賠罪,不領情便罷,何必再言語羞辱!”蔣斜一口一個前輩,錯愕之餘臉上滿是憤懣。


    其餘修士們則各有各的心思,擔憂者有之,看熱鬧者亦有之。隻是最愛充當和事佬的天姥山和浮圖寺諸人一個都沒有上前說話,倒是有資曆較大的散修站出來說道:“二位,現在本是宴飲之時,有什麽事不如過了今晚再說?”


    孟七七沒言語,他猜到蔣斜是有意攔他,絕不可能就這麽算了。果然,蔣斜深怕他結坡下驢,搶先說道:“這位前輩有所不知,我派夜心長老於昨日失蹤,這件事或許真是我做錯了,隻怕孟小師叔不肯原諒……”


    此言一出,滿座嘩然。夜心失蹤,這令人愕然不假,更令人驚訝的是蔣斜這話簡直是把矛頭直接指向了孟七七啊。


    孟七七也沒料到蔣斜會直接把這事兒放到台麵上來講,不知究竟是他急中生智還是病急亂投醫。但無論是哪一種,此時時間緊迫,孟七七不知蕭瀟那邊究竟出了什麽事,必須速戰速決。


    思及此,孟七七半眯起眼露出危險的神光,威壓盡出壓向蔣斜,“你什麽意思?你告訴我,剛才的話是什麽意思?”


    “晚輩沒有別的意思。”蔣斜全力抵抗著來自孟七七的威壓,神色還算自然。可隨著孟七七一步踏前,那威壓便有如實質般壓上了他的雙肩。


    與此同時孟七七冷笑道:“照你北鬥門的邏輯,我周師叔失蹤至今,是不是每一個與他約戰之人都是害他的凶手?還是說如今的仙門已經是北鬥門一家獨大,你說誰有罪,誰便有罪?”


    孟七七此話,瞬間將蔣斜逼入死路。他隻是想把孟七七纏住,讓他急於辯解,可誰知孟七七直接當頭扣下一口鐵鍋,差點把他砸暈。


    蔣斜能感覺到周圍人看他的眼神都變了,急於辯解的成了他自己。可他辯解的話剛說到一半,又被孟七七打斷。


    “我孤山劍閣的弟子,曆來行得端坐的正。夜心要戰,我們便戰,縱是千百年前許下的約定也照舊遵守,生死不論。我孟秀但凡有一絲推脫,就把頭割下來給你當酒壺!但你如今竟信口雌黃,毀我劍閣數百年清譽,大師侄,你說該怎麽辦?”


    陳伯衍神色淡漠,語氣堅決,“回小師叔,當死戰。”


    死戰,不死、不休。


    別說蔣斜怔住,樓裏無一人還能把持平靜。孟七七當真烈性,恍然間,他們好似看到了傳聞中那個狂傲不可一世的周自橫。


    從前的孤山劍閣中正平和、沉潛處世,可它有一柄鋒利無比所向披靡的劍,那就是周自橫。


    現在的孤山劍閣更加低調無華,就在眾人都以為他即將沒落之時,它又擁有了一把這樣的劍。這把劍的名字叫做秀劍。


    孤山劍閣,就是這樣一個奇怪的門派。中正與極端和平共存,而當這把秀劍劍尖前指時,其餘的弟子們沒有一個站出來製止,他們全部站到了孟七七身後,目光鄭重,好似隨時都可以拔劍出戰。


    他們不是在開玩笑。


    每個人都能感受得到,他們沒有一個人在開玩笑。


    蔣斜的一顆心咚的一聲砸在地上,他完全無法理解局麵怎麽會變成這樣。這不合理、不應該啊!孟七七是不是瘋了!


    沈青崖也略有些詫異,孟七七這把玩得有點大,但效果卻是立竿見影的。蔣斜被“死戰”二字嚇住,斷不可能再幹擾孟七七的去留。而孤山劍閣的死戰可不是口頭上說說那麽簡單,劍閣作為曾經的仙門正道領袖,絕不會隨意殺人。


    在殺人之前,他們會先遞個帖子正式通知你一聲——我要殺你了。


    至於遞死戰帖這種小事,當然由陳伯衍這種小輩代勞,孟七七拂袖而去,所到之處人人主動讓開道來,竟無一人敢阻攔。


    殷無華更是摸著光頭嘖嘖稱奇——這孟七七烈啊,比他的酒還烈啊。


    快到門口,孟七七的腳步加快,小玉兒也不動聲色地跟上。然而就在孟七七即將出得獅子樓而去時,砰的一聲巨響,一道黑色身影破窗而出,直直地砸在大堂內,砸塌了一桌酒水。


    酒水四濺,孟七七拉著小玉兒後退,這才免於被濺一身的尷尬境地。


    “什麽人!”一人喝道。


    所有人看過來,就見那人踉蹌著從地上爬起,神色之中布滿慌張,“救命!有人追殺我!”


    那是一張不甚年輕的平凡的臉,約莫不惑的年紀,穿著一身玄衣,顏色雖是黑的,可卻不是夜行衣。


    孟七七心中忽然誕生出一種不好的猜測,電光火石之間,他大步朝玄衣男子走去,欲堵住他的嘴。然而玄衣男子一瞧見孟七七,便急忙後退,後退的同時大聲呼喊道:“我乃王氏子弟,遭萬銖侯金滿帶人追殺,請諸位一起做個見證,五侯府實在欺人太甚啊!”


    “你說什麽?!”王子靈心中駭然,這、這又是哪一出?他不由再次看向孟七七,孟七七在玄衣男子開口之時就立即停下了腳步,此時正眯著眼盯著男子,眸光晦暗莫名。


    中計了。


    更糟的是,孟七七無法控製接下來發生的一切。


    又是兩人分別從破窗和獅子樓大門追入,他們追了一路追得滿肚子窩火,再加上完全不知道樓內的情況,看見玄衣男子站在那裏,立刻提劍殺去。


    玄衣男子豈會坐以待斃,立刻向樓內閃避。


    兩人急忙追上,“哪裏跑!”


    滿樓嘩然,從穿著上來看,他們雖然無法判定這兩人究竟師從何處,可剛剛那男人也說了,是五侯府的人在追殺他。


    樓內可不止王子靈一個王氏子弟,見狀立刻出手阻攔,“住手!”


    然而讓他們沒有想到的是,最先把兩人攔下來的是孟七七。孟七七撿了兩條斷裂在地的桌腿,一邊一個將兩人撂倒,與此同時,金滿也到了。


    紅衣從朱窗掠入,待來夜風陣陣。


    金滿是個絕頂聰明的人,一掃樓內的情形便知道不妙。他與孟七七飛快交換一個眼神,隨即率先施壓,“孟七七,你攔我的人做甚?是想與本侯為敵麽?”


    孟七七慢悠悠地甩掉兩根桌腿,道:“是你的人進來打擾了諸位的雅興。”


    “什麽雅興不雅興,我在追捕無厭道人,你快讓開。”金滿沉聲。


    兩人一搭一唱飛快地把事情定了個基調,人群中幾個王氏子弟急於開口,卻直到現在才搶到話頭,“金滿,你休要胡說!這人明明是我族叔王木,你看清楚了,這根本不是什麽無厭道人!”


    “是啊,你先是栽贓我們三長老是無厭,致使三長老失蹤。後又派人去府上大鬧一場,誣陷我們對你下手,現在更是堂而皇之的追殺我王氏子弟,你到底是何居心!”


    可是金滿在追捕的,明明是無厭,他就算化成灰,金滿也不可能認錯。除非……他戴著一張屬於無厭的人.皮.麵具,而現在,這張麵具已經摘下來了。


    這是一個局,王家的報複終於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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