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把劍,兩把劍,無數的劍。


    淩厲的劍氣切割著夜色,絞碎了橋邊柳葉,化作漫天飛絮。


    若不去理會那蕭肅的殺氣,不去看那些藏在背後的人影,這刹那間揚起的飛葉與劍光交織的畫麵,豈不美哉?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陰雲遮住了星辰,隻有一截尖尖的月牙兒孤傲高懸。孟七七似是看呆了,衣袂隨劍氣而舞,而他仰頭望著天,用眸子盛著寥落的星光,動也未動。


    他似是月下的仙子,飄渺不可追。


    可劍不留情,那是最冰冷的殺器,在刹那間,連夜的咽喉都被割斷。但孟七七不是一個人,他有這世上最鋒利的一把劍。


    “鐺!鐺!鐺!”陳伯衍揮劍將攻擊悉數打落,始終不離孟七七半步。陳伯衍的劍無疑是極快極雅的,這麽一位豐神俊朗的仙君在你麵前揮著劍,光是看著,心中便湧現出無限詩情。


    可惜孟七七並不會作詩,但他此刻似乎能夠體會周自橫每每在廝殺時仍耽於飲酒作詩的豪情。


    飲酒誤事,作詩無用,可人生就是要做一些無用之事。


    陳伯衍就是他的酒,他的詩。


    “大師侄。”孟七七忽而巧笑著按住他的肩,手指如蛇般順著他的胳膊撫上他的手背,熱氣哈在陳伯衍耳朵上,讓他差點忘記了還有敵人環伺。


    孟七七卻在這片刻的神迷之間握住他的手,劍光一閃,長劍瞬間刺入身側一道黑影的胸膛。


    黑影僵在原地,孟七七握著陳伯衍的手抽出劍,劍去的霎那,黑影化成一蓬煙霧消散於無形。


    方才還遺世獨立的仙子,一轉眼,變成了個殺人如麻的魔頭。孟七七放開陳伯衍的手,秀劍出鞘,隨著他疾掠的步伐連挑數個黑影。


    這些黑影不是人,似乎隻是黑霧包裹的人形,亦不是殘影,可卻能實施攻擊。孟七七忽然就想起了從前聽周自橫說過的陰山往事,這些莫名其妙的黑影是不是跟陰山裏的一樣?可現在不是求證的時候,黑影手中無劍,那麽背後一定還有使劍的人。


    陳伯衍迅速跟上,兩人交換一個眼神,一同殺出。


    月光下,冷意悄然爬上瓦片,小巷中的青石板被劍氣震碎成無數細碎的小塊。而方才還有一角顯露的月牙此時已完全被烏雲遮住了行蹤,天幕中一顆星星也無。


    孟七七一路殺過去,足足砍了四五十道黑影,卻愣是沒有碰到一個人。此時前方陰暗的角落裏忽然又湧出數道黑影來,朝孟七七撲來。


    孟七七冷笑,“裝神弄鬼。”


    秀劍挽出一道劍花,卻不是蓮華。孟七七的身影倏然出現在黑影的背後,手中秀劍橫掃,將半數黑影一招斬盡。


    與此同時陳伯衍殺到,天青色的身影直直地從黑影中掠過,還未讓人看清楚究竟發生了什麽,那些黑影便都潰散了。


    孟七七的身影卻已出現在屋頂,足尖震碎了黑瓦,秀劍上暴起寒芒,數道飛劍離體,暴射向空蕩蕩的屋脊,“出來!”


    “叮!”虛空處傳來回響,暗藏的鬼魅現出原形,利落地斬下飛劍。那是一個身材高大的男子,穿著黑色的衣裳,臉上戴著一個毫無裝飾的白色麵具。


    簡單的黑與白,涇渭分明,卻恁的詭異。


    孟七七停下了攻擊,那人的劍也慢慢垂下。兩人分立於屋脊的兩端,他微微歪頭看著孟七七,忽而笑道:“孟,秀?”


    “你是誰?”孟七七問。


    “我是誰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知道你想要找誰。”或許是戴著麵具的緣故,那人的聲音悶悶的。


    孟七七挑眉反問:“那你說說,我要找誰?”


    “無厭在我手裏。”男人直接拋出誘餌,道:“隻要你跟我來,我就把他交給你,怎麽樣?”


    “不怎麽樣,你這麽好心,為什麽不直接把他的下落告訴我呢?”孟七七眉眼帶笑,語含譏諷。


    男人瞥了一眼暫時被纏住的陳伯衍,道:“我們很有誠意,隻是想請你過去一敘。他說的沒錯,你的蓮華雖然隻能出四十九劍,可每一劍的威力不俗。雖然比不上當年的周自橫,可也夠格了。”


    聞言,孟七七不動聲色,心中卻泛起波瀾。他是誰?這個“我們”又是誰?思索間,孟七七回道:“我再怎麽厲害,也比不上他的一百零八劍,不是嗎?”


    “他……”男人才說一個字,忽又頓住,“你套我的話。”


    “是啊。”孟七七笑容無邪。


    男人訝於他的坦然,微微愣怔。隨即他回過神來,眸中閃過一絲狡詐神光,道:“既然你已經知道了他的身份,不如隨我去見他。他就在城外等候,相信你有很多話想問他。”


    “是嗎,他就在城外嗎?那我確實有許多話想問他。問問他這些年去了哪兒,問問他當年誑騙我當這孤山小師叔,良心可會痛……”孟七七一邊說著,一邊提劍朝男人走去。


    男人心中雖然警惕,但估摸著孟七七是見周自橫心切,於是還保持著友好態度,可誰知,孟七七說著說著便拔劍砍來。


    “周自橫老匹夫,他竟還敢出現?找死!”孟七七嘴上發狠,手中也不含糊。那劍招招刺向男人命門,既快、又準,殺意都凝成了一條線。若是鄭成在此,恐怕會滿臉驚駭。


    這才是真正的殺招,與孟七七比起來,鄭成還隻是個剛學會殺人的瓜娃子。


    “噗。”一道劃拉出一條血線,男人腳步疾點,一揮手,幾道黑影攔在孟七七麵前,為自己爭取到喘息的時間。他快速平複著心中的驚愕,餘光瞥見手臂上的血口,眸光幽暗。


    看來他們還是小覷這個孟七七了,他的實力遠遠超出了他本身的修為。如果他沒有看錯的話,孟七七現在剛剛突破第三層大境界。


    “孟七七,你真要與我為敵嗎?!”男人一劍檔住再次殺來的孟七七,斷喝。


    孟七七回以一個無情的冷笑,秀劍翻轉格開男人的劍,與此同時他再度挽出一個劍花,劍尖上銀蓮舒展,一股可怖的威壓隨之擴散。


    “為不為敵,你讓周自橫親自來與我說!”


    銀色的蓮華在男人皺縮的瞳孔中畫作瓣瓣飛劍,鋪天蓋地襲來。


    四十九劍,雖說聽起來不如一百零八劍那麽威力無窮,可這不能改變一個事實——四十九劍,已經夠多了!


    男人連連後退,一手挽劍格擋,一手連續召出黑影向飛劍撲去。霎時間,屋頂上空滿是黑影散開的黑霧,黑霧中碎瓦與劍光同飛,而一切的中心,秀劍攪出氣旋,一劍揮出,竟有風雷之聲。


    陳伯衍倏然抬頭,他被太多黑影纏著,更有兩個黑衣人不斷幹擾他的行動,讓他一時脫不開身。


    當然,他本來也有意旁觀孟七七與男人的對話。


    隻是變化往往發生在轉瞬之間,陳伯衍隻聽到一聲“接著”,一封信便飄飄悠悠地從上方落下。


    阻攔陳伯衍的二人看到此信,雖不知道這信有什麽用,還是立刻出手攔截。可陳伯衍怎會讓他們得逞,不再刻意壓製,手中劍勢陡然拔高,揮劍攔住一人的同時飛起一腳將另外一個踹出,伸手將信搶下。


    信被收入須彌戒中,陳伯衍的身影片刻不遲疑,立刻向著孟七七離開的方向追去。但是十息之後,陳伯衍就不得不停了下來。


    他站在一家酒樓高高翹起的簷角上,放眼眺望華燈初上的金陵城。沿河亮起的紅燈籠蜿蜒出一條龍的模樣,不醉不歸的達官貴人們還在搖曳的燭火裏搜存著美人的朱唇。


    哪兒還有孟七七的身影呢?


    來時的路上,也早沒有了追兵,方才的一切,好似金陵繁華夢中的一個幻境,彈指間便消失了。


    陳伯衍不禁失笑,他在暗中觀察著孟七七,孟七七恐怕也一直防著他。關於剛才的那一夥人,孟七七應該知道點什麽,可他把陳伯衍拋下便追了過去,恐怕是不想讓陳伯衍知道的太多。


    可是陳伯衍心中第一反應竟然是擔憂他此去的安危,這讓陳伯衍愈發懷疑他是否中了名叫“孟七七”的蠱。


    與此同時,坐在獅子樓頂的王宛南望著方才蓮華綻放的方向,舉起烤豬蹄狠狠地咬了一大口。他懷疑周自橫那個邪性的後人又在搞事,真是太煩了,他隻是想找個沒人的地方安安靜靜地喝酒吃肉,怎麽就那麽難呢?


    過了一會兒,他又想起白天王子靈那狗屎一般的戰績,吃進去的肉差點吐出來。


    “丟臉,太丟臉了……”王宛南喃喃自語著,抬頭望天,快下雨了。


    翌日,大比繼續,這一天比的是文試。


    仙門中的文試並不比琴棋書畫、詩詞文章,比的乃是法訣。一大早,王氏便在湖心比武場的寶塔前貼出了一份殘缺不全的法訣,此決名為“風雷訣”,習得此訣便可呼風引雷。


    世間法訣千千萬,有劍訣、刀訣,五花八門。風雷訣屬於少數不限製武器的法訣之一,若煉至大成則威力無窮。王氏肯把它拿出來,可說是極為大方了。


    王常林負手站在樓上,溫和卻充滿威儀地看著露台上的修士們,道:“今日的比試很簡單,誰能領悟此殘缺法訣,且引雷之數最多,便可勝出。”


    聞得此言,修士們皆摩拳擦掌,尤其是散修們。他們接觸此等法訣的機會少之又少,如今好不容易碰上一個,即便是殘缺的,也讓人興奮。


    隻有少數心思縝密之輩疑惑地抬頭掃過七樓的諸位前輩——孤山劍閣的孟秀,去了哪裏?166閱讀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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