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的莫愁湖,清風徐徐水波不興,恰是一派晴光甚好的模樣。那始終繚繞在湖麵上的煙波也被吹散了,趁著好□□出門踏青的人們站在岸邊便可遙望湖心比舞台,一睹仙君風姿。


    距離太過遙遠也無妨,仙君隔雲端,本就是要遙望的。


    戴小山倚在欄杆邊,普通人目力不夠看不到他,他卻能清楚得看到垂柳下書生公子暗含激動的臉龐,忍不住道:“王家雖已入了仙門,可又舍不了俗世繁華,今日這隔岸望花依舊好手段,恐怕金陵城的百姓即便不知道當今聖上姓甚名誰,也不會不曉得王常林。”


    “那皇帝不會生氣麽?”徒有窮問。


    “當然會,可千年的王八萬年的鱉,修士壽數長久,可能宮裏的皇帝換了好幾個,王常林還沒死呢。”戴小山打趣道。


    徒有窮聽得樂嗬極了,小玉兒和青姑也不禁湊到戴小山身邊來,盼他再講講。可陳伯衍一個眼神掃過來,戴小山就乖乖閉嘴。


    “小山,休得妄言。”


    “是,大師兄。”


    戴小山摸摸鼻子,他其實隻是想活躍活躍氣氛罷了。今日的比試名為切磋,修士們可自由選擇對手,出不出手也都隨意。王家會根據每一場切磋的勝負排出一個“叩仙榜”,並拿出三件天材地寶作為前三甲的獎賞。


    榜單的排位方式也很簡單,勝者在上負者在下,若甲乙修士都打敗過丙修士,那麽以甲乙兩人的修為高低論輸贏。


    這樣的規則看似簡單,也沒什麽不公平之處,可戴小山知道這裏麵的文章大得很。有王常林暗中下絆子,等待他們孤山劍閣的,恐怕會是接連不斷的惡戰。


    為此,幾位師兄弟昨夜討論了一宿,製定了一個計策——先發製人。反正總是要打的,劍閣的弟子有他們的驕傲,不能由著別人來挑挑揀揀,他們得自己挑。


    於是眾修士就看到劍閣的弟子們一會兒看看這邊,打量幾眼,然後湊在一起交頭接耳;一會兒又看看那邊,打量幾眼,又湊在一起交頭接耳,氣氛非常熱烈。


    有人好奇,忍不住靠近了些,就聽那個總是很活潑的徒有窮小聲嚷嚷著,“不要!我不要!為什麽要讓我去挑戰那個人,他看著就好厲害,你們不能這麽對我!”


    “有窮師兄,那個人雖看著威武雄壯,可修為與你相差無幾,其實並不如何可怕。”蕭瀟安慰道。


    徒有窮捂著心口,“師弟不要騙我,我的傷還沒有好,我的丹田還在隱隱作痛呢。”


    於是隱隱作痛的徒有窮就被他大師兄扔了出去,接受風雨的洗禮。


    徒有窮去了,小玉兒等人也紛紛挑好了自己的對手,劍閣全麵開花,震驚全場。


    這是王常林也始料未及的,他不信陳伯衍看不出自己有意針對,既然看出來了,難道不該盡最大可能養精蓄銳麽?可現在劍閣弟子卻迎難而上,主動出擊,這完全不符合王常林的行事風格。


    但轉念一想,他們這是自尋死路,自己何不樂見其成?王常林定下心來,餘光瞥向顧叔同。昨日他親自去找顧叔同討個說法,顧叔同三緘其口,對收徒一事也再未做任何回應。


    顧叔同今日卻主動現身,這讓王常林愈發看不懂了。


    這時,一位仆從急匆匆過來,附耳與王常林說了幾句話。王常林臉色未變,眸中卻寒芒乍現,隨即他借故起身離開,待到了塔內隱蔽處,沉聲問:“此事當真?”


    “當真。前夜大長老的親信親自送信出去的,來的是鬼羅的人,錯不了。”


    聞言,王常林拂袖背於身後,臉色陰沉得可怕。王敬老匹夫他可真敢,他千叮嚀萬囑咐讓其不要貿然對孟七七下手,可是他呢,竟然在城裏搞出那麽大動靜,最後還把人放走了!


    深吸一口氣,王常林又想起方才仆從口中提到的另一個人,蹙眉問:“你說金滿可能也在那裏?”


    “是,據我們埋伏在鬼羅的線人回報,與孟七七在一起的還有一個戴麵具的黑衣人,孟七七喊他金兄。”


    “金兄……”王常林眯起眼,當時金滿正在湖心比武場,怎麽可能出現在城內,那些殺手恐怕是被孟七七給誆了。可如果那人不是金滿,還有哪個修為深厚的高手在幫孟七七?王常林再想到現場的河道內還飄著一艘破損的王家的船,就愈發覺得此事不簡單。


    “查出來那艘船是哪兒來的嗎?”王常林問。


    仆從略作猶豫,答:“是大長老名下的。”


    “不可能!”王常林不認為王敬會愚蠢到讓殺手坐著王家的船去殺孟七七,“繼續去查,你用我的令牌去對帳本,看大長老有沒有把這艘船賞賜給族裏的某個人,快去。”


    仆從領命去了,王常林的憂思則愈發深重。他無法預料孟七七接下去的行動,也就無法提前做出應對,這會打亂他的計劃。


    王常林思忖片刻,徑自返回七樓,行至樓梯上時,卻不期然碰見了金滿。金滿正下樓來,紅衣黑發,鳳眸含笑,隻是那笑卻帶著一絲揶揄和嘲諷。


    “王族長,您這是去哪兒了呀?”金滿大剌剌往樓道中央一站,擋住了王常林的去路。


    王常林反問:“金侯爺又是要哪兒?”


    金滿拿把白玉骨扇慢悠悠地拍打著掌心,道:“這塔裏太悶了,我想出去走走。”


    “金侯爺莫要忘了與我的承諾。”王常林的語氣是客氣的,話裏的意思卻不客氣。那日他設局把金滿帶回王家,原想借陳家的威將金滿壓製住。隻要金滿不帶頭與王家做對,王家在麵子上就算過得去。


    可金滿豈是輕易妥協之輩,王常林不得不答應他將族內珍藏的天機圖殘卷借他一觀,以換取他大比三日內的安分守己。


    金滿道:“本侯遵不遵守諾言,那得看本侯的心情。也許,王族長的天機圖什麽時候借來一觀,本侯的心情便什麽時候好。”


    “我們說好了,等到大比結束再看。”王常林語氣堅定。


    “可本侯現在改主意了,要麽王族長現在就借我一觀,要麽此事作罷,天機圖殘卷可不止你一家有。”金滿仍笑著,可眸光卻驟然冷了下來。


    王常林暗自思忖著金滿忽然在此刻改變主意的原因,道:“金侯爺,我讓你三分,並不代表我王家就怕了五侯府,不過是……”


    “不過是看在叩仙大會的份上,不與我計較,對不對?”金滿打斷他的話,悠悠說道:“我知道五侯府比不上王家,如果王族長想要現在就對五侯府下戰帖的話,請便。”


    王常林凝眸,沒有回話。金滿這是□□裸的威脅,隻要他敢對五侯府動手,金滿就能毀了他的叩仙大會。


    王常林冒不起這個風險,他不能,即便心火灼燒,憤怒難抑,他仍然得忍著,“好,王某再相信你一次。天機圖馬上就會送過來,還望金侯爺言而有信。”


    “那是自然。”金滿笑著,終於讓開道兒來。兩人擦肩而過,金滿回望著王常林的背影,眸中泛出一絲冷意。


    天機圖殘卷還未到手,金滿自然不會離開塔內,於是他轉悠著到了五樓的遊廊裏,倚在欄杆上往下看。


    此次他們五侯府誌不在大比,所以表現平平,沒有掀起一朵浪花。浮圖寺、蕊珠宮、天姥山等門派則一如往屆,各有千秋,唯有不同的是孤山劍閣與北鬥門。


    金滿掃了一眼剛剛更新過的榜單,孤山劍閣諸位弟子均排名靠前,表現不俗。但是戴小山後麵,忽然冒出來一個既陌生又熟悉的名字——冉玉關。


    這是誰?


    金滿微微蹙眉,看到那名字後麵跟著的北鬥門的標誌,登時想了起來。冉玉關,北鬥門大師兄,今年恰好二十五歲。之前他一直沒有出現,金滿還以為他超過了年齡所以沒來,可現在他竟然出現了,難道是……故意的?


    露台上的修士們,比金滿更驚訝。


    那冉玉關甫一出現便打敗了鍾吾,再敗一念大師的師弟,一身修為深不可測。此時北鬥門的弟子都站到了他身後,一個個神色激動,一掃前兩天的低調,無論看誰,眼神裏似乎都帶著一絲驕傲和挑釁。


    孤山劍閣,首當其衝。


    戴小山走到陳伯衍身側,小聲問:“大師兄,你看得出來那冉玉關到什麽境界了嗎?”


    陳伯衍道:“第二層大圓滿,將破未破。”


    “大師兄的意思是……他剛剛嚐試過突破但失敗了?”戴小山說著,忽然明白了什麽,“他之所以晚來不會就是破境去了吧?”


    聞言,一旁的陳伯兮詫異道:“現在各大門派的水平都已經這麽高了嗎?上一次叩仙大會連一個踏進第三層大境界的都沒有呢。”


    “都?”徒有窮疑惑。


    “你沒看出來嗎?”陳伯兮眨眨眼,而後神秘兮兮地朝天姥山的方向努了努嘴,“噥,那邊那個沈青崖已經踏進第三層了。”


    話音落下,劍閣除了陳伯衍,無不驚訝萬分。一般而言,對方比自己修為高的話,低級修士是無法感知到對方修為的,而劍閣除了陳伯衍,其餘人修為都在沈青崖之下。


    但那可是第三層大境界啊,真正的高手境。


    “你確定你沒看錯?”徒有窮忍不住問。


    陳伯兮這就不答應了,氣鼓鼓地說道:“我們陳家人在看人方麵,從不出差錯,對吧大哥?”


    陳伯衍沒有回話,這便代表了默認。徒有窮的小心肝頓時又開始抽抽了,“那大師兄肯定也到第三層了吧?”


    不然他們是怎麽打嘛!


    陳伯兮眨眨眼,“沒有啊,我哥還在第二層大圓滿呢。”


    徒有窮不信,“怎麽會呢,你是不是看錯了?大師兄可厲害了我跟你說……”


    “我知道啊!”陳伯兮一個激動,不等陳伯衍阻止,便把原因給抖了出來,“大哥他的劍體覺醒得晚,那會兒都十八了呢。我娘說若是大哥覺醒不了,那就隻能當個普通人,十八歲都可以定親了。”


    陳伯衍:“……”


    “他過來了。”忽然,一直沉默著的穆歸年看向前方,目光中露出一絲凝重。


    來人是冉玉關,劍閣諸弟子立刻收起玩鬧心思,嚴陣以待。各個露台上的修士們聽到消息,也紛紛聚到此處。


    氣氛,有些許緊張。


    來勢洶洶的冉玉關,此次將劍指何方呢?


    與此同時,孟七七還在追查那幫殺手的身份。他雖沒有在屍體上找到線索,可這並不代表他便無從查起。


    這件事情最終移交給了王家處理,可王家隱而不宣的態度卻很有問題。於是孟七七一直偷偷地跟著被派來處理屍體的那幾個王家人身後,直到剛才,終於被他看出了一點貓膩。


    方才跟王常林的手下碰麵的,好像是鬼羅的人。孟七七隱約聽到一些他們的談話,但卻聽得並不是很清楚。


    待兩人分開後,他立刻改換目標,跟著那個鬼羅的殺手一路來到了城外一座石頭山。山路崎嶇,孟七七一度以為對方已經發現了他,可為了解心中疑惑,他不得不跟著。


    如果真是王敬受了血衣的刺激聯合黑羅來殺他,那麽鬼羅極有可能是當年的同謀者之一。


    要知道鬼羅是一個極為神秘的殺手組織,號稱來無影去無蹤,至今無人知道他們的老巢在哪兒,如果王敬不是與他們有特殊的關聯,不可能在這麽短的時間內請他們出手殺人。


    又繼續前行了半柱香的時間後,目標終於停了下來。他走進半山腰一座廢棄涼亭內,恭敬地朝亭中唯一一個坐著的人下跪行禮,“丁七參見主上。”


    主上?一個稱謂,瞬間在孟七七心中掀起軒然大波。能被稱作主上的,一定是鬼羅的首腦,那個名字跟脾氣一樣古怪的鬼羅羅!


    孟七七太過驚訝,氣息有一瞬間的外泄,而高手較量往往隻在瞬息之間。


    “什麽人?!”亭中人斷喝一聲,攻擊揮手即來。166閱讀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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