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無夢。


    翌日一大早,孟七七盤腿坐在床上沉思——為什麽他喝醉了酒一覺醒來,發現自己的嘴唇破了,可大師侄破的地方卻是手掌?那掌心裏都是紅痕,看著像被鞭子打過似的。


    昨晚究竟發生了什麽?


    孟七七記不起來了,他自認為不像陳芳君那樣厚臉皮,於是什麽都沒問,仍舊心安理得地差遣陳伯衍給他端茶遞水。


    可他瞧見陳伯衍用那隻手繼續端著滾燙的熱水,明知道他可以用元力阻隔熱度,仍然忍不住蹙眉,道:“過來。”


    小師叔發話,大師侄聽話。


    “把手攤開,掌心朝上。”孟七七道。


    陳伯衍攤開掌心,孟七七便拿出一個小玉瓶,倒出幾滴透明的散發著幽香的藥液,細心塗抹。


    藥液很快滲入皮膚,陳伯衍的手忍不住抖了抖,孟七七立刻問:“疼?”


    陳伯衍搖頭,這不是疼的,是癢的。


    像一隻小貓的爪子在撓他的掌心,哪裏還能感覺到疼痛。不過,他並不打算把這告訴孟七七。


    踏著晨露,慣於早起的趙海平已經在林中練了好一會兒的拳。


    孟七七三人用過早膳便與他辭行,趙海平親自送他們到門口,一個年過半百的漢子,幾度拍著孟七七的肩欲言又止,最後隻說出“下次再來找你趙伯伯喝酒”這樣的話。


    “趙伯伯。”孟七七頓了頓,才把此行另一個目的道出。


    趙海平聽到皇帝說要見他,臉色立刻便沉了下來。但他並未多言,隻揮手讓孟七七不用再管。


    孟七七應下了,他本就不願意為皇帝做什麽說客,也不能代周自橫去原諒什麽。


    離開竹林時,孟七七不禁再度回望了一眼——竹扉緩緩閉合,那位戎馬半生的大將又再次被隔絕在這片逼仄的天地裏,讓人忍不住去想,他曾經是何等的意氣風發。


    卻不知,他今生還有沒有再從裏麵走出來的機會。


    回到繁華街市中,撲麵而來的人聲稍稍衝淡了孟七七心中的歎惋。三人信步沿街而行,孟七七瞧見不遠處的百花樓,忽然便想起了昨日趙海平說過的故事。


    “你們說那個羅秀才……會是誰?”孟七七問。


    “你不會認為是鬼羅羅吧?”沈青崖道。鬼羅羅的名字裏有兩個“羅”字,年齡也對得上,他還當過縣令,要想到他並不難,可沈青崖仍覺得這有些太不可思議了。


    孟七七則聳聳肩,道:“下次碰見他,直接問便是了。鬼羅羅這人膽子大得很,唯恐天下不亂,幹什麽壞事都恨不得敲鑼打鼓地告訴別人這是他幹的。”


    這話,沈青崖服。


    三人邊走邊說,順道在路上打聽些消息。很快,他們便發現今日的神京有些不大尋常——街上的禁軍變少了,氣氛卻變得更緊張了。


    “看來這兩年禁軍過於勢大,皇先生坐不住了。”孟七七揶揄道。


    三人走過防衛司,陳伯衍淡然地朝裏看了一眼,道:“他或許是想請趙將軍出山。”


    孟七七卻反問:“他十年前不再相信趙伯伯,如今便能相信了?”


    “皇帝對臣子有猜忌,這是正常的。相比起趙將軍,他必定更不相信現在的禁軍統領。一個禁軍統領若有了野心,或許會謀權篡位,可趙將軍不會。”陳伯衍道。


    “你或許說的沒錯。”孟七七挑眉,道:“但他的如意算盤未免打得太好了。”


    孟七七是個眼中不能揉沙子的人,自是看不慣皇帝的作為。陳伯衍怕惹他不高興,便不再提他,不多時,三人回到吉祥客棧。


    蔡東家見他們一夜未歸,擔心得很。雖然孟七七提前與他打過招呼,說有可能外宿,他還是把三人數落了一頓,這才放行。


    回到房中,陳戰又悄無聲息地出現在角落裏,稟報昨夜的一切。昨夜是陳戰留在客棧守門,客棧沒出什麽意外,陳戰卻接連收到了三封信。


    一封是孟七七指明讓金滿送到神京吉祥客棧的回信,另外兩封是給陳伯衍的。兩人各拆各信,表情卻不約而同地變得沉凝。


    “怎麽了?”沈青崖忙問。


    孟七七掃了陳伯衍一眼,率先說道:“金滿來信告訴我,陸雲亭所說的那個秘境中的故事,缺了一半。當時他倆被周自橫所救,中途卻又被獸潮衝散了,陸雲亭跟著周自橫,金滿跟著周自橫的那位神秘友人。所以陸雲亭並不知道,那個神秘友人——也會一百零八劍的蓮華。”


    “什麽?”沈青崖錯愕不已。


    孟七七緊緊攥著信紙,沉聲道:“有另外一個人身懷蓮華之事,除了你們,我並未對任何人提起,所以金滿說的應當不是假話。那兩人原本就認識。”


    “可周前輩怎麽會把蓮華外傳?”沈青崖蹙眉。


    這也正是孟七七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而金滿為什麽會在這時候告訴他呢?他跟那個人有關係嗎?


    思索不出答案,孟七七幹脆把這事暫且放下,轉頭看向陳伯衍,道:“你那邊怎麽了?”


    陳伯衍沉聲道:“兩封信,一封是家中來的,我娘告訴我家中一切安好,陰山無恙,隻是芳信尚未歸家。第二封信是護送芳信回家的黑羽軍軍士來的信,說——芳信失蹤了。”


    “失蹤了?!”孟七七訝然,好端端的一個人怎麽會失蹤呢。陳伯兮可是陳家的二公子,誰會去招惹陳家?


    陳戰亦錯愕不已,“這怎麽可能!”


    陳伯衍見他如此反應,忽然疑惑道:“不對。”


    “怎麽不對?”沈青崖問。


    “是送信的方式不對!”孟七七飛快反應過來,手指敲打著桌麵,道:“陳家黑羽軍中有特殊的傳訊方式,芳信失蹤這麽大一件事,為什麽要寫信這麽麻煩?就不怕浪費時間嗎?”


    “沒錯,這其中必有古怪。”陳伯衍站起來,雙眼微眯,寒芒乍現。


    陳戰心中咯噔一下,忙道:“我之前也沒有收到任何消息。”


    聞言,陳伯衍當機立斷:“馬上派人追過去,把負責護送芳信的軍士全部扣下。”


    “是!”陳戰不敢遲疑,立刻去辦。


    可這並不能減輕陳伯衍心中的絲毫擔憂,他仍眉頭緊鎖,全身上下的氣息冷得可怕,甚至眉心處被遮掩的劍痕都不可控製地再度浮現。


    孟七七思慮片刻,道:“若你想去,現在就可以去。人命關天,我不攔你。”


    陳伯衍卻搖頭,“信送到神京,距離芳信失蹤已經過了好幾日,即便我現在趕過去,也必定徒勞無功。若真有人綁架了他,目的無非就是要挾我、要挾陳家。敵不動,我不動,芳信就是安全的。”


    語畢,陳伯衍大步走到桌案前,鋪紙疾書,遒勁的字體難得地透露出一絲狂放。陳伯衍迅速寫完,而後輕敲朱窗,將折疊好的信紙遞出,道:“送回家中。”


    一直守在暗處的黑羽軍軍士現身接信,隻一個呼吸的時間,便又消失無蹤。


    那廂,孟七七繼續拿著信揣摩著:“風陵渡……你弟弟不是要回陰山,跑那邊去做什麽?”


    “這也正是我想不通的地方,金陵城中,芳信不告而別。起初我並未在意,可他現在卻在風陵渡失蹤,我覺得……他或許有事瞞著我。”陳伯衍道。


    聞言,孟七七蹙眉深思,可他並不了解陳伯兮此人,便問:“他也跟你一樣,隨黑羽軍駐紮陰山嗎?”


    陳伯衍點頭:“我爹早逝,我娘需要主持大局,沒有精力照看他,所以他很早就跟在我身邊。我拜入孤山之後,他理所當然地代替我繼續留在軍中。”


    “對了。”孟七七忽然想到什麽,道:“你之前說,原本魂草的生意是你在管的,後來就移交到了芳信手裏?”


    話音落下,陳伯衍和沈青崖齊齊看過來。


    沈青崖遲疑道:“會不會有人就是因為這個,所以盯上了他?”


    陳伯衍道:“現在說什麽都還為時過早。”


    “沒錯。不過提起魂草,四海堂這邊或許可以成為另外一個突破口。之前我拿回來的那塊血晶石不是真的麽,一次不行,那就兩次,我明天想辦法再去一趟四海堂。”孟七七道。


    “可小師叔不是說四海堂戒備森嚴,若不能突破這層戒備,再去一次也沒有用。”陳伯衍道。


    孟七七眨眨眼,眸中閃過一絲狡黠,道:“所以啊,我們得智取。上次隻是踩點,初步摸清楚了四海堂內部的情況,明天我們想辦法讓四海堂亂上一亂。”


    沈青崖不用腦袋想,都知道孟七七一定又在打什麽壞主意。果然,孟七七說完便不懷好意地上下打量了幾眼陳伯衍,道:“大師侄,待會兒你去拜會一下公主殿下吧,讓她給我幫個忙。”


    陳伯衍:“……”


    孟七七挑眉:“怎麽,你還不願意啊?”


    陳伯衍無奈:“小師叔不與我同去?”


    “不。”孟七七堅定搖頭,“我在場,你還怎麽跟她深入地交流呢?更何況小師叔還有事兒,不能陪你去。”


    “何事?”陳伯衍追問。


    “逛窯、子啊。”孟七七神秘一笑。


    作者有話要說:鬼羅羅就是羅秀才啊,評論裏有兩位小天使猜對了,分別是謙默和墨繪,名字還有個讀音一樣,hin有緣份了hhhhhh166閱讀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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