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此刻,還活著的林姑娘被關在防衛司大牢裏,旁邊住著個窮凶極惡的殺人犯,對麵關著長相猥瑣的老流氓。し整個大牢裏,充斥著仿佛從地府滲出來的潮濕陰氣,以及一股血水滲進泥土裏發酵過後的腥味。


    在這個甲一號牢房內,隻有林姑娘一個女囚。禁軍給了她最高規格的“優待”,可林姑娘對此毫無表示。


    顧明義對她的不識趣很是惱火,派了得力手下去審她,卻也沒審出個所以然來。那手下剛一用刑,林姑娘就暈了,瞧那瘦弱可憐的樣子,估計什麽刑罰都挨不過去。


    可即便如此,林姑娘仍如一個啞巴一般,不發一言。


    緊接著,公主府就來人了。那個自稱是公主府門客,實際上所有人都認為是麵首的小白臉拿著宮裏的令牌介入調查,有他在,顧明義投鼠忌器,許多手段便都不能用了。


    讓顧明義感到疑惑的是,林家這次拆的明明是公主殿下的台,可這個鬼先生拿著令牌到此,卻擺出了一副力保林家人不受戕害的架勢。


    公主殿下難道不想報仇?


    還是說,她已經意識到了這次是有人暗中作梗,所以意圖保下林家,把幕後黑手揪出來?可這樣一來,禁軍該如何選擇?


    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順水推舟讓公主殿下去與那幕後黑手鬥?還是率先鏟除頤和公主這個大患?


    事關重大,顧明義無法自行作出決斷,於是尋了個由頭離開牢房,緊急與大將軍通氣。


    鬼羅羅對此毫無表示,無論是林姑娘的受訊暈倒還是顧明義的離開都不能讓他有絲毫反應。他隻是坐在一旁閉目養神,閑適得與整個牢房都格格不入。


    林姑娘很快便被弄醒了,鬼羅羅專門為她帶來了一位大夫,保她不死。


    醒過來的林姑娘猛烈地咳嗽著,仿佛要把心肝都嘔出來。鬼羅羅聞之蹙眉,十分不喜自己的清靜被人打斷,睜開眼,揮手讓大夫退下,而後緩緩站起來。


    見狀,顧明義的手下立刻上前一步,雙眼警惕地盯著鬼羅羅,唯恐他做出什麽事來。可鬼羅羅冷冷的一眼掃過來,便讓他通體生寒。


    這股寒意從他的腳底升起,迅速沿著脊柱往上,咬住了他的頭皮,讓他心中大駭,竟一時間忘記了言語。


    不,不對!


    他真的動不了了!


    躺在地上的林姑娘卻在此時支起了身子,她驚愕地看著一個個僵住的人,驚疑的目光落在鬼羅羅身上。此間隻有她與鬼羅羅兩個人能動,那就一定是鬼羅羅動的手。


    “你是誰?你要來殺我嗎?”林姑娘艱難地往後退。


    “叮鈴,叮鈴……”奪命的鈴聲伴隨著鬼羅羅的步伐響起,那是金色的鈴鐺,日日掛於鬼羅羅的手腕上,卻鮮少有人能聽見它的鈴聲。


    因為聽見鈴聲的人,大半都死了。


    此時此刻,鬼羅羅的神識籠罩了整個審訊室,雙眼轉換為最為深沉的黑色,走到林姑娘麵前,蹲下來看著她,道:“你覺得你值得我親自出手嗎?”


    被神識壓迫的痛苦宛若窒息,且寒冷,林姑娘深吸一口氣,道:“你要殺就殺,為何還要羞辱我?”


    “嗬。”鬼羅羅輕笑,伸手掐住了林姑娘的脖子,溫柔得仿佛撫摸著情人溫熱的肌膚。他的大拇指摩挲著林姑娘的脖頸,感受著掌下的心跳,看著林姑娘一副引頸就戮的模樣,道:“你可真好玩兒,我殺了你,得罪孟七七,對我有什麽好處?”


    林姑娘的睫毛輕顫,可她閉緊了嘴沒有答話。修士的可怕之處她此時才終於有所體會,她毫無掙紮的餘地,既然不能掙紮,那她寧願選擇帶著秘密死去。


    鬼羅羅怎麽可能讓她如願,嗤笑道:“我知道你有什麽打算,你一定以為這樣就能為林家保下最後一點香火,對不對?可你的哥哥就是個空有力氣的草包,他還遠不如你的命來得貴重。”


    聞言,林姑娘緊咬唇瓣,卻仍沉默。


    鬼羅羅便繼續說道:“你知道你爹有罪,對不對?你知道公主殿下不會放過你們,所以你答應了二皇子的要求。你替他辦事,他替你保下林家最後的香火。”


    鬼羅羅說得很慢,慢悠悠的,一邊說一邊欣賞著林姑娘複雜的表情——痛苦的、掙紮的、堅毅的,等等。他喜歡觀賞人在逆境之中垂死掙紮的表情,那會讓他感到尤為興奮。


    因為那種表情是最真實的,不摻雜任何一點偽裝。


    “你們的計劃確實很好,第一時間拖孟七七下水,他礙於孤山劍閣的名聲,絕不會在眾目睽睽之下置之不理。一旦他插手,公主殿下就不可能將這件事輕巧地揭過去,而無論她選擇與孟七七為敵還是服軟,她都討不了好。你知道嗎?她昨天在皇帝老兒那跪得膝蓋都青了,我可真是心疼呐。”


    鬼羅羅的手驀地收緊,林姑娘呼吸受阻,麵露痛苦。


    鬼羅羅卻仍笑著,道:“小瘋狗不會輕易上你們的當,但你們好歹有了一張免死金牌。之後,你們就蓄意謀劃了灑金街一事,衝撞當朝大臣,讓他們又去參了公主殿下一本。好心計,好城府,這次不光公主殿下,連禁軍也因為管製不力而吃了掛落。這下可好,公主府與防衛司的矛盾更深了。”


    “放、放手……”求生的本能讓林姑娘掙紮起來,鬼羅羅稍稍鬆手讓她喘了口氣,嘴上的刑罰卻仍不斷。


    他繼續說道:“然後,你們又玩了一手金蟬脫殼,對不對?你哥哥他根本沒死,你們趁著混亂讓他假死,再把人送走。鬧出了人命,公主殿下的罪孽又深了一重,孟七七保你們不死的誓言也破了。你們肯定想,他堂堂孤山劍閣的小師叔,一定惱羞成怒。這樣一來,他就會成為你們手上最鋒利的那把刀,直接把公主府的大門劈成兩半。還是說,你們希望他成為下一個周自橫,與皇室翻臉?”


    鬼羅羅的譏笑,似帶刺的荊棘鞭打在林姑娘心上,讓她的臉龐霎時間血色全無。她瞪大了眼睛看著鬼羅羅,見他唇瓣張合,又吐出幾句話來。


    “不如我再為你們補全這個破綻百出的計劃?你現在就可以一頭撞死在這裏,然後嫁禍給我,這裏是防衛司,我一定脫不了罪的。”


    “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麽。”林姑娘恐懼地搖頭。


    “當你說出這句話的時候,你就已經承認了。”鬼羅羅鬆開她站起來,頓覺無趣。欣賞一個人垂死掙紮的過程是享受,但如果這個人太容易被摧垮,那便稍顯無聊了。


    林姑娘蜷縮著,捂著脖子伏在地上猛烈地咳嗽。她似乎失去了再次爬起來的勇氣,連頭都不敢抬一下,不敢正視鬼羅羅的眼睛。


    鬼羅羅仿佛也失去了再看她一眼的興趣,轉身回到桌前倒上一杯溫熱的黃酒,酒香掩蓋了牢房裏陰濕的氣味,讓他的心情再度明亮起來。


    他不是很喜歡這個地方。


    十年前他就被關在這裏,等來了一紙驅逐的文書。


    回憶實在不大美妙,忽然,身後傳來輕微的異響。如果此時鬼羅羅回頭看,他就會看到那林姑娘用盡全身力氣,極盡突然地從地上爬起來往牆上撞去。


    她的動作很快,決絕、悲壯。


    她剛才不敢抬頭,是因為怕鬼羅羅看到自己眼中的堅毅。


    她要死,這樣有的人才能活得更好。


    但是她同樣也沒有看到鬼羅羅勾起的唇角,在她決然地撞向柱子時,鬼羅羅的心情好極了。


    可電光火石之間,就在林姑娘即將撞上柱子時,一隻手忽然從虛空中探出,直接抵住了她的額頭,將她自殺的行為中斷。


    林姑娘心中一凜,背後冷汗涔涔,待回過神來時,她已經不能動彈了。


    那隻手的主人,緩緩從黑暗中走出來。他穿著一身天青色紗衣,神色淡漠,眉心劍痕如霜如雪。


    “噠。”鬼羅羅把酒杯放在桌上,雙眼微眯,卻並未回頭,道:“你來做什麽,又壞我好事。”


    “你所謂的好事,就是第二次元武之爭?”陳伯衍掃了林姑娘一眼,道:“你這樣打算,公主殿下知道麽?”


    鬼羅羅卻又笑了,道:“你一連問我兩個問題,讓我回答哪一個好呢?”


    陳伯衍答非所問:“皇帝還不知道你就是當年的羅秀才,你若想報複,不若去宮裏殺了他,元武之爭必定重演。”


    “是麽,我怎麽覺得,你比我更希望天下大亂呢。”鬼羅羅挑眉。


    “那隻是你覺得。”陳伯衍道。


    鬼羅羅冷笑著轉身,雙眼牢牢盯著陳伯衍,道:“所以我從來不喜歡你,你配不上小瘋狗,虛偽。”


    陳伯衍微微笑道:“可他喜歡我,不是嗎?”166閱讀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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