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伯衍單手摟住孟七七的腰,不放心地將他往後帶。


    “阿秀,醒醒。”


    孟七七這才回過神來,仿佛一個溺水者,大口地喘著氣。但是他的目光仍然盯著天坑的中央,伸手抓住陳伯衍的衣袖,道:“我覺得那裏很熟悉,我要過去看看。”


    “不行。”陳伯衍覺得孟七七的狀態出奇的詭異,怎麽可能放心讓他過去。


    “我必須過去!”孟七七堅持。


    陳伯衍望著他的眼,道:“好,我替你去。”


    “不行!”孟七七回答得斬釘截鐵。他用力握住陳伯衍的手,道:“我有預感,隻有我去才能得到答案?你對這裏並沒有什麽特殊的感覺不是嗎?我才是那個勞什子轉世,隻有我去才有用。”


    陳伯衍默然,他知道孟七七要做的事,誰都攔不住。最終他隻能妥協,道:“那我陪你一起去。”


    兩人各退一步,一同向天坑中央行去。至於陳輝、小玉兒等人則被留在了邊緣處,以防萬一。


    天坑很大,但兩人禦劍前行,眨眼間便到了中心處。


    孟七七站在無妄劍上向下看,忽然疑惑道:“這天坑那麽大,你們是怎麽把它挖出來的?”


    陳伯衍道:“是塌陷。我們挖了沒多久,地麵就塌了。”


    孟七七定睛一看,果然,天坑中出現了許多一人寬的裂縫。塌陷的泥土落進裂縫裏,露出了大片大片的白骨和劍。


    天坑的中央,是一個三尺見方的圓形坑洞。黑黝黝的,也不知究竟有多深,裏麵是否藏著什麽東西。


    但是看到它的第一眼,孟七七就知道自己找的就是它。


    “我能感覺到這個坑洞裏一定曾經鎮壓著什麽東西,但是那個東西現在不在這裏了。”孟七七蹙眉深思。


    “你想起了屬於堯光的記憶?”陳伯衍問。


    孟七七搖頭,“隻是有點模糊的感覺,並沒有看到什麽畫麵。我隻感覺到一陣窒息,仿佛在黑暗中被掩埋了了許久,然後……”


    說著,孟七七伸手指著那坑洞,目光中流露出一絲他自己都沒有察覺的哀傷,“它想出來……拚命地向上拱著,日複一日,年複一年,終於破開了土層……然後、然後……”


    然後它去了哪裏呢?


    孟七七複又覺得肋骨在隱隱作痛,甚至於他的腦袋都有點刺痛。他拚命想記起來,可是卻愈發覺得茫然。


    陳伯衍立刻製止他,強迫他望著自己的眼,道:“如果實在想不起來,便不要多想。”


    孟七七在陳伯衍深邃的眸中看到自己的倒影,思緒便終於在一團亂麻中找到出路。他眨了眨眼,記起來他是孟七七,他不是旁人,不是堯光。


    他是孟七七。


    他閉上眼,靠在陳伯衍身上深吸了一口氣,眸中慢慢地恢複了清明。


    陳伯衍輕輕拍了拍他的背,問:“好些了麽?”


    孟七七搖頭,伸手用力地抱了他一下,這才抬起頭來,道:“最近我總是在想,我來自何處?”


    他原是一個無父無母的孤兒,幼時的事情都記不太清了。所有的記憶都從十七歲那年開始鮮明,那時有陳芳君,有沈子鹿,後來又有了周自橫。


    他是無根之浮萍,卻總想找個地方紮根。


    “忍冬說她不入輪回,鬼羅羅也不入輪回,那麽入不入輪回的標準是什麽?為什麽她們可以死而複生,堯光卻轉世投胎了呢?如果說這世上誰有那個能力做到長生不死,誰能比得上堯光?”孟七七訴說著自己的疑問,百思不得其解。


    陳伯衍便道:“不入輪回隻是一個說法。這世上不可能所有人都不入輪回,絕大多數人,死了便是死了,否則人世大亂,又哪有大夏千年太平。纏花仙子、鬼羅羅,他們都不是普通人。”


    “對,劍閣的祖師爺也死了,許多人都死了。或許我不該想得太多,纏花與鬼羅羅隻是例外罷了。”說著,孟七七便示意陳伯衍禦劍降落,兩人站在了那個坑洞的邊緣。


    於是靠近坑洞,白骨便越多。累累白骨沒過了許白的腳踝,而且這些屍體的朝向很詭異——他們的頭顱都對著坑洞的方向,似乎在臨死前,仍不顧一切地想要撲向坑洞,把坑洞裏的東西徹底鎮壓,或殺死。


    陰靈在頭頂飄蕩著,嗚咽之聲環繞四方,不絕於耳。


    孟七七蹲下來,探頭朝坑洞裏望去,企圖看清楚裏麵的情況。可是洞裏太黑了,視線所及之處皆是黑暗,觸不到底。


    一股潛藏的悸動,再次在孟七七心底複蘇。


    似乎有什麽在召喚著他,指引他不斷地向下、向下,去一探究竟。


    他立刻緊緊抓住陳伯衍的手,道:“洞裏肯定還有古怪,我們得想辦法去看一看。”


    陳伯衍沉吟片刻,將他拉起,道:“你退開幾步,我來。”


    陳伯衍並非要自己跳下去,他祭出無妄劍,對準坑洞直接一道劍光打下去,結果——什麽回響都沒有。


    那道劍光仿佛泥牛入海,消失無蹤。


    可即便是劍光打在泥土上,不也得濺起幾個泥點?除非這坑洞真的很深,深到他們無法想象的地步。


    陳伯衍再次示意孟七七退開,這一次他直接禦劍退到了半空。


    隻見陳伯衍忽然高高躍起,無妄劍上劍波流轉,倏然發出一聲嗡鳴。


    孟七七眼睛一亮,這是萬劍歸宗。


    上一次陳伯衍在秘境中使出萬劍歸宗引得眾劍齊鳴的場景,還曆曆在目。這一次,他仿佛仍想複刻當時的場景。


    可是劍從哪兒來呢?


    孟七七向下望去,隻見那累累白骨間,斷劍、鏽劍,無數的劍,正無語話淒涼。這些都是無主之劍,它們的主人死了,而它們也被埋葬在暗無天日的天坑中,直至今日,才得見光明。


    它們的主人,都曾是驚才絕豔的修士,是驍勇善戰的軍人。


    它們也曾光芒萬丈,一劍出而天下驚。


    可它們還活著嗎?


    孟七七又望向陳伯衍,陳伯衍正閉著眼,一股特殊的波動從他身上傳來。


    這一刻,他仿佛再度變成了一柄劍,一柄名叫無妄的神劍。


    但這與上一次他使出萬劍歸宗時,給人的冷漠感覺不同。這一次的陳伯衍,仍舊牽動著孟七七的心。


    劍活了過來,他兼具了劍的鋒利和人的靈性,成為了這天地間最特殊的一把劍。


    孟七七驚喜地感受著無妄劍的變化,再次對陳伯衍曾說過的“二次覺醒”有了一個清晰的認知。


    而就在此時,一柄殘劍從骸骨堆中掠出,在半空中劃過一道弧線,來到陳伯衍的手邊。


    一柄之後又是一柄,所有的劍都聽從無妄的指令,劍尖向下,散發著一股冷意。


    陰靈開始不安,它們如無頭蒼蠅一樣四處亂竄,想要靠近自己的劍,卻又駭於萬劍歸宗的威力不敢靠近。


    整個天地間,漸漸彌漫起一股濃濃的哀意。哀意與冰冷的殺意交織,可卻絲毫不能影響那個執劍的人。


    陳伯衍舉劍,用力揮下!


    刹那間,無數的劍暴射而下,如淩厲的劍雨,用最凶狠的姿態將整個天坑覆蓋。


    碎骨四濺、塵土漫天。


    孟七七抬手遮住口鼻,雙眼微眯地盯著坑洞。


    陳伯衍足足使了三遍萬劍歸宗,待整個天坑被萬劍淩遲得滿目瘡痍,生生被削去不知多少尺厚,才停下來。


    片刻後,煙塵散去,兩人同時往下看——隻見那三尺見方的坑洞已被無限擴大,終於露出了坑底的真容。


    一個巨大的黑色棺材靜靜地躺在坑底,整個棺身沒有絲毫裝飾,亦沒有任何破損。它就好像剛剛才被放上去,一點兒都沒有在土裏被埋了上千年的模樣。


    兩人對視一眼,皆從對方眼中看到了驚愕。


    他們原想著這下麵會不會鎮著一隻無比巨大的獸王,可這棺材再大,也是裝不下一隻獸王的。


    兩人齊齊落在棺材邊,孟七七更是迫不及待地上前查看。當然,即使再急迫,他仍是謹慎的,繞著棺材走了一圈,才敢伸手去摸。


    可是令他感到疑惑的是,這棺材好似就是普通的棺材,並無甚特殊。他轉頭看向陳伯衍,“開棺?”


    陳伯衍拉住孟七七後退一步,召出小無妄,“去!”


    小無妄頑皮地繞著孟七七轉了一圈,這才掠至棺材旁,將劍尖刺入棺蓋的縫隙,一點點地把將它推開。


    孟七七目不轉睛地看著,心裏忽然生出一股喜悅。而隨著棺蓋被慢慢推開,這股喜悅攀到了頂峰。


    可他心中越是喜悅,臉色就越沉凝。


    被鎮壓的東西一定是堯光的敵人,那他何來的喜悅呢?


    這根本說不通!


    於是當棺蓋砰地一聲被推落在地,他一個箭步便衝到棺材邊,向裏望去。而後,整個人瞬間凝固。


    隻是一眼,他便覺得通體生寒。因為棺材裏躺著一個人,一個熟人。這個人此刻應該在神京西林書院,認真讀書,準備考狀元。


    他叫,季月棠。


    作者有話要說:驚不驚喜,意不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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